丞相卧病几日,在群臣的忧心下,终于又上了朝堂。
只见那大臣们朝服穿得整齐,头戴朝冠,手执朝笏,一句句都是对千夜的贺喜恭维之词。
少年天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正的坐在龙椅之前,他低着头看不出什么神情来。明明身坐着万人之上那位置,却没有他的开口之地。
这朝上不上也罢,当时听着这些人互相吹捧,千夜就听腻了。
“我病刚好,久站不得。”
言意之下就是她要走了。
群臣纷纷言道:
“那丞相要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臣府上还有许多上好的药材,稍后我命人送去丞相府。”
“皇上,微臣这边没有已无要事禀报,就此下朝罢。”
少年天子这时才抬起头,一抹喜悦绽放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可以下朝了?!王富贵快!我们去捉蛐蛐!”
“皇……皇上……”在暗处的太监焦急的冷汗的出来了,跪倒在地。
少年天子一回头,才发现满朝文武都看着他,面上不显眼底里却都是清一色的鄙夷或者嘲弄。
“我……我……”少年天子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做法有失妥当,立马涨红了脸,嗫嚅着又低下了头。
位列群臣之首那人,就算是穿与其他人穿着一样的朝服,也能第一眼就瞧见他,从中脱颖而出。他面孔本是极显清俊精致,身姿挺拔站立如松,不开口时竟看出一种儒雅气质。
少年天子不由得暗恨,就是这样一人扰乱朝纲,祸害百姓,将康朝搅的千穿百孔。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只要现在自己一露出不满的情绪与愤怒的情绪,迎接他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那人在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千夜只是在整理记忆而已,找出脑海中有关于小皇帝的片段。
小皇帝名唤李明运,古诗词“鱼尾霞生明远树”,取的是贤明阔达、才清志高之意。
在没成为皇帝之时,表现平平。
众人只知太子满腹经纶,是栋梁之材,却对二皇子毫无印象。
事实上李明远是看的开,太子是有才学之人,那他就默默无闻一点,不愿参与历史上那等夺嫡之战,只等着太子登基之日封他一个藩王带着娘亲远走便是。
谁知道事与愿违,太子还没当上几日就不幸身亡,并且那时老皇帝无能,只想着炼制丹药,追求那长生不老之术,渐渐让原主把控了朝堂。
李明远刚上位就是这样的局面,实权直接被架空。
想到这,千夜轻轻叹息一声。
天子到底还是年幼,十四的年纪怕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就算再会做戏一双眼睛还是骗不了人。
他低下头之后自以为千夜看不见,殊不知自己眉眼的阴郁,眼里那来不及被岁月沉淀下来的狠辣锋芒都被千夜尽收眼底。
“退朝罢。”她说。
千夜发话,纵使她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还算的上是站在权利巅峰的好处了,凭她现在的身份,想做什么都无人阻拦,也更容易实施她接下来的计划。
众臣松散的从大殿上退了出去,出了大殿连姿态都懒得再做。
少年天子努力降低这存在感,想从一旁溜出去。
“请皇上留步。”
唯一还留在大殿里的丞相如是道,让他心里悠然一紧,拳头松了又握,这老匹夫又想怎么折褥他了?
相父找……找我有何事?”他看起来怕极了千夜,满脸懦弱,说话都不利索了。
“陛下乃万人之上,应当紧记自己的身份,称呼为朕。”
这又是哪一出?李明远琢磨不准,只能回到:“我听相父的。”
刚说完,抬头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眸,这一刻他好似心里的念头都被那人看穿了一般,赶紧别来了脸。
“是朕。”千夜又纠正。
“去太清宫(这里是虚构的宫殿)罢。”
“是。”
少年天子塑造的是一个愚蠢,贪玩,怯弱的形象,批改奏折这等子事,往好了做徒增怀疑,肯定会被原主直接监、禁,翻身更难。
瞎批改又不忍心看这天下被他一手一步步推像灭亡,所以他干脆什么都不做的,让原主把这件事给接手。
一般退朝之后,原主就会带着李明远到太清宫把那日奏折给批改了,真真是端着臣子的身份行皇帝之事。
千夜生病静养也不是当真就在静养,她趁着这几日翻了一下原主留下来的小盒子。
原主这个人,能爬到这个位置不仅仅靠的是处心积虑与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她够谨慎,整个朝堂谁贪污了什么私吞了什么,这些证据她都收集在了这个小盒子。
她不信所有人,只有将把柄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心的。在千夜看来其实这样大可不必,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和原主有关联,她假如被查,顺藤摸瓜都能把朝堂上的官员查倒一大片,罪行都是能进天牢住。
这关系太过复杂,安逸久了加上涉及到自己的安危,也没人会盼着她倒。
也亏的原主的疑心病,让千夜省了很多时间重新收集证据。
这些吸血虫该不急着处理,毕竟她自己算是最大的那只吸血虫了,处理了不久等于处理她自己。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这些奏折,搁置了几日,光折子都能堆成山了。
太清宫还点着熏香,淡淡的清雅之气在空气中蔓延,也让人无端的心平气和起来。
千夜来到案桌,开始研磨笔墨。
李明远就乖乖的站在木制屏风前一动不动,明明是自己的宫殿却显得十分拘谨。
“过来。”千夜像他招了招手。
李明远很顺从的走了过去。
“陛下若无事,就帮臣研磨笔墨罢。”
意料之中,被使唤的小皇帝没有任何怨言将砚台接过了手。
千夜起身把檀木窗打开,暖洋洋的阳光正好从这倾洒了进来,在她生上渡上了一层金光。
摊开奏折,第一道让她有些意外,勾了勾嘴角,她将奏折内容念出了声。
这内容写的是江南一地方连连下雨,河水大涨冲破了水坝,淹了那地方一大半的村庄,那地方多数人都是靠的种田为生,平日里已经很难吃饱饭家里毫无存粮,现在农田被毁不亚于断了活路,现在天气转晴,河水已退,请求上头拨一笔资金接济一下百姓并将那水坝给修缮好。
奏折是那地方官一路呈上来的,按下面人报喜不报忧的作风来说,这样的折子内容应该是过不来。
念出上奏人的姓名后,千夜瞧见少年天子眼底的暗光一闪而逝。
这人应该就是李明远的部下的人了罢?
这折子虽然说的是洪水的问题,但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朝廷急敛暴征,不给百姓生存下去的余地。里面隐隐有痛斥朝廷的倾向,这赋税法是谁颁布的?是原主,这里面骂人也就说骂的是千夜。
“陛下怎么看?”
“我……朕不知道。”
李明远面上有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不见了,这种事平常丞相是不会念给他听的,更别说问他意见,约莫又是给他下套。
为了避免麻烦,他直接将自己的无知表现的淋漓尽致:“太文绉绉了,朕听不懂。”
“那陛下可听好了。”
千夜也不在乎他装不装傻,将奏折上的寓意给他分析了个透彻。
“如何处理?”
这下李明远是真的不懂面前这人的意思了,他试探的回了一句:“朕天下的子民多的是,饿死几个也无伤大雅,不应当让这种小事惊扰了相父。”
“……”
就算知道李明远是装的,千夜还是得好好教育他一顿:“天下以民为本,维持国家繁荣的是他们,保卫国家的也是他们,不能这么说。”
“拨一千两银子下去赈灾罢。”
李明远惊讶与怔愣了片刻,直到千夜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年少就是年少,做一件不符合原本人设的事情就能够让他的伪装暴露,还有待磨练。
李明远自知表现不对,又恢复那懵懵懂懂的样子:“相父说的是。”
后面的折子都是千篇一律的报喜,中间还参杂着几句对她谄媚的话语,毫无价值。
“这赈灾一千两银子,让大理寺少卿去办吧。”
千夜不可能对事情面面俱到,若是这银子落入他人之手,一层层的剥削下来,到不到的了那地方还是一个问题,所以她只能从里挑能使唤的人出来。
这大理寺少卿就是皇帝的一枚暗棋,平日里很是低调,虽不与丞相同流合污,但在平时也不会忤逆她。
拨银子赈灾也不是个办法,若说灾难,康朝每个地区都或大或小的有,只不过从来没有报上来过而已。
要拯救这个国家,那便要从根源做起,更何况再过两年匈奴就要打过来了,这段时间更应该休养生息。
“从现在开始,每日来太清宫时,臣便会教陛下御龙之术。”
每个国家都需要明君,既然少年天子有这份志向,她乐意帮助李明远快速成长起来,至于能听懂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