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看着强词夺理的厄斯。
“抱歉,厄斯,我们不是恋人。”陆嘉果断说清楚。
血红色的眼眸眨动一瞬,然后继续看着陆嘉。
“以后,也请不要再继续亲我了。”陆嘉后退一步，严肃认真的说。
他喜欢女孩子的，回应不了这份感情,回应不了就要果断果断再果断。
长翘的睫毛轻颤，然后祂露出一个肆意的笑。
“你有点残忍啊，陆嘉。”最后两个字是带着气音的缠绵。
祂上前伸手揉了揉陆嘉的头发。
“多考虑一下我吧,我很喜欢你。”
祂血红色的眼眸弯起,然后收回手，转身离开,走出几步，祂回眸看来，笑着问陆嘉：“不问问我去哪里吗？”
有些担心的陆嘉问：“你要去哪里？”
——会不会有危险？
厄斯的唇角勾起,看着祂喜欢的陆嘉。
“我啊……”
血红色的眼眸亮起一抹光。
“我要为你去战斗，所以——“
“多喜欢我一点吧。”
巨大的黑色翅膀展开,刮起地上的沙尘。
陆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眼前就空无一人了。
祂最喜爱的人被藏在这个小村庄,而祂将为了喜爱的人去战斗,实现喜爱之人的心愿。
——多困难的任务,在祂接下喜爱之人心中那微小脆弱的愿望时，就一定会去实现。
陆嘉在这个平静的小山村住了下来。
之前恭敬守在进入村庄路口的老人，就是这个村庄的首领。
“陆嘉大人,只要您有需要，请尽管提出来。”首领将他领到了一座新建的小屋，简单而干净整洁。
陆嘉住在这里非常方便，会有人帮他打理好一切琐事，他每天就像是在度假一样。
但是。
陆嘉有些在意，在意厄斯离开前说的话。
战斗？
而且是为了他的战斗。
陆嘉想了几天，都想不明白。
他唯一想得到的，就只有一只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吞噬者，曾经绑架过他准备吃掉。
所以厄斯是去找这只吞噬者了吗？
“陆嘉大人，请喝水。”一个小男孩跑过来，献上了清水。
“谢谢。”在金黄麦田旁坐着的陆嘉接过，对着小朋友笑了笑。
小男孩没有立马就离开，而是仰着头看着陆嘉，小心翼翼地问：“陆嘉大人，你能说说外面的事吗？”
外面的事？
陆嘉想了想，简单的说了说。
小男孩听得津津有味，等陆嘉的讲述告一段落后，羡慕地说：“外面真好啊，没用的人不用被送到伯爵城堡。”
？！
陆嘉惊讶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立马捂住了嘴，立马拔腿跑了，跑出很远他又停下来，战战兢兢走回来。
“陆嘉大人……”小男孩看起来快要哭了，“请您不要告诉首领，我和您乱说话了。”
陆嘉点点头。
小男孩被赦免一般跑了，很快就看不到身影了。
直到小孩子消失了，陆嘉才收回目光，他看着整个村庄。
进入村庄时就感到的一些不和谐之处被串联在一起了。
这个村庄见不到一个残疾的人，甚至见不到一个瘦弱的人，而年过百岁的老人比陆嘉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多，基本三分之一都是须发皆白的百年老人。
小男孩刚刚说，没用的人会被送到伯爵城堡……陆嘉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
死神。
在神灵没有恢复之前，那座伯爵城堡，就是生命轮转的血腥之地。
一些以前没有在意的蛛丝马迹和现在联系在一起，陆嘉得出了一个让他背脊发寒的结论。
“陆嘉大人。”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陆嘉浑身一寒，僵硬的看向旁边。
一个和蔼的百岁老人……不，他真的只有一百岁吗？
老人亲切的招呼他：“陆嘉大人，该到午餐时间了，您可以回去享用美味的午餐。希望能令您满意。”
陆嘉僵硬的点点头，他感觉脖子不太像是自己的。
送去“轮回”的马车上都是青中年人，村庄里占比过多的百岁老人，孩子羡慕着外界的人不会因为没用就被送去古堡……
一群不肯死的人，牢牢活在这个世界上，踩着无数尸骸让别人为自己死去。
老人打完招呼后离开了。
陆嘉一个人待在原地，他看着那座平静优美的小村庄，浑身寒意。
他不想再留在这里！
就算厄斯让他留在这里他也不愿意！
这里太可怕，好像每一寸都沾染着血。
正真的血流在古堡，曾经被陆嘉奔跑的脚步溅起；看不见的血粘在这座村庄，在陆嘉行走时散发着闻不到的恶臭。
陆嘉想要拔腿就跑，他也真的跑了，可是跑出一小段路后，他喘息着停下来，久久地看着那座村庄。
然后，他慢慢走回来。
像那个害怕被首领知道乱说的孩子一样，战战兢兢、慢慢走回害怕的源泉。
这个村庄，除了那些看不见的血腥和丑恶，还有很多希望——比如那个说羡慕外面世界的孩子。
陆嘉表面平静的回了村庄，平静的吃掉午餐，然后平静的在这里寻找希望。
然后在几天后，他彻底陷入了绝望。
每一个人都幻想着自己能成为那特殊的一部分，获得永恒的生命和至高的权力，于是他们化为了最坚固的拥趸
甚至为了维护这个扭曲的秩序，失去了神灵的古堡里依旧源源不断每周有人被送过去，送过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反抗的人？早就送到了古堡。
希望被摧毁，丑恶在生长。
陆嘉彻夜失眠，他看着漆黑的房间发呆。
第二天。
陆嘉坐在麦田边看着风吹起金色的麦浪，金色麦浪远远滚去，然后滚到了缺口，缺口处远处的人们正在收割麦子，堆成一个个麦垛，断了一截的麦浪继续滚向远方。
“你在这里。”宛若夜半花开的声音。
坐在草地上的陆嘉抬起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灰色斗篷人，黑色微卷的头发从兜帽沿口泄露出来，俊美的脸上有一双银色眼眸，阳光让祂手中锋利的巨大镰刀折射出寒光。
生命与死亡之神银色的眼眸注视着陆嘉，然后左手伸向右手握着的巨大镰刀，一阵空间扭动中，一把瘦长的镰刀被从巨大镰刀中分出。
“给你。”神灵弯下腰，将那瘦长的镰刀放到陆嘉手中，然后站直。
阳光柔和了祂的轮廓。
“和我一起走一走吧。你该学着如何使用力量。”
很久很久之前，伯爵对陆嘉说：我期待着你成长。
陆嘉的生命是不一样的。
伯爵允许他成长。
而在更在意之后，神灵分享自己的力量帮助他成长。
握着手中的镰刀，陆嘉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看着神灵。
神灵弯腰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拉起他的一只手，拉着他向这个广大的世界走去，像牵起一颗娇嫩的花幼苗。
祂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以后叫我卡。”
分为两个存在时，有着不同的称呼，现在就叫祂最亲近的名字吧。
卡·塔纳图斯——卡。
祂和陆嘉应该很亲近。
当初给陆嘉送水的那个小男孩，正在屋子里照顾这两天生病了的妈妈和年幼的妹妹。
他很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很快就要到选人的日子了，马车又要走向可怕的伯爵古堡了。
给妈妈端好水又给妹妹舀了些绿豆后，小男孩终于停歇一下。
他看着妈妈和妹妹，在想如果没有那个可怕的伯爵该多好啊。
他想起外来的贵宾大人，贵宾大人说的外面世界，不会有这样事发生，有用的没用的人都不会被送到可怕的古堡。
他很希望能去那样的世界。
“乓。”
还不太会说话的妹妹的小木碗打翻了，绿豆洒了一地，呀呀的喊着。
小男孩赶紧捡起来，外面好像也有点嘈杂起来。
把绿豆捡起来放好后，小男孩给妹妹重新舀了绿豆，然后看向窗外。
外面越来越吵了。
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的妈妈和正在吃绿豆的妹妹，小男孩走向房门。
他要看一看是怎么了，是不是选人提前了。
小男孩小心翼翼打开一道门缝，然后看到街道上有两个扛着镰刀的人，一把大一把小。
其中一个扛着镰刀的人看到了他，然后走了过来。
小男孩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关上门。
走过来的人是那位贵宾大人，会给他讲外面世界的事，还给过他香甜的蜂蜜面包。
扛着镰刀的贵宾大人推开了门，伸出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以后你不用再羡慕外面的世界了。这里再也不会有人被送走了。”
*
离开这座村庄前，陆嘉恐吓了剩余的青中年们。
“如果随意做坏事，我会减短他的生命。”
他手中的镰刀挥动，一点点灰色光点飘向人群，然后一光点一个人的落入每一个人体内。
人们的眼神变得惊恐，连忙保证绝对不会做坏事。
一个刚刚从卡那里学到的观赏性小魔法，就暂时制约住了混乱，起码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建立新的秩序。
给厄斯留下留言后，陆嘉就和卡离开了村庄。
走在路上，陆嘉眼中闪过了迷茫，压着的迷茫翻涌而上。
他是第一次自己做成一件什么大事。
该怎么做、怎么使用力量，卡没有插手，只是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做的对不对，好不好，陆嘉不知道。
他只是做到了自己能做到最好的。
“我们去哪里？”
陆嘉问。
“去这个世界看看吧。”神灵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银色的眼眸看起来漠然，却带着奇异的温柔，就像生与死这枚硬币的两面。
去看这个世界吗？
陆嘉看向远方。
那他应该能做很多很多事吧。
很多的村庄，都沾染透明的血，而在那些泥潭中还有着很多很多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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