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霺光流露出一丝深思,细软而乌黑的发顶随着她的动作颤动:“没有,太后娘娘让我陪她下了盘棋。”
太后娘娘说的对,她今日还是有些鲁莽了。
但是人生而在世,偶尔鲁莽一下未尝不可。
楚澈微微一怔,揉揉她的脑袋:“太后娘娘确实喜欢棋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拉着我下了一盘。”
他以为太后娘娘会将她的身世告诉她……
楚澈收回思绪,敛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白府收拾东西?”
从白家族谱上除了名,就算陵川护着,霺儿也没法在白府名正言顺地住下去。
白凝霺摇摇头,说道:“我要先去一下椒房殿,太后娘娘说姨母早上知道了我的事情后很担心。”
楚澈道:“我陪你一起去。”
正好和苏昭仪商量一下他和霺儿的婚事。
楚澈转头瞧着白凝霺,眸底一片柔光。
他已经有些等不及把他的小姑娘娶回楚府了。
*
椒房殿
白凝霺到椒房殿门口的时候,便见宋嬷嬷站在那张望。
宋嬷嬷瞧见她,眸光一亮,拉着她就往里面走:“姑娘,你可算来了,娘娘都担心坏了。”
踏入殿内,白凝霺突然有一些退缩,她紧紧地攥着衣裙,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姨母在她的生命中担任中的角色就如母亲一样,教导她、抚养她长大。
现在,她的身世大白,她不再是白家的女儿,她该以如何的面貌面对姨母呢?
白凝霺咬住下唇,眸光迷茫。
楚澈轻轻拉住她的手,低低一笑:“别怕,我陪你进去。”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一缕一缕地传入心底。白凝霺忍不住回握住楚澈,重重地点了点头。
“霺儿。”苏昭仪从里屋走出,看见白凝霺眼圈不由一红,“你这个孩子,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你真有个什么……”
眼角的泪水滑落,苏昭仪别过身轻轻拭去。
没有人知道,在她得知白凝霺孤身一人击鼓鸣冤告霍家“欺君之罪”时心里有多担忧、害怕。
她担心她会受到牵连,更担心她会因此丢了性命。
苏昭仪目光落在楚澈与白凝霺交握的手上,不由微微一怔,看向楚澈的目光多了几分满意。
在知道霺儿的身世后还对霺儿不离不弃,的确是霺儿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白凝霺注意到苏昭仪的视线,双颊浮起两朵红云,松开楚澈的手背在身后,瞧着苏昭仪喏喏道:“姨母……你别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这叫没事?”苏昭仪恨恨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拉着她往殿内走,“丢了郡主之位便罢了,还从白家族谱上除了名。你知道这长安城里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吗?”
白凝霺扶着苏昭仪坐下后,垂着头,露出一节细而白的后劲,任由她训斥自己。半晌后,抬眸眼泪汪汪地瞧着她:“姨母,我这也是没办法。我若不这样做,皇伯伯没法和朝臣们交代。”
她也算是有罪,宣和帝没有道理把她给放了。
苏昭仪轻哼一声,说道:“他没法和朝臣们交代只能说他无能!”
白凝霺:“……”
不知道皇伯伯知道姨母这样背地里说他,他会不会生气。估计不会,反而会贴上来自己骂自己……
苏昭仪眸光微冷,她又道:“霍家本就是罪有应得,‘谋害皇嗣’这一项便足以让他们株连九族。”
她长长地指甲狠狠地扣着檀木椅背上的扶手,水波般柔和的双眸里隐着冰凉的光泽,好似冬日素雪般清冷。
原来,她女儿的死,真的和霍家有关。
可是,和霍家有纠纷的是她,她女儿有什么错?
她还那么小,结果才出生便被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活生生地被人勒死。
苏昭仪闭了闭眼,收敛住眸底的寒光。她瞧见白凝霺担忧地目光,轻柔一笑,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逝者已去,她还有霺儿。
“你现在从白家族谱除了名,也没法再住在白府。”她沉吟片刻,说道,“待会我让宋嬷嬷送你回白府收拾一下东西,搬回偏殿住吧。”
白凝霺点头应是。
她现在除了留着椒房殿,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要么就去哥哥的丞相府,但是哥哥和她现在并非兄妹,需要避嫌。
“娘娘,微臣有事想和单独你商量一下。”楚澈拱手作揖道。
白凝霺抬眸瞧了一眼他,福了福身推出殿内。
苏昭仪抬手扶了扶发间的点金滚珠步摇,神色淡淡:“说吧,什么事?”
楚澈一撩长袍,跪地行了一礼:“娘娘,微臣想和你商量一下霺儿的婚事。”
苏昭仪眸光蓦然变得锐利:“你想反悔之前的承诺?”
“娘娘,微臣的确想反悔。”楚澈轻轻一笑,说道,“微臣想现在就和霺儿订下来,待她及笄后便完婚。”
苏昭仪缓缓舒了口气,她以为楚澈嫌弃霺儿的身世,想反悔……
楚澈垂下眼睑,唇角轻翘:“娘娘,你放心,微臣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弃霺儿。”
因为那是他求了两辈子才得来的珍宝。
*
白府敬安堂
青石板的冷意有些微侵上肌肤,夏风从窗棱间无孔不入地吹了进来,白凝惜鬓边发丝微微浮动,不施脂粉的面庞在光照下憔悴毕现,无处逃循。
白凝惜穿着通身月白色金线绣白莲裥裙跪在地上,精致而不张扬的花疏密有致地铺陈于领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毕现的锁骨。
白老夫人面色微沉道:“说吧,你和萧二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凝惜摇摇头,目光闪躲:“就、就是那样。”
“就哪样?”白老夫人耐着性子又问。
白凝惜似是被她吓到了一般,缩着肩膀不愿回答。
白吴氏见此,扑到白凝惜身边搂住她:“母亲,惜儿都说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你又何必再多问。”
白老夫人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半晌未说出一句话来。
要不是白凝惜是她孙女,她哪里会在这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
白泽瞧着跪在地上的母女,眉眼间隐隐有一丝不耐。
他刚回来,便被祖母请了过来。询问后方才得知,是为了白凝惜。
白泽凉凉地扯了扯嘴角,站起身:“祖母,三妹不像有事的样子,既然如此孙儿先行告退。”
他还要回去琢磨一下霺儿今后住哪,没空和他们在这耗。
“陵川。”白老夫人喊住他,揉揉眉心,“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泽轻笑一声,说道:“祖母,孙儿只是实话实说。你看,三妹也不像是被迫的,所幸就遂了她的愿好了。”
对于这样不爱惜自己名声的妹妹,他是懒得管了。
白凝惜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反正她名声再差,也牵连不到雪儿和霺儿了。
白泽冷哼一声,行了一礼,拂袖离去。
白老夫人眉目一沉,看向白凝惜的目光带了些许怒意。
“四姑娘,你怎么来了?”
白老夫人抬头看去,便见白凝霺撩起珠帘,笑盈盈地走进的屋子。
白凝霺瞟到跪在地上的白凝惜,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如常地向着白老夫人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
白老夫人听到这个称谓,不由有些慌神。
是了,她现在从族谱除去了名字,的确不能再喊她祖母。
白凝霺笑了笑,说道:“昭仪娘娘让我搬回椒房殿住,所以我此次前来算是辞行。”
说着,她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白家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白老夫人看着她眸光闪烁,徐徐点了点头。
谁会料到,她最不待见的孙女尽然并非是白家的女儿。
白凝霺站起身,唇边含笑,福了福身欲转身离去。
“等等。”白吴氏叫住她,眸底闪着精光。
她见白凝霺看向她,随即挤出一抹笑意:“霺儿,你快及笄了吧?”
白凝霺皱起眉头,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问。
“年末及笄。”
白吴氏眼珠转动,起身拉住她的手臂,唇边挂着一丝笑意:“霺儿,刚刚萧家来提亲,你看你年龄也不小了,你……”
“白二夫人,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白凝霺冷声打断她,目光似笑非笑,“而且,萧家提亲的人选好像是三姑娘。”
白吴氏面色一僵,勉励笑道:“萧家并未说明是谁,只说了是白家的姑娘。”
白凝霺抽出自己的手臂,柔柔一笑:“哦,那更不关我的事情了,我已经从族谱除名了。”
“这没事,可以再记回族谱。”白吴氏眼波流转,笑道,“霺儿,你看萧二公子尚未婚配,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嫡母是当朝长公主殿下。论理这种大好婚事落不到你这种孤女的身上,可是谁让你从小在白家长大呢?郎才女貌,倒也是一段佳话。”
白凝霺神色冷了下来,弯了弯唇角:“那还真是谢谢白二夫人,可是我还是有几分自知自明,我高攀不上。”
让她嫁给萧辕、那个萧家的庶子?她还真能想得出。
作者有话要说:楚澈:不,是嫁给我^3^
=w=
还是有点短……明天长点。
白凝惜,之前和陆温舒私会用迷香,而后被送到静山寺“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