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芝嗫喏片刻,压下心中的愤懑,勉励笑道:“县主,我那日和三皇子只是叙旧。”
白凝霺沉思片刻,方意识到她是指静山寺与陆温舒私会的事。
“呀,不巧。”白凝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本县主那日和楚小将军叙旧时恰巧听到了你和三皇子的叙旧,你们竟然叙旧着、叙旧着开始了叙旧情思。本县主和楚小将军一致认为你们不是在叙旧。”
霍兰芝反应了半天才懂得白凝霺是在说她听到了她和三皇子的对话。
连忙解释道:“县主,我和三皇子……”
“打住。”白凝霺眨眨眼,笑吟吟地看着她,“本县主对你们叙旧了什么不感兴趣。”
她看到不远处的树林漏出的衣角,故意扬声道:“毕竟,你亲口说的\'只求常伴三皇子左右\',又威胁不到本县主的正妃之位。”
霍兰芝面色一白,妒火涌上心头。
都是白凝霺,都是她占了三皇子妃的位置。明明三皇子喜欢的是她,可为了大计,面对她,她还要忍气吞声……
白凝霺将手背在身后,冲怜香挥挥手。
怜香瞧着四下无人,跑开了。
霍兰芝强压下心中的妒意,眸底神色略带愧疚:“县主,我和三皇子两情相悦,还请你成全。”
说着,眼中浮起了一层泪光,哀求地看着白凝霺,像朵小白花似得,颤巍巍地站在湖岸前。
白凝霺轻笑一声,怜悯地看着她:“霍兰芝,不是我成全你。真正能成全你的只有三皇子。”
她抚平衣袖上的褶子,露出衣袖上以的金织海棠,在阳光下闪闪夺目,似是在嘲弄着霍兰芝的一往情深:“如果三皇子真的爱你,他就不会想尽一切办法娶我为正妃。而你,只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霍兰芝慌乱地抬头,耳旁的翠玉银杏叶耳环一阵晃动,她声音尖锐的反驳道:“你胡说,他说了娶你只是权宜之计,他所爱之人只有我!你不要在这挑拨离间,你……你就是嫉妒我。”
她越说越镇定,对,白凝霺就是嫉妒她得到了表哥的心。
白凝霺绕有兴趣地看着她慌乱的神色。
她记得,霍兰芝前世与陆温舒滚在一起被抓住后,成为了陆温舒的弃子。
陆温舒把一切罪过都归咎于她身上,说是她勾引他。
他清清白白登基称帝,可霍兰芝却名声尽毁,落发出家,与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她一直奇怪,陆温舒究竟给霍兰芝灌了什么迷魂汤,导致她放下女子的矜持、不顾一切地为他赴汤蹈火。
哪怕名声扫地,也在所不惜。
白凝霺凉凉地扯了扯嘴角,平淡地看着霍兰芝:“若三皇子把你放在心中第一位,他就不会为了得到白家的支持而娶我为正妃。他是喜欢你,但比起权势,他对你的那些喜欢根本不值一提。”
霍兰芝神色怔忡,细长的睫毛轻颤,眸底有一丝忧郁。
她一直不明白表哥为什么非得娶白凝霺为正妃。
论权势、论地位,霍家与白家不相上下。娶她,一样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权势。
如果,如果白凝霺不曾出现就好了……
白凝霺望了望御花园的方向,还是没有怜香的身影,不由有些着急。
她压下内心的焦虑,看着霍兰芝宛如一尊石像呆呆地站在那,暗自摇头。
“白凝霺,你喜欢表哥吗?”
白凝霺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眉头蹙起,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待她回答,霍兰芝又自言言语道:“你不喜欢他。”
“你竟然不喜欢他,”霍兰芝倏忽看向她,眼底泛红,戾色昭然难掩,“表哥那么好,你竟然不喜欢他。”
她看向白凝霺的目光凛冽骇人:“可是,你不喜欢他,为何你还要占着正妃的位置!”
白凝霺见霍兰芝情绪不对,略略向后退了一小步,环顾四周,咬住下唇,也不知道怜香什么时候能到。
衣裙一晃,霍兰芝翩然至她面前,眉目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白凝霺心头警铃大作,湖泊的柔风拂过,却泛着阵阵阴寒。
她微微错开一步,强制镇定:“霍兰芝,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无意嫁于三皇子为妃。”
说着看向旁边的树林,轻笑一声:“他?我还看不上。”
霍兰芝听了,咯咯直笑,缓缓靠近白凝霺,嗓音娇媚,盈盈笑问:“县主,你说如果你不在这世上,你是不是就不用嫁给表哥了?”
白凝霺听出了她言下之意,摇摇头,怜惜地看着她,由爱生恨。
她抬眸,看见不远处陆温祥缓步走来的身影,弯了弯唇角,几步上前贴着霍兰芝,小声说道:“霍兰芝,我若没猜错,陆温舒就在这附近吧?而且皇伯伯应该也在来的路上吧?”
霍兰芝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柔声道:“唉,县主料事如神……可惜,陛下只能看见你的尸体了!”
最后半句话出口,她眸中凶光大显,猛地朝白凝霺伸出手,双目几近猩红。
“霺儿小心!”不远处的陆温祥见此情此景,开口喊道。
白凝霺侧过身,堪堪躲过霍兰芝。
可是由于她站的位置本就靠近湖面,霍兰芝借着惯性直接冲了过去。
白凝霺目光闪了闪,伸手拉住霍兰芝的轻纱腰带,面上神色故作惊慌:“霍姑娘,你坚持一下,四哥马上就到了。”
半身悬在湖面上,霍兰芝她看着冰冷的湖面,面容上闪过一丝惧意,眼中水光浮起,顾不得心中傲气和对白凝霺的怨恨,央求道:“县主,你快拉我上去。”
“你坚持一下,我手快没劲了。”白凝霺坏心眼地松了松手,霍兰芝吓得乱动,“你别动,我真的快没劲了……呀,四哥你来了正好,帮我拉一下霍姑娘。”
话音才落,只听“刺啦”一声,霍兰芝衣裙的腰带承受不住重量断开了。
“扑通”,霍兰芝跌入湖里。
怜香拉住白凝霺地手臂,面色苍白:“县主,你没事吧。”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没赶上。
白凝霺拍拍她的手背,狡黠地眨眨眼,又将手中的一节残留着半朵牡丹的腰带递给陆温祥,无措地看着他:“怎么办,霍姑娘掉到湖里了。”
陆温祥嫌弃地拍开她手上的腰带,柳眉竖起,面带怒色,冷哼一声,并不作答,也没有命人下水救霍兰芝。
他亲眼看见霍兰芝欲推霺儿,要不是霺儿反应迅速,掉下去的就是她。
“扑通”,又是一声,树林那边有人跳下了湖里。
“霺儿,别怕,我来救你。”
声音不小,湖边的众人都听到了。
白凝霺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故意茫然地看着陆温祥,疑惑道:“四哥,刚刚掉下去地明明是霍姑娘,为什么那个人却说要救我?”
陆温祥面色微沉,心里猜出了七八分,嘴上却道:“估计是他看错了。”
在水里奋力滑动着的陆温舒,此刻心里雀跃无比。
他当着父皇的面救了白凝霺,就算父皇不愿意,为了维护白凝霺的声誉,也不得不将白凝霺赐于他为妃。
他越靠近“白凝霺”,越兴奋,声音越柔和:“霺儿别怕,我救你上去。”
他伸手环住“白凝霺”,便发现她衣裙散开,露出了中衣。他微微有些心疼,暗骂“霍兰芝”的不怜香惜玉。白凝霺身子弱,万一真冻着了,他所有的谋划都将前功尽弃。
白凝霺站在岸边,伸长脖子张望。
她真的很好奇陆温舒看见救上来的是霍兰芝后,会怎么办呢?
“呦,你们俩怎么在这?”
陆温祥抬眸看见绣着祥云的黑靴,拉了拉白凝霺,弯腰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霍婕妤娘娘。”
白凝霺慌忙转过身,理理衣裙,垂首行礼:“霺儿见过皇伯伯,见过霍婕妤娘娘。”
宣和帝挥手让他们起身,笑道:“霺丫头,你看什么呢?刚刚脖子伸得像只鹅一样。”
白凝霺眼角余光看到哥哥和楚澈,不由一怔。
旋即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发间的点金滚珠步摇随着她一起晃动,衬得眉宇间带了几分俏皮:“皇伯伯又打趣我。刚刚霍姑娘掉到湖里了,有人跳下去救她。”
宣和帝无奈地指着白凝霺,失笑道:“陵川,你看看你这妹妹,救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白泽走到白凝霺身边,不堪文雅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又向宣和帝行礼:“霺儿被微臣宠坏了,口无遮拦,还望陛下谢罪。”
宣和帝笑着摆手:“何罪只有?朕就是喜欢她的这种真性情。”
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身旁的霍婕妤:“况且,霍婕妤也说过霺丫头的赤子之心难得可贵。”
霍婕妤扬了扬唇角,一副心不在地样子:“陛下说的是。”
白凝霺怎么会在此?兰芝呢?怎么不见人影?
“皇伯伯,我的话没说完。”白凝霺点了点唇角,明亮的双眸中满是疑惑和忧虑,“可是那人跳下去救霍姑娘时喊的却是我的名字。”
陆温祥微微颔首,俊美的面容上微藏凛冽之意:“父皇,的确如此。”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的面色都不由一沉。
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牵住了白凝霺。
与面上从容冷静的神态截然相反,霍婕妤的手心湿凉,挂着和善的微笑:“霺儿,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会喊你的名字呢?”
说着,用力抓紧白凝霺的手腕,顾盼生情的眸底含着几分冷寂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