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第22章

“……呼。不得不说一句,干得漂亮,臭丫头。”

禅院直毘人好悬从这短短数分钟之内跌宕起伏的变故中缓过气来,脑内梳理了事情的经过后,老头子苦笑一声,竟有种不得不叹服之意。

倘若少女真的以绝对的火力压制毁灭禅院家——虽然她确实可以做到,但如此残忍酷烈的手段一经传出,迎接她的将是整个咒术界的排斥与追杀。

然而少女在经历过【炳】那充满恶意的袭击后,却仍然神态自若地上门。从火箭炮叫门起始,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控制。枉费在场诸人比她多活了多少岁月,却无一人看出少女真正的心思,或喜或怒、畏惧而后疯狂,情绪被一个年龄不到零头的小姑娘牵动,可以说是玩弄于鼓掌之中……以至于等这最后通牒出来时,身心俱疲的禅院直毘人竟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不想与她为敌了,干脆躺着认输。

仅一个晚上,原本独自一人的少女,与咒术名门禅院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逆转。从智慧到武力,充分以一己之力压服咒术界御三家之一,这种事说出来都像是天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禅院直毘人绝对嗤之以鼻。

真有人在如此稚嫩的年龄就算无遗策到这种地步?

“谢谢夸奖?”少女周身的压迫感散去,露出可爱的笑颜,拍了拍手说,“看来老爷子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哦。可喜可贺~”

“老夫这把年纪了,比起导弹,当然更想看看烟花。这次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禅院直毘人也懒得打理自己邋遢的外表,毫不在意形象地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历数家族底蕴,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样子,“系统的咒术知识、包括落花之情、新·阴流这些对领域系禅院家传秘术、本族强大术师对自己术式的开发心得、忌库里包括特级咒具在内的高等级咒具……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走。”

“老爷子不怀好意哦!”织田海音一下子看透他的想法,狡黠地一笑,“不过你之前有句话说的没错,打基础也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织田海音之所以赞同夏油杰进入东京的咒术学校学习的原因。

就她本人来说,从来都认定自己的能力乃是异能力【森罗万象】,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形式与这里的【构造术式】有相似之处而已。

直到被太宰治揭破之前,织田海音从未在‘这个世界’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以禅院的名义,老爷子来和我定下禁止互相使用血脉秘术的束缚吧。另外…………”少女拖长了音,在一众人屏息的视线中,欢快地皮了一下“给我准备一个睡觉的地方!我太困啦!”

“要在这里歇一晚吗?”禅院直毘人胡子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很快又淡定下来,“算了,想必有什么其他考量吧。如果是你的决定,老夫给你准备最好的房间便是。”

“老爷子~一早就说过,你果然是这个家族唯一的正常人啊~”织田海音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造成的泪花,语气变得感动又活泼。这时的她完全是个可爱乖张的少女了,与先前那副平静温柔却叫人毛骨悚然的气场截然不同,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没有人敢对此刻的她流露丝毫的负面情绪。

织田海音杀鸡儆猴的后果,导致向来傲慢的禅院族人终于学会了敬畏——对某位少女限定。

在女仆恭敬的引路下,少女脚步轻快地离去。

剩下还活着的族人们,开始在禅院直毘人的指挥下收拾残局。

残破的院落、崩毁的结界、被毁灭得彻底的秘术阁、死去的众多禅院家高层……

禅院家的惊天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很多没有直面过织田海音的族人也是在这压抑而痛苦的过程之中,才逐步地体会到了渗入骨髓的恐惧与敬畏……

即使站在禅院家顶端的那些人,在那位少女面前仍是不堪一击、丑态百出。高高在上、制定规则的族老们死得并没有比被碾死的蝼蚁更体面。这冲击性的事实震荡着每一个族人的内心。

禅院家的未来将会走向何处,这个问题现在换谁也答不上来。

唯一点可以确定。从今夜起,举族在那一位少女咒术师面前俯首认输的禅院家,毫无疑问已经被她捏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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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来说,织田海音是相当坦诚的人。她从来不会说不必要的谎言。

说困,就是真的很困。

领路的女仆将她带入禅院家最高规格的客房后,少女几乎是一沾着床榻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带着一身尘土硝烟开心地在软软的床垫上蹭了几下,像是小孩子似的耍赖不愿意起身洗漱。

女仆们犹豫迟疑了许久,才壮着胆子上前为她换下衣物。

而那一身华丽漂亮的斗篷卸下后,内里被血渍浸染的衬衫与短裙,让一众瑟瑟发抖、觉得在冒着生命危险侍奉魔王的女仆们都怔愣了片刻。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少女细密纤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没有血色,配合那一身明显受过致命伤的出血量,看得女仆们不由手颤了颤。

即使知道自己大约并没有那样的资格产生诸如同情、怜惜一类的情绪……

但她们手下的动作明显放得更轻了。

半睡半醒地在一众女仆们用心的服务下洗漱换衣、等到脸蛋贴上枕头的那一刻,少女几乎是瞬间睡了过去。

深夜。

禅院直毘人坐在书房,头大地应对着咒术会的询问。

无论从禅院家整体来考虑,还是从少女个人的角度考虑,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最好成为秘密。

当然,由于禅院家一众高层凭空蒸发的缘故,他至少要想好表面上能交代过去的理由才行。

“唉,别提了。”老头子大口灌着酒,语气沧桑,张口就来,“我家那个逆子为了夺权,联合年青一代的族人逼着上一代的长老们让位。年轻人就是急躁……手段粗暴了些,唉,都是禅院的家丑,老夫就不多说了。大家意会,意会。”

无辜背锅的禅院直哉:“???”

猝不及防对上心理阴影,整个晚上都老实到不行,却在此刻凭空背上一口大锅的禅院直哉气得手脚冰凉,杀人般的眼神死死对准自己的老子。

通讯对面的咒术界高层也是纷纷无语: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嘴里没一句真话。都是看着长大的小鬼,禅院直哉有几斤几两,他们还能不知道?

但禅院家原本就在咒术界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只是他们内部的纠纷,咒术会确实没有足够的立场插手。

大家寒暄几句,只能悻悻放弃从禅院家主身上获取情报的想法。

私下里的打探自然是另一回事。

“对了,我家的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不少老人家。之后原本在咒术总监部任职的那几人,今后会换成其他更年轻的新血,这里先提前打个招呼。”

禅院直毘人语气懒散地补充了一句,在另一头的追问声中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紧接着下一个打进来的是加茂家。

“喂,老头!”禅院直哉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他,正打算抱怨他卖儿子,却被禅院直毘人挥手示意噤声。

老人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表情有些玩味。

他很快接通了电话。

“直毘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适才一位禅院的友人正与我通话,突然发出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禅院直哉愣了一下,这苍老而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是那天在会议室,带来了织田海音情报的那个加茂家老头!

同为御三家之一,加茂家因为五条家那位横空出世的五条悟的缘故,而与禅院隐隐结成联盟以应对一家独大的五条家。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知道最新情报,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以往亲自和禅院直毘人交流感情的加茂家主没有打过来,反而是这个不太熟悉的、上次自己凑过来的加茂族老如此关心禅院家内部事务——人老成精的禅院家主已然嗅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味道。

他敷衍地将方才的理由重新说了一遍,草草挂断电话。

少顷,琢磨了一会之前的对话,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不好!那丫头说不定有危险!”

禅院直哉瞪大一双有些发懵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禅院直毘人开启自己的术式,一路风驰电掣般地赶到织田海音休憩的客房。

客房的灯光早就熄灭了,少女想必正在安眠。

但在客房外,草木葳蕤的精致庭院中,正悄无声息立着一道高大的黑影。

禅院直毘人远远停下脚步,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模样,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甚尔?”

阴影中愈发显出那刺人的压迫感,给人的感觉如同黑豹般的男人弓着腰,一把摁断掌下之人的脊椎,他闻言偏过头,晦暗的月光下,那双野兽般闪闪发光的眼眸对上禅院直毘人:“是你啊,好久不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禅院直毘人瞅着甚尔手下那没了气息的陌生人,语气奇怪地问。

“我?”伏黑甚尔抛下手中的尸体,冲着他咧开嘴角,笑得犹如野兽呲牙、凶残而愉快地说,“来看烟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