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彦太子一扰红衣,立坐在齐王身边,他对于美人欣赏不来,更喜爱的是男子那高挑挺拔的身躯,所以即便许玥舞姿再美他也觉不出诱惑来,他顺着齐王的目光望去,笑了笑道: “二弟这是在看谁?”
“看美人。”齐王说完又想起许玥拿自己与他相比,忍不住调侃几句:“大哥年近二十,却不曾娶妃纳妾,早听闻大哥不喜女子,更爱弯腰伺候那些男人,如今看来倒是不知真假了。”说完还露出一抹耻笑。
郑文彦嘴上哪里斗得过齐王,更何况这说得还是事实,他暗暗翻白眼,迟早有一日要他死无全尸。
第一轮的胜者毫无疑问是许玥了,那悠扬悲痛的舞姿深深烙印在人心头,众人看待许玥,终于是多了几分敬畏。
要说柳家两女如今已被许玥折服,当不了敌人不如当朋友,那么剩下唯一气愤的,也就只有杨氏了。若是在音韵上许玥还敢出头,她怕是要当场吐血,这音韵上面便是她女儿许玉最擅长的,可以说魁首势在必得,有了这个名号,以后嫁人也能许个有权有势,家财万贯的好相公。
杨氏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可事实真如她所料吗?
第二轮,音韵,一般来说,是比乐器。
要么是弹琵琶和古琴,要么是吹笙箫和玉笛,要么是击鼓敲编钟,花样不多,但每种乐器所带来的感觉都有所不同。
胜利者的大多是后面才出场的,比如许玉便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单手持七弦琴上场,少女步漫漫,娇俏无比,许玉长得随杨氏,小小年纪气质却狐媚无比,柳腰不过一握,她自信极了,场下的人也都高呼捧场,这是属于她的战场。
那蓝衣少女尚未及笄沉迷音韵,此刻正低着头,纤纤玉手撩动着琴弦。不得不叹这琴术之高超,音律之绝顶,她忘我弹奏着,或许是因为悟性不高,终不能与曲感同身受,但比起刚刚那些人所吹奏的,拿到魁首还是很有把握的。
张良辰一脸痴醉,天贶节上的音韵才女,才是他的真命天女。
回到坐席,许逸这个捧场王立马围了上去,“二姐,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他笑得都快合不拢嘴,明天能给同伴好好炫耀一番了!
许玉倒是懒得理他,转头抚了抚许玥的肩头,皱着眉有些担忧,“大姐,要不别上了罢。”去年许玥上场弹琴,那琴弦直接被扯断了,琴声比锯齿还难听不说,她被琴弦崩了一脸当场哭叫了起来,那画面简直荒唐。
许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许玉不知为何,居然感到一股寒意,甚至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掐断自己的咽喉,浑身起了鸡皮,她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让许玥不开心了,咽了咽口水,顿了顿道:“那个……也不是那个意思……”
“无碍。”许玥收回目光。
若真是为她好,就不该替她做决定。
她上了场,却不带任何乐器。
“这许玥整什么幺蛾子?”台下的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一旦有人在前面出了头,后面再出场的人也就无所谓了,局面仿佛已成定局,就连刚刚才与她握手言和的柳叶儿都皱起了眉,柳婉儿倒是显得冷静些,她拍了拍妹妹的肩头,示意不要出声。
接着,众人便听少女道:“小生清唱一曲,献丑了。”
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可是若无奏乐,那么凭借的便是天生的音色和对音律的自我把控,在这种盛大的宴会上,想唱好一曲,倒是件极难的事,因此往年从未出现过这种无乐器上场的局面,最多也是琴声伴唱,可一心两用结果总是差强人意的。
但在歌舞方面,许玥怎么能和业余的人相比较,她在娱乐圈是选秀爱豆出道而后才转型演员,刚开始靠的就是才艺,只有天赋是不够的,中国每年诞生的爱豆不计其数,若是想保持自身热度不被时代淘汰淹没,更多的还需要努力和干劲,殿内这么点观众算得上什么?她曾在万千人的舞台高歌雀舞,区区清唱一曲怎么可能难得倒她?若不是这儿还没有发明钢琴,许玥甚至能闭着眼边弹边唱。
她一开嗓,便是高音,整首曲走得是偏古风音韵,若是唱现代曲,怕是台下的人也欣赏不来。
曲中故事讲的是亡国之痛,老少妇孺之悲,台下之人虽闻所未闻,但她的每一句歌词,似乎都能唱进人的心坎,老人的儿子出征战死,家徒四壁却也只能独守空房,妇女被敌军蹂躏践踏,年幼丧父的儿童,民生之悲,很容易令人共情,甚至不少人落下了泪水。
如此空灵天籁般的音色,将歌词传递所之力滴水不漏地纯净而又立体地倾尽。
蓝顺平已年过花甲,他的长女便是许玥的母亲蓝萍萍,此曲让他想起了他的女婿,为国冲锋陷阵最终的下场,他从不后悔将蓝萍萍许配给许正裴,唯一悔的是从了文!
他长吁道:“好嗓!好曲!不愧是我的孙女!”
蓝雪晴一脸痴汉的表情,“表妹真厉害啊。”她虽为女子,却不屑做女子的本分,一心执迷于武术,可今日看到许玥,她所演的也是女子之才艺,却有着男子般的傲骨,她用舞蹈,用歌声,传达着对边境战士的赞扬,这种魅惑力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的,只有真正抱着尊敬,敬畏之心的人才能做到。
“这许家丫头,还真不简单。”刘正宁枕臂身子斜挎在桌上,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女的什么都会。
就连孝仁太后都坐不住了,她上下打量着许玥,她知道,这个小孩第一舞的是国,第二唱的家,却都是以悲结尾,赞的武将之勇,勾的是文臣之心,打的却是圣上的脸。国泰民安何在?难道是文臣用笔墨与敌军抗衡得来?
谢皇后也意识到了,她不禁感叹此女小小年纪的心机,用歌舞说服大众,偏偏你又不能说她是故意为之,说起来是赞颂她死去的父亲,可这分明就是在暗骂皇帝昏庸无能,治国无方,弱势之人不得宁静,首当其冲该痛骂的就是帝王。
可高宗帝哪里会想那么多?颂扬战士与他何干?他坚决不会提拔武将,若是武将起兵谋反他岂不是坐不住龙椅?他在自己手下掌控士卒,那便无人能反。这也是齐王即便权势通天,也要笼络许正裴的原因,他手下只有文臣,又如何能夺嫡?
许玥自然也能料到高宗帝的想法,她是唱给文臣们听,想想他们那无能笔尖,是否能抵抗敌方的冷箭,想想他们所指责的鲁夫,是否真的无用武之地,当家破人亡之时,是谁在用尽全力顶住城门,如今的每一刻安宁,都是用鲜血换来的,他们有什么资格评判。
台下一片默然,聪明之人听懂了其中的暗讽,愚钝之人也在沉思自己作为。
齐王哈哈一笑,打破了这片寂静,“许小姐如此一鸣惊人的歌喉本王都觉余音缭绕,看来音韵的魁首当之无愧了,不知道许家小姐还能不能拿下其余两项魁首,让圣上实现你的三个愿望呢?”
这么说,众人也恍然,往年能连拿两项魁首已是极少数,四项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么说着实荒唐,可许玥前两项都如此惊人,众人也开始期待接下来她的表现。
“许玥?抬起来头给哀家看看。”孝仁太后笑了笑,站起身,身后的婢女扶住她的手,她仁慈和蔼地走到少女身旁。
“太后娘娘吉祥。”许玥执礼抬头,手上却多了个羊脂白玉镯。
那是孝仁太后从手上褪下来给她戴上的,她望着这少女,就如同看到了她的侄女蓝萍萍,二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胚子,此番举动看上去像是长辈对小孩的关爱,但孝仁太后眸底的警告却十分显眼。
许玥知道,她这是让自己适可而止,可谁能拦得住她还不一定。
她还是那客套的神色,可嘴角那抹笑却怎么看也不舒服,虽然是在笑,倒像是瞧不起太后的笑,可谁也纠不出其因。
孝仁太后背脊发凉,她明白,这侄女长大了。可惜自己无权无势,不能成为她的屋檐,只能放手由她自己去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