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笙傻傻地看着电脑屏幕。
经纪人走过?来问?他:“我们?的软文?还发吗?”
“算了吧。”关一笙说道:“发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更何况,从他第一眼看到漠白的真正扮演者,伴随惊艳涌上心头的居然是羞愧,一种对?于自己居然意图污蔑打压“光”的羞耻感?。
自己怎么敢?
关一笙问?自己。
当他看到那张如少年神祗般的侧颜,关一笙就明白两人巨大的差距,自己之前一切洋洋得意的操作,在现在看来犹如真正的跳梁小?丑。
“游鹿。”关一笙看着海报上的字,轻喃着叫出光的名字。
网络上被?游鹿的宣传照所吸引的人有很多的,很多人看到照片后便对?这部电影升起?了浓重的期待,明明只是一名配角,却引起?了大众超越主角的关注。
:蹲一个大美人是宣传照美,还是本人真的这么美?
:会不会是P的?
:我准备去?看看本人是不是也这么美!
:楼上集美,一起?去?感?受大荧幕的美貌暴击啊!阔落!
:所以……你们?抢票没?
:有一说一,王静玉导演的戏向来不用抢票(笑哭.JPG)。
:刚开了N个购票渠道都没买到首映的人,告诉你,我们?城市6月1日《光的背影》的票都卖光了。
:是不是电影院排期太少了?
:呵呵,同抢不到,要?不楼上去?买看看?
:已经默默抢好票的人淡定看你们?聊天?,嘻嘻嘻~
:抢不到!没票了!
:我买了6月3日早上9点30分的!其他时段都没了!
当网友们?后知后觉地想起?买票,才发现《光的背影》近3天?的电影票简直是一票难求,甚至很多影院都临时增加排档却禁不住颜狗们?的攻击,票早已售罄。
“走吧,我们?去?看你的首映。”陈疏野牵着游鹿的手?,走进空荡荡的电影院,等待着零点到来。
这家巨幕影城的屏幕是X市最大,陈疏野直接买了影院这个时间段的所有电影票,只为和游鹿过?无人打扰的120分钟。
整个影院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只有唯二两名客人。
他们?坐在正中间的位置。
陈疏野拆了消毒纸巾,抓了游鹿的爪子给他擦手?,“第一次看自己演的电影,紧张吗?”他一边擦着游鹿的手?指,一边随意地问?道。
“不紧张啊~”游鹿眼巴巴地看着热腾腾的爆米花,时刻准备着开吃,先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握着肥宅快乐水,狠狠吸了一口。
陈疏野轻笑一声?,低声?说道:“我倒是挺紧张的。”
当灯光暗下,游鹿感?觉陈疏野轻轻吻了自己的额头,随后他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微凉。
“嗯~是项链啊?”游鹿用手?摸了摸脖颈间垂坠在锁骨上的链条,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吊坠的形状,忍不住笑了,“是一根钥匙。”
陈疏野说:“你不是送了我一把锁吗?我拿去?定制了一把钥匙送你。”
游鹿之前送他的项链,上面的挂坠是一个复古精巧的小?锁,他研究过?锁眼,让人按照锁心的形状打造了一把钥匙,那个锁从此不再是装饰品,而是一把真正的锁,只有游鹿能够亲手?打开。
“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陈疏野轻抚着游鹿的头发,俯身咬着他的耳朵,有礼貌地询问?:“所以,我可以亲17岁的你吗?”
游鹿轻声?笑了,“可以。”
“生日快乐,我的鹿鹿。”陈疏野微微弯腰,他的薄唇覆盖着游鹿的唇瓣,轻如羽翼,珍惜又温柔。
巨大的荧幕闪烁着光,在黑暗中照亮两个少年的脸,他们?抵着额头,带着笑容注视着对?方,高大的少年时不时便落下几下轻吻,像是啄木鸟一样,啾啾地亲着长发少年的脸颊。
“哼哼,亲够没。”游鹿抓起?一颗裹满焦糖的爆米花,直接塞到陈疏野的嘴里?,“电影开始了,我要?看电影啦~”
陈疏野回过?身,看见屏幕中浮现着游鹿所扮演的角色漠白,心底一缩,只看一眼便涌起?紧张难过?的情绪。
漠白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不断打来的海水,海潮翻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纤细的少年卷入其中。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全身穿着纯白色的衣物,赤着脚站在海岸边,像一个干净的精灵,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几近透明。
当这个场景闪烁过?后,电影的名字《光的背影》,渐渐浮现在屏幕上。
主角是另外一个青年,是由影帝方羽络饰演的姜仰光,他背着包独自奔走在异国他乡,白天?打工,晚上练舞,每次累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就会想起?一道身影,支持他继续努力。
那道身影就是漠白,在姜仰光的记忆中他跳舞的样子那么美好,美好到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就会忍不住捂住自己酸涩的双眼。
关于漠白的的记忆不停地穿插出现在姜仰光的整个人生中,随着姜仰光一次次进步,一次次夺冠,浮现的记忆也在渐渐揭露姜仰光为何独自走在舞蹈的道路上。
漠白是姜仰光坚持练舞的动力,只为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跟当初的少年一样,站到世界最高的舞台。
姜仰光从小?就在父亲姜天?的指导下开始练舞,从未停止。少年的他曾经沮丧过?,他觉得自己天?资平凡不适合跳舞这条路,因为他见识过?真正的舞蹈天?才,那个人就是漠白。
漠白是姜仰光心底的一道光,也是他与父亲决裂的原因。他从小?就看着漠白在舞蹈室里?跳舞,关于漠白的记忆每一帧都深刻地印在脑海中,难以忘怀。
故事回到了最开始,两个孩子出生于完全不同的家庭。
姜仰光出生于普通的双职工家庭,他是带着父亲姜天?的期待出生的,而姜天?是一名舞蹈学校的舞蹈老师。
漠白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他的父母受过?良好的教育,尊重孩子的兴趣爱好,在发现漠白从小?对?跳舞格外感?兴趣,甚至刚学会走路就能模仿舞者做出动作时,他们?决定将孩子送去?姜天?那里?学习。
小?时候的姜仰光跟漠白一起?训练,他向来跟不上漠白的速度,经常被?姜天?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童年时的姜仰光经常羡慕地看着漠白,但是他并不嫉妒漠白。
因为小?时候的漠白笑起?来实在是太过?可爱。
漠白的天?分从很小?就显现,姜天?发现他对?音乐和节奏极其敏锐,小?小?的孩童在学过?一些基础动作后,便能随着音乐起?舞。姜天?有预感?,这个孩子如果好好培养,或许会成为他的招牌。
漠白在12岁之前过?得无忧无虑,但一场意外带走了他的父母,他没有其他亲戚,成为孤儿的他带着巨额的遗产被?姜天?收养了。
漠白因为父母的离开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他对?舞蹈的热爱未曾改变,舞蹈成为他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径。
在姜仰光的记忆中,漠白几乎很少说话,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跳舞,从未停止。
姜仰光看见他坚持不懈地练习,见过?他精美绝伦的舞姿,15岁的漠白,只要?给他一首曲子,他就能自己编排出一支新的舞蹈,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除了姜天?,姜仰光就是唯一的见证者。
15岁的漠白是游鹿饰演的。
陈疏野看着少年一遍又一遍地跟着音乐自由地跳跃着,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舞蹈,他没有读书,没有朋友,没有生活,安静又孤单地旋转着。
他的心底因为少年的身影而感?到疼痛,是对?那个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感?到心疼。
游鹿在光影之间偏头看着陈疏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伸出手?牵住陈疏野,能够感?觉那只大手?因为克制而轻轻颤抖着,他将自己的手?指插|入陈疏野修长的指间,无声?地安慰着自己高大的少年。
姜天?也发现了漠白在编舞上的天?赋,他拍摄漠白的跳舞视频作为舞室招揽学生的广告发到网络上,编舞署名写的却是自己。
视频意外地受到了很多关注,这个跳着舞的美丽少年突然一举成名,连带着他的老师都闻名于众。
漠白的舞蹈和编舞水平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精湛,而署名的姜天?在网络上渐渐有了编舞大师的名号。
当第一个舞蹈赛事主动邀请漠白参赛,漠白获得了冠军,姜天?得到奖金和名气,他从中受到启发,开始带着漠白参加国内的各种赛事,后来又开始逐鹿国际。
没有上学的少年孤僻又乖巧,听话得如同一个牵线木偶,极高的天?分和极致的专注让漠白在各大舞蹈比赛中几乎所向披靡。他为姜天?赢得了各种奖项和奖金,而他所编排的舞蹈无一不是署名姜天?。
作为舞蹈冠军的编舞师和教练,姜天?的名声?越发响亮,他将少年作为获得荣誉与财富的工具,利用漠白得到了名利,后来甚至成为了国际舞蹈赛事的知名裁判,受到舞蹈圈的推崇。
只有他的儿子姜仰光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父亲署名的每一支享誉舞界的编舞其实来源于那个孤僻清冷的舞者漠白,他每一次成功都来源于漠白自己的灵气与天?分。
姜天?告诉媒体自己养子漠白从小?患有自闭症,是自己用舞蹈将他从孤单的世界拯救出来,他关心关爱少年,不让任何媒体采访斩获无数荣誉的漠白。
从来没有人问?过?漠白,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
漠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关心过?除了舞蹈以外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夺得世界舞蹈大赛冠军,有一位记者直接冲到后台采访他。
陈疏野看着荧幕中的姜仰光躺在简陋的出租屋中,他看着屋顶昏黄的灯光,神情恍惚地一直喃喃着说着:“对?不起?。”姜仰光的眼泪不停地顺着眼角打湿床板,他轻声?说:“对?不起?啊,漠白。”
姜仰光与父亲决裂,选择独自出国学习舞蹈。出国奋斗的他关于漠白的记忆,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急转直下,越发的灰暗和悲伤。
游鹿看着姜仰光每一次舞蹈,他跳舞时总是想着漠白,而那些带着漠白的记忆却如此不堪。
“你不是漠白啊,你是游鹿。”王静玉在最后一幕拍摄完成时,告诫游鹿:“你要?从漠白的身上抽离出来,你为他过?完了一生,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人生了。”
画面给了记者的面容特写,显得尖酸又刻薄。游鹿感?觉那张脸离自己如此的近,他仿佛觉得那人就在面前,就在问?着自己,而自己依旧是漠白。
“漠白,听说你自幼父母双亡,是姜老师收养了你,将你抚养长大,培养你成为舞蹈冠军,你的每一支舞直至今日都是姜老师亲自编排。此时拿到世界最大舞蹈盛事冠军的你,想对?你的养父姜老师说什么吗?”
游鹿茫然又难过?地面对?荧幕里?记者的脸,看着几乎戳到眼前的话筒,他的声?音与漠白的声?音重合着。
“我只有一个妈妈,只有一个爸爸,他们?希望我跳舞开心,我就随心跳舞。”
漠白告诉世界:“我的每一场舞蹈,都是为我父母而跳,都是我自己编排的舞蹈。”
舞蹈世界哗然,舆论纷涌而至。
这十年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享誉全球的姜天?老师历尽千辛万苦将一个自闭少年培养成一个世界舞蹈冠军。姜天?为漠白编排每一支舞,带领他走过?无数国家,赢得每一场比赛。
面对?媒体采访,姜天?无数次说过?漠白是他的缪斯,是比他儿子姜仰光还要?重要?的存在,他在漠白身上看到更多的可能性,愿意为他付出一辈子的心血。
可是少年的回答却推翻了这一切。
面对?扑面而来的质疑,姜天?拿出无数的证据,而很少与人沟通的漠白除了一句笨拙的“舞蹈是我自己编排的”,什么都拿不出来。
陈疏野看着画面里?那懵懂茫然的少年,看着他走在路上,被?倾盆的大雨打湿了全身,看他被?姜天?的簇拥者一把推到马路上,差点被?疾驰而过?的车子撞到。
陈疏野的心疼得都要?裂开了。
他想要?冲到那条马路上将少年狠狠抱入怀里?,想要?将那些攻击他的人打倒在地,可是坐在荧幕前的陈疏野,除了眼睁睁看漠白变得越发绝望,无能为力。
软弱的20岁的姜仰光失声?痛哭,现在的30岁的姜仰光全身颤抖着拼命跳着舞。愧疚令他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他鲜血淋漓地奔跑在少年曾经走过?的荆棘之路。
在这一刻的荧幕被?黑暗笼罩,漠白孤零零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他的至暗时刻。
在姜仰光的睡梦中,无边的黑暗吞噬着光明。
无数的谩骂一声?又一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尖锐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说少年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不配跳那般动人的舞蹈,他外在的美丽也掩盖不住他的卑劣。
世人都说漠白凭借恩师的抚养与教导成为了顶级舞者,却妄图夺走恩师身上的光环,不然为什么这十年来他从来不出声?,却在荣登高顶的时候才说出一切。
没有人想过?,是他们?理所当然地相信着德高望重的姜光,从没有人问?过?少年。而少年也从未关心过?这一切,他只是独自沉寂在舞蹈的世界。
当有人,终于愿意问?他了。
他只是说了实话,却无人愿意相信。
“漠白听见这些话,该有多难过??”陈疏野哑声?低喃,“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为什么姜仰光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肯说出来。他们?怎么舍得这么对?他?”
游鹿看着难过?的漠白,自己仿佛重新成为了那道孤独的灵魂,他无意识地张开颤抖的双唇,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因为,根本无人愿意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