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打算在哪里给小野办生日宴?叔叔阿姨打你的电话,你也不接,他们都问到我这里来了。”白雪轻侧着脸看向徐蓝芝,问道。
她已经帮徐蓝芝的父母定了今天的飞机,预计飞机将会在晚上9点多到达X市。
徐蓝芝疑惑地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看着白雪轻好一会儿,才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小野是谁呀?是我们家的朋友吗?他的生日为什么要我来办?”
白雪轻搭在徐蓝芝肩膀上的手?臂顿时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本来带着轻松笑意的脸庞,在一霎那犹如被冻结,反复张了张嘴唇,尝试了好几次,才道:“蓝芝啊,你在说什么呢?小野是你的孩子?啊。”
徐蓝芝笑了,眼睛弯弯,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白雪轻,娇嗔地说着:“我们才18岁,我哪里有孩子?呀?我连婚都还没结呢,你就喜欢这样胡说八道来寻我开心。”
白雪轻沉默地看着徐蓝芝单纯的笑脸,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慌乱的思绪,让自己混乱的大脑快速地冷静下来。她倾身抱住徐蓝芝瘦削的身子?,“是我的错。”
“什么错啊。”徐蓝芝仰着脸,笑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白雪轻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晚上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们像小时候一样,一个被窝睡觉。等明天……等明天,我们就一起参加一个小朋友的生日会。”
徐蓝芝也抱紧白雪轻,她开心地点了点头,声音中满是欢喜:“真的吗?雪轻啊,我感觉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一起聊天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白雪轻松开怀抱,揉了揉徐蓝芝的发顶,轻声说:“过几天,我们一起飞俄罗斯吧,叔叔阿姨也说他们很想我。”
徐蓝芝说:“好啊。爸爸妈妈也催我过去看他们,说不放心我一个人,还叮嘱我不能谈恋爱!不过我也想他们了,过两年大学?毕业,我就跟着爸爸妈妈在俄罗斯定居,到时候雪轻你要经常来看我啊。”
她们两个又聊了好一会儿,白雪轻发现徐蓝芝此?时的记忆似乎突然回?到了大学?那会儿。
那时候徐爸徐妈刚刚结束异国恋,徐爸移民俄罗斯,本来要带着徐蓝芝一起过去的,但是徐蓝芝舍不得白雪轻,再?加上她当时已经拜最崇拜的画家为师,并且考上了老师执教?的大学?,最后选择留在国内读书。
白雪轻拿出手?机给游之莱发微信,让他晚上去接徐蓝芝的父母,给他们安排酒店,将明天陈疏野的生日宴也交给他来办。
游之莱秒回?道:没问题,老婆。
白雪轻又把徐蓝芝的情况发给了徐流之,她准备等陈疏野的生日过后,就带着徐蓝芝回?俄罗斯找尼娜医生。徐流之表示会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他马上预约了尼娜医生的面诊。
C国也不乏顶尖的心理?学?医生,但是徐蓝芝在国内的名气大,如果被报道出在心理?医院住院,这对?她影响不好。再?者?,俄罗斯对?徐蓝芝而?言,是第二故乡的存在,是她爸爸妈妈所在的地方,她不会害怕也不会抗拒。
白雪轻考虑到徐蓝芝这两年一直在尼娜医生那里治疗,认为目前去俄罗斯找尼娜是最好的选择。尼娜是最了解徐蓝芝近期病情的医生,更?能发现病情的发展速度及严重程度,对?追前预后都很有好处。
晚上,白雪轻下厨做饭。
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没什么食材了,便打了个电话叫人送过来。等到食材送到,白雪轻围上围裙,准备开始做饭,她轻轻摸了摸徐蓝芝的头,“你去看会儿电视,等开饭了,我再?去叫你。”
徐蓝芝摇着头不答应,她靠在白雪轻的身边说:“我可以帮忙啊。”说话间,她便将白雪轻买来的蔬菜都放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准备开始清洗。
白雪轻眼尖地发现徐蓝芝的手?指上都是细碎的伤口,她抓住好友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徐蓝芝向来最保护自己的手?,怎么会受这么多伤?
徐蓝芝低眸瞧了瞧手?上的伤,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给谁做饭的时候弄伤的,是给宝宝做饭的时候划伤的,嗯,好像是。”
白雪轻听?到宝宝两个字,轻声问:“你记得宝宝啦?”
徐蓝芝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记得啊。”
“宝宝是谁?”白雪轻追问着。
“宝宝是小野啊,小野是我的宝宝。”徐蓝芝眨着眼睛,轻声呢喃着:“对?啊,我的小野在哪里?”
“你想起来啦。”白雪轻刚刚压抑的心情稍微松了口气,她笑了笑,揉了揉徐蓝芝的头,告诉她:“小野和小鹿在楼上玩。”
“小野在楼上。”徐蓝芝点了点头。
白雪轻想着再?跟徐蓝芝多说点话,看她是不是恢复了,就也不赶她出厨房了,就一边做饭一边看着徐蓝芝在身旁高?高?兴兴地帮忙摘菜。
晚餐做了四菜一汤还挺丰盛的,白雪轻太清楚闺蜜的口味了,做的都是徐蓝芝爱吃的菜,端上桌香气四溢。四个人一起坐在白色长?桌吃饭,两个小朋友都吃得开心得不得了。
游鹿小朋友呢,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平时他妈妈可是很少下厨的,他爸大展身手?的次数还多一些。
而?陈疏野则是因为这顿晚饭是他这段时间吃到最正常的一餐。他给游鹿夹了两块排骨,才低头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都多吃了一碗。
“白姨,你做饭真好吃。”陈疏野高?兴得眯起眼睛。
白雪轻笑了,“那小野多吃一些。”她转头问徐蓝芝:“你家没有合适的炉子?和酒精灯,我就做了清蒸柠檬桂花鱼。你喜欢吗?”
徐蓝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雪轻,你是不是忘记加调料了?”
“怎么了?”白雪轻纳闷地问道。
“好像没什么味道。”徐蓝芝又夹了一口鱼肉,小心地吃着。
“?”白雪轻也试了一口鱼,感觉酸酸辣辣,是徐蓝芝以前喜欢的味道,并没有失手?。
“是鱼没有味道,还是所有菜都没有味道?”她轻轻放下筷子?,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低声问。
徐蓝芝跟白雪轻两人亲如姐妹,向来没什么秘密,面对?白雪轻的话,她也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这些菜都没有味道。”
那一瞬间,白雪轻的心像是坠了千斤的重量。她知道抑郁症的人如果不吃药控制,会思绪混乱、反应迟钝,严重的时候,感官的灵敏度会逐渐下降。
但是白雪轻没有想到,徐蓝芝居然在她不知道到时候,病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今天的冲击,几乎将白雪轻的心都快打碎了。
是她太不关心徐蓝芝了吗?
白雪轻怀疑自己。
蓝芝,是什么时候开始记忆变得混乱的?
她是什么时候失去她的味觉的?
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病情就变得严重起来。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是那么正常。
前天,她们才打过电话聊过天。
上周,她们一起在家看了场电影,徐蓝芝还靠在她的肩上哭了,自己还笑话她总是多愁善感。
一个月前,她穿着自己送她的那条漂亮裙子?,两人坐在一起喝着花茶。
三个月前,她还在院子?里,支着画架画画,那个傍晚的晚霞那么美,她露出的笑脸也那么美。
白雪轻忍住不眨眼,将眼底的眼泪憋回?去,对?徐蓝芝温柔道:“是我忘了加调料啦。蓝芝乖,好好吃饭,下次我改进,一定做出我们蓝芝宝贝最喜欢的味道。”
“没有味道吗?”游鹿凑过去,在陈疏野的耳朵边小声问。他吧唧吧唧舔了舔嘴巴上糖醋排骨的酱,又香又甜又酸。
陈疏野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游鹿跟陈疏野一间房,白雪轻则陪着徐蓝芝。
陈疏野已经很久没有跟游鹿待在一起了,不由得有些激动,他一脑袋从床尾钻到被子?里,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躺在床上拍了拍被子?,喊道:“鹿鹿快过来,我们一起躺着聊天。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游鹿听?话地爬上床,躺在陈疏野身边。
陈疏野侧身抱住游鹿,对?游鹿说:“鹿鹿,你能陪着我,我真的好开心啊。我已经……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陈疏野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低了下去。当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抱住熟悉的鹿鹿,他忍不住松懈了精神,瞬间陷入困顿当中。
陈疏野一瞬间就睡着了,他真的很累,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游鹿看着陈疏野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他漂亮的绿色眼眸,下面挂着青色的黑眼圈。
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陈疏野的脸,“晚安啊,野哥。”他轻声道,抱住陈疏野的背,两个人相拥而?眠。
那边白雪轻跟徐蓝芝还在聊着天,徐蓝芝一直在说他们读书时候的事情,有些白雪轻已经不记得了,徐蓝芝却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当白雪轻说到婚后的事,徐蓝芝总是反应很久,有时回?答得上来,有时回?答不上来。
白雪轻说到游之莱的时候,徐蓝芝甚至问她游之莱是谁。“雪轻,游之莱是你的男朋友吗?”徐蓝芝好奇地问。
白雪轻勉强笑着,低声回?答:“他是呀。等蓝芝你交了男朋友也要告诉我哦。”
徐蓝芝抱着白雪轻的胳膊,“一定的啊,不知道我的白马王子?在哪里,会什么时候出现呢?”
一整天,徐蓝芝都没有提及陈康烨半字。白雪轻不知道,究竟是徐蓝芝不愿提及,还是她的记忆正在驱逐那道身影。
两个姐妹面对?面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徐蓝芝张突然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白雪轻近在咫尺的脸。
徐蓝芝感觉自己好像从一片混沌中,骤然清醒过来,朦胧的记忆再?次清晰了起来。她想起白天的时候,陈疏野的无措,白雪轻的担忧。
“对?不起啊……”徐蓝芝望着白雪轻很久很久,突然轻声自语,不知是在跟谁道歉。
徐蓝芝悄悄下了床,穿着睡裙上楼,走到顶层,打开了画室。画架上面的布还是空白的,她安静地坐下,盯着白茫茫的眼前。
地上的颜料随意摆放着,有大有小,各色各样,各种大小的颜料桶也应有尽有。
徐蓝芝一直没动手?,她低头望着那一地的颜料,已经分辨不清到底该用哪个颜色,因为所有颜色在她眼底都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色。
她的手?忍不住发抖,必须要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才能停止颤抖。
徐蓝芝不敢动手?调色,尽管她只要看到颜料的编号就能回?忆起那个色彩,但是她依旧不敢,她失去了一直以来对?绘画的自信。
“还欠雪轻一副画呢!”
徐蓝芝在月色中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振作地对?自己说,她轻轻拍了拍脸,茫然瑟缩的脸上再?次露出淡而?温柔的笑。
她抿了抿嘴唇,小心地拿起自己的熟悉的画笔,随意地选了一个颜色,开始给画布打轮廓。
徐蓝芝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双眼盯着画布,画了很久,直到月光渐渐褪去,太阳即将升起。
窗外变成淡淡的蓝色,清脆的鸟鸣响起。
徐蓝芝放下画笔,她看着已经成型的画笑了笑,那双温润如水的美丽双眸突然滴落眼泪。
徐蓝芝笑了,又哭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天空变成浅浅的灰,摇曳的大树落了半地的落叶,是深色的灰。风吹过的时候,树枝上有小鸟腾空飞起,是淡白色的。
徐蓝芝知道,每天清晨,院子?里的雀鸟们便会扑娑着双翼,发出悦耳的歌声,叽叽喳喳,让睡梦中的人渐渐清醒,迎接崭新的一天。
但是,此?刻的她却没有听?见。
耳朵里嗡嗡的声音,忽大忽小。双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这种感觉令人难以忍受。
徐蓝芝什么都听?不清楚,无论是外面的风声,还是清脆的鸟叫。
这样的情况,总是突如其来的出现。
徐蓝芝习惯了,习惯了世?界突然变得嘈杂又安静,就像是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也不怎么坏,只是有点孤独。
驻足看了一会儿,徐蓝芝下楼了。她洗了个澡,换上了新的睡衣,带着冰冷又潮湿的水汽,蹑脚走进孩子?们的睡房。
她的视线落在陈疏野疲惫苍白的小脸上,弯腰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宝宝,生日快乐。”徐蓝芝小声说道。
一如来时悄然无声,她走时也没有吵醒任何人。徐蓝芝回?了房间,窝进被子?里,将自己娇小的身躯躲进了最好的朋友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我一更就写到现在
二更,我来了!继续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