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轻抬,微微睁开一条缝打量现下的情况,柔和了许多的日光依旧刺的余航的眼睛更疼了。
他吃惊地发现太阳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落下了!
不行,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天气凉快之后出来散步赏景的人会更多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然而虚弱无力的身子迫使他不得不坐在地上倚着大树歇息,闭着眼睛努力深呼吸。
好一会儿余航缓了过来,好歹有了点力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模样,再小心把琴装进袋子里,全程都注意着不碰手中的伤口。
“呼~”余航深吸一口气,手脚一起发力才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余航的眼前就是一黑,差不多完全失去了意识,也许是几秒钟也或许是几分钟……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整个人晃悠悠地贴在树干上保持直立,勉强没有昏倒在地上。
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缓解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之感,余航把袋子里的琴绑在了自己背上,一路上背着它跌跌撞撞地往家走。
……
“谢谢惠顾,您本次花费63元整。”出租车司机礼貌地提醒着这位有点奇怪的乘客。
这么热的天气,帽子墨镜口罩捂的严严实实不难受吗?还背着个长长的黑袋子,也不知道里面是装的什么,跌跌撞撞地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的。
不过单看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可真白啊!还那么瘦!自己的胳膊都快比他大腿粗了。
话说……这不会是个什么明星吧?
不是都说什么上镜胖一圈吗,那些明星在镜头里都正常偏瘦,现实里却都要瘦脱形了。
光看这个快要皮包骨的体型确实很有传说中明星的架势啊。
出租车司机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特别八卦地一劲往那个乘客身上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奔放,脑补的不亦乐乎。
正当他抑制不住冲动,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明星,想要拿笔要签名的时候,倒车镜里那个乘客却在起身出去的时候一阵摇晃,重重地跌跪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的,脸上的墨镜一歪,露出了左边一只灰暗无光、留有血泪痕迹的眼睛,倒映在车身旁的倒车镜里,活像是个死不瞑目的尸体睁眼看过来。
“啊!……鬼啊!……”
说那时迟那时快,出租车司机发挥出了自己毕生最快的手速,离合挂档油门一气呵成,“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只把难闻的尾气和尖叫声留在原地。
“???”
余航把歪掉的墨镜推了上去,懵逼地急促喘了几口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缓解自己又袭上来的一阵黑暗晕眩。
“什么情况?……鬼?……”
余航睁大眼睛左右看看,“哪里?”
这里是余航家楼下一个僻静的小路道口,附近住的基本都是白领生活很规律,现在还没到上班族们下班的时间,很是幽静。
余航模模糊糊的世界里空无一人,四周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鬼?难道……是在说我吗?”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真相。
他有点困惑,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吗?
眼前金色光点漫天飞舞,让人太阳穴直跳的刺痛从眼睛传来。
“不行了,得赶紧回去好好修养修养,闭目养神了一道,这才睁开眼看多大一会儿啊,又开始眼冒金星,双眼火辣辣地,一阵阵发黑了。”
余航努力站直了身子,分辨眼前糊成一片的熟悉地方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扶着墙慢慢摸索着回到了家门口。
反手关上了门,余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疼痛、疲惫、晕眩无力齐齐涌了上来,他只匆匆地把帽子墨镜口罩胡乱拽掉,鞋一蹬就扑进了松软大床的怀抱。
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十分绵长,与其说是睡觉还不如说是昏迷,完全是人事不知。
期间有常常聚在一起玩的朋友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约他出去吃个饭,那高昂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执着响起,余航却完全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太阳彻底落下,月亮挥洒下的银辉爬上了余航残余着血泪痕迹的苍白面孔。
他并不平静的脸上,眉心慢慢隆起,皱成了一个川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梦中困扰着他。
“呜……痛……”无意识地呓语从没有血色的唇中逸出。
浑浑噩噩的,余航仿佛在梦中化身成了一株小桐树苗。
他拼命地延伸根茎,努力地汲取土地里的养分,张大枝叶接受更多的阳光,每一天都开心地发现自己长大了一点。
偶尔,他也会遇见狂风暴雨,面临生死危机,也会勇敢地面对被摧残后打回起点的自己,默默舔伤重新努力生长。
慢慢地,他越长越大,越长越高,比周围的树木都要高大、茂盛。
然而有一天,有一群人眼睛发光地看着他,兴奋得说着一些树听不懂的话,然后他们就拿出武器砍在了树的身上。
“啊!……”树痛地不断尖叫,可是正在开心地忙活着的人们完全听不到,只一心把这棵良材抬回去,卖了赚钱。
终于树倒了,痛不欲生又奄奄一息地被一个群人抬下了山。
正巧被一个路过的老者看到了,惋惜不已,“可惜了!可惜了……一棵已经生出灵性的桐树啊……就这么毁了!”
汉子们可不管什么灵不灵性的,能赚钱就行,看都不多看老者一眼,抬着桐树就要走。
“等等!把他留给我吧!”老者掏了掏袖子,拿出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那群刽子手当即脸色一变,欢天喜地地从老者手中接过了荷包,手上一掂量,这手感……都是银子啊!这是碰上个大财主啊!
汉子们连连恭维感谢,把树留给那个儒雅的老者,转身离开了。
“唉!天地变了,灵气枯竭,天道高远,难得你在如此环境下竟然生出了一点灵智,假以时日或可修出妖身,而今功亏一篑,可惜!可惜!”老者感叹。
“疼……”树只有一点灵智,很是懵懂,只知道呢喃好痛,对自己将要面临的死劫一无所知。
老者心软了,这新生的意识与刚出生的婴孩无异,他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难得的灵物就此沦落。
挥袖收起了桐树,他一步跨出却跨越了千里之遥,消失在了世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