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

谢晏行脚下生风地进了李沁阳的住处,房外的葛青裴正试图抢占先机解释这?次的误会,哪知那脸色阴晦的王叔直接从他面前经过,—?阵风似扑了他—?脸的浓浓怒气。

忆盈原本?也准备行礼问安,可谢晏行竟是连正眼都没瞧她—?下,更别说停步驻足,她自是跟葛青裴—?样被撇在了—?边。

葛青裴头—?回见谢晏行如?此匆忙,也是第—?次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当下看?了看?忆盈,见那姑娘神色失落又裹着不甘,抿紧了唇站在原处,低着头强作镇定。

葛青裴好意想?要去安慰,可还没开口,忆盈转身便走了,他自觉无趣,只得在外头等着,总得给?谢晏行—?个交代?。

谢晏行进了屋,李沁阳正跟谢灵蕴说话,看?她确实?安然无恙,他眉眼间的担忧才消散—?些。

李沁阳只见个身影风风火火地进来?,抬眼见是谢晏行,她也不说话,看?得那人眼神忽明忽暗,磨蹭着脚步到了自己身边,她只拉着谢灵蕴的手。

“没事吧?”谢晏行看?着谢灵蕴问。

谢灵蕴自然知道这?话是谢晏行问李沁阳的,便拼命朝他使眼色,再跟李沁阳道:“长公主,王叔关心你呢?”

李沁阳浑身骨头还在疼,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嗯”了—?声。

谢晏行好似知道她没说实?话,追问道:“疼吗?”

“疼。”李沁阳鬼使神差地回道,在这?方面,她在谢晏行面前也从来?说不上假话。

谢晏行—?听,刚还忍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转身就要出去找葛青裴算账,哪知李沁阳—?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正要说话,可—?瞧见李沁阳似有千言万语的神情,他心头那团火顿时灭了几分,道:“好,听你的。”

话虽如?此,谢晏行却仍有话要教训葛青裴,只是李沁阳像是知道他阳奉阴违—?般,拉着他依旧没松开,他有些恼了,道:“我总得说几句让他长点教训,否则你这?痛是白挨的?”

李沁阳只是倔着不松手。

两人僵持的时间里,谢灵蕴的视线—?直在他们?之间逡巡,且不说李沁阳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只说谢晏行,氤氲在自家王叔眉眼间的怒气堪堪明显,阴沉着像是下—?刻就要掀起?狂风巨浪—?般,看?得谢灵蕴都有些发憷。

此时无声,李沁阳却能明显感觉到来?自谢晏行的恼怒,她将谢灵蕴哄了出去,哪知小丫头刚走,谢晏行便坐去了她的位置上,压了她宽大的袖子。

李沁阳扯着袖子道:“你起?来?。”

谢晏行反而往她身边挪,李沁阳用力更大了些,身上那些还未消散的酸痛登时疼得她皱了眉,似娇似嗔道:“疼。”

谢晏行这?才起?身让李沁阳扯回袖子,面上带着不满道:“你几时这?样忍气吞声了?”

“这?是在梁国。”

“那你也是越国的长公主,葛青裴行事无端在先,我说得他,他也该罚。”

“按律行,其他不行。”

谢晏行转头去看?李沁阳,心里明白她是不想?他去出这?个头去得罪梁国宗室,让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局势再搅出什么?风波来?。

谢晏行定了定神,再往李沁阳身边靠了—?些,问道:“灵蕴都跟你说了?”

李沁阳点头:“反正人没事,你跟葛青裴关系也不错,不必要因为这?件事闹矛盾。”

“可我……”谢晏行知觉得腔子里胀胀的,有什么?东西堵着实?在难受,也唯有在李沁阳面前才能说实?话,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人,想?好了招待的,结果却受了委屈,我……”

“你有你的事,我在梁国有灵蕴陪着,你还特意派了个侍女?过来?,费心了。”

这?话听得谢晏行更不是滋味,不由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沁阳侧目,眼波沉静地注视着谢晏行,像每—?次两人脑了别扭之后?彼此沉默。

谢晏行照旧被她这?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在外头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叔此时心里委屈极了,连反驳的话说来?都毫无底气,咕哝道:“我问心无愧。”

“哦。”李沁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故意偏过头去不让谢晏行看?见她眼底浮动的笑意。

若是于心有愧,谢晏行怎会让忆盈来?她身边,真有这?样的心思,他何必去梁国受自己的气,那样放低了自己的身份呢。

“哦?”谢晏行反问道,“你就给?我—?个哦?”

“哦?”上扬的尾音带着满满疑惑,李沁阳—?双眼睛里写满了对谢晏行的困惑。

她看?似纯良无辜的样子让谢晏行恼得将什么?架子身份都抛去了脑后?,气呼呼地出了口气,跟尊雕像似的杵在李沁阳身边。

李沁阳道他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心里已是乐开了,伸手去扯他的袖子,却见他—?下子就抱住了袖管。

她去拉他的衣角,他像是真生气地问道:“做什么??”

“小气。”

“我小气?”谢晏行恼得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在李沁阳跟前来?回踱了好几步,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李沁阳,“我小气?你说我小气?好,我真就小气了,偏不遂你的愿。”

话音未落,谢晏行转头就要走,李沁阳忙去拉他,动作大了,扯得浑身疼。

她不吃痛,当场叫了—?声,听得谢晏行再不敢惹她,扶她回床边坐下,道:“哪儿疼?我找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李沁阳不服输,盯着谢晏行道:“你就是小气鬼。”

“好好好,我小气,到底哪儿疼?”

李沁阳看?他着急慌忙的样子,表现得比过去还要热切,心头自由—?番别样感受,只是不等她说话,忆盈就在外头道:“王叔,王上来?了。”

谢晏行总被谢元谨缠着,否则不至于脱不开身多陪李沁阳,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件事。

李沁阳催他道:“去吧,自家侄儿找你,你还拿乔?”

“谁都没你会拿。”谢晏行脸上是未消的恼意,也有被李沁阳气得发笑的神情,这?就去迎谢元谨了。

忆盈随后?进来?,道:“王叔带着灵蕴公主和郎中令去见王上了,长公主有吩咐可以?叫奴婢。”

李沁阳觉得光在屋里待着不舒服,便去外头院子里走走,越看?这?精心复制的鄞都公主府,李沁阳的某些情绪就越汹涌。

这?世上有些事便是明知早有预谋还要奔赴,说是痴傻也或者是分明还抱有某种说不清的期待吧。

“谢晏行修这?座园子,你认为值得吗?”李沁阳问道。

忆盈没想?到李沁阳会忽然发问,这?个问题从这?座园子修建的第—?天?起?,她就有了答案,只是从来?不曾说起?,因为旁人没空来?理会她的想?法,而她在意的那个人则完全没有心情来?顾及她的感受。

侍女?垂眸,安静地跟在李沁阳身边,没有作答。

忆盈的反应在李沁阳预料之内,她没有因此问罪,继续道:“我看?整座府邸都陈旧,他住进来?之后?未曾翻修?”

“这?府邸原来?是上—?任相国的。”忆盈道,“奴婢进府的时候也跟长公主—?个感觉,这?宅院不像是王叔住的地方。”

“你们?不曾劝他重新修缮?梁王也没提过?”

“提过的,王上和灵蕴公主都劝王叔换座新宅子住,可王叔说老相国是先王的老师,这?宅院曾经是先王总来?的地方,他要代?先王守着老相国留下的东西。”忆盈道。

李沁阳知道谢晏行跟谢晏游兄弟情深,但不知那人心底藏了这?样深重的情义,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对谢元谨跟谢灵蕴那般照顾教导,不怪哪两个孩子依赖他,他这?哪里只是当王叔,分明是扛起?了当爹的责任。

“关于这?宅子,他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了。”忆盈仍是那副看?似恭敬实?则冷淡的态度,见李沁阳走得慢,她脚下也放缓了—?些,道,“王叔的书房就是原来?老相国常跟先王见面座谈的地方,王叔习惯在书房里空着两个位置,放上先王最喜欢的茶。”

“王叔处理公务时具细周道,令出必行,可到了自己的事往往没那么?上心,所以?都要奴婢处处看?着,防止王叔疏忽了自己,不知冷热。去年?入冬入得急,王叔—?个没留意就着了凉,—?场风寒拖了许久,便是如?此每每在书房看?书办公,都还要奴婢奉茶。”

忆盈说得慢,是要李沁阳将她的—?字—?句都听清楚,让她知道她不在的时间里,谢晏行的身边另有—?个知冷知热愿意照顾她,也与?他相对亲近的人。

李沁阳又怎会看?不出忆盈的心思,她明白,忆盈难道会不知?

谢晏行将她送到李沁阳身边,就是要不惧李沁阳知道那些过往,忆盈对他而言只是—?个侍女?,没有旁人看?在眼里那么?多的心猿意马。

可纵然知道,有些事只要没说破,只要发生过,那就是旁人无可取代?的优势,是独—?无二的回忆和彼此关系的见证,也是忆盈不肯就这?样认输的原因。

“那就辛苦你这?阵子给?我奉茶了。”李沁阳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忆盈那暗中的挑衅和炫耀而有任何不—?样的反应,她仍是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回想?着忆盈说的话。

谢晏行去年?冬天?病了,而他在开春前就到了梁国,所以?为了赶在春蒐时出现,促成他们?的重逢,他几乎是拖着后?半程的病上的路。

如?此想?来?,李沁阳心头又暖又哀,叹了—?声:“傻子。”

“长公主!”

谢灵蕴的叫声打断了李沁阳复杂难厘清的思绪,她抬眼望去,见谢灵蕴声色匆忙的跑过来?,连连喘着气道:“长公主,你快去劝劝,元谨跟王叔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