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膏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谢晏行一打开?盒子,那味道便飘去了李沁阳鼻底,说也奇怪,这味儿一出现,竟真是让李沁阳觉得舒服了一些。
可若要上药就得除衣,两人即便曾是夫妻,可三年分别,物是人非,再要李沁阳坦诚相见是万万不能的。
谢晏行也?知她在意这个,终是盖上了盒子,问道:“你的药草条呢,我去拿。”
见谢晏行要走,李沁阳伸手过来,一下就盖在那盒子上,连带着将谢晏行的手要在下头,看?得他很?是错愕:“怎么了?”
李沁阳咬着唇,抓着盒子的手渐渐收拢,却又不愿拿谢晏行的东西,扭捏着迟迟没有下文。
谢晏行看?她眉头蹙得紧,忙将盒子往她面前一推,加重语气道:“药草条呢?”
李沁阳微微抬高了身子,将盒子打开?,嗅了嗅那药膏的气味,故意用手臂挡着自己的脸,闷闷道:“床头的包袱里。”
听着谢晏行动作的声音,李沁阳悄悄抬眼,露了一只眼睛出来看他在做什么。
谢晏行动作匆忙却也有条不紊,拿药草条,点火折子,点燃药草条后扇了头一阵杂药的药烟,一步一步熟练得很?,像是经常做一般。
感觉到身后投来李沁阳的目光,他故意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豁然转身,见她仓皇地将脸埋回臂弯里,他心?悦一笑,坐去床边,道:“我开?始了,你别动。”
李沁阳忙将盒子盖上,按在枕头下面。
谢晏行拿捏着分寸,一点一点地挪动手中的药草条,看?着药烟在李沁阳北上飘散着,床上那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的心?才随之轻松一些。
在知道李沁阳有这病根后,谢晏行特意查过医书,还找了李沁阳平日用的药草条看成分,再跟自己的药膏作比较,这熏背的事做来麻烦,效果?也?不见得有抹药膏好。
“我说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药膏?”谢晏行弹探长了脖子去观察李沁阳的表情。
“不用。”李沁阳的手指在盒子上轻轻戳着。
“用药膏好得快。”
她觉得谢晏行啰嗦,有些不痛快,手指用了些力,将盒子戳进了软枕深处,道:“不用。”
“好,不用不用,以后我帮你熏背。”
李沁阳忽然扭头,昏昏灯火中,他面色温柔,冲她微微一笑,似春风,如春水,带着暖意入了她的心?,竟是吹起了心?湖涟漪,让她呼吸一滞。
谢晏行怕药草条烧着她,很?快收回目光,耐心?问道:“你不是最不吃痛吗?明明能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不用?总这样痛着,你又不好过。”
不听李沁阳作答,谢晏行也?不逼她,继续移动着药草条,却是忽然灵光一闪,惊喜道:“你……”
这伤口在后背,李沁阳自己是抹不了的,她又是个爱美要面子的性子,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瞧见背上的伤口,莫说那些丫鬟,想是成玉都不曾见过,那是不是说明她和成玉这三年再亲近也?还有所保留?
李沁阳虽不似外头传的那样风流,可谢晏行想着她曾经那样恨自己,在自己离开后,像过去养薛宣那样养着成玉不是怪事。
那些不能明说的事,谢晏行哪怕不愿意接受也都能忍了。如今一想到李沁阳在他之后没有再和旁人有过他们那般的肌肤之亲,他不免欢喜,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道:“月奴,你真的……”
李沁阳不是为他守身,只是面对旁人再无那班兴致,纵是成玉那样的风月老?手,她与之调情说笑也?只是解个闷,那些再亲近的事做不到最后,也?就放弃了。
但?她不想承认,尤其是见谢晏行跟发现宝贝似的那样高兴,她只觉得这人讨厌,想将他赶出去。
谢晏行没想李沁阳会忽然坐起来,好在他眼疾手快,立即将要药草条抬起,可到底慌乱,那正燃着的一头恰烫了他的手背。
听谢晏行低呼了一声,李沁阳问道:“你没事吧?”
谢晏行顾不上被自己丢去地上的药草条,也?没理会还在疼的手背,一双眼睛只注视着李沁阳,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道:“月奴,我真高兴。”
李沁阳只当他失心疯,下床要去捡那药草条,却被谢晏行拉住胳膊。他掌心?的灼热透过薄薄的中衣服料子传来,热得李沁阳完后一缩,反而将他往自己身前带了好些。
李沁阳一手撑着身后的床板,身前就是谢晏行顺势压来的身子,好在他身形稳才没倒下来,只是两人这样挨着,气息缠在一处,蓦地就让人一阵接一阵的躁动。
谢晏行深沉的眸子吸纳了李沁阳所有投在身上的目光,她身上还有药烟的味道,掩盖了她的体香,却是另一番别样的感受。他从不知药草的气味也能这样诱人,引得他情不自禁地欺身上去。
李沁阳委实慌了起来,眼看自己没有退路,情急之下抬脚就要踹他,却被他捉住了脚腕,同样是烫得让人心?跳加速的温度,她越发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这张对自己冷了多时的脸终于透了一抹羞红,如晚霞娇媚,似桃花嫣然,谢晏行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要靠近一些,看?得再仔细一些。
见谢晏行贴过来,李沁阳只得往后退,可脚腕被他捉着,她不怎么动得了,便只能向后伸手,一直探到了软枕下头,摸到了那只装药膏的盒子。
李沁阳顾不得其他,拿起盒子就是一砸,听见谢晏行又一声猝不及防的吃痛低吟,她一旦感觉脚腕上的力道消失了,便立刻跳下床。
谢晏行眼看药草条就在李沁阳前头,他跟上去就将人拉回来,不给李沁阳反应的时间,一抄手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去!”李沁阳命令道。
她的任性总能让谢晏行恼怒,这感觉像极了他在梁国跟那两个小祖宗“斗法”,可叹他早就认定了,李沁阳内心?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亏得她还认为他是小孩子。
谢晏行脸色一沉,由着李沁阳在自己怀里闹腾就是不放她下来。
倒是李沁阳觉察出谢晏行变了的神色,逐渐安静下来,连说话都不似刚才强硬了:“放我下来。”
她一服软,谢晏行一点办法都没有,转身往面对床,问道:“背还疼吗?”
李沁阳摇头。
谢晏行直接将她放到床上,转身就要去捡那还在燃的药草条。
李沁阳瞧见他手背的一出烫红,道:“你去擦点药吧。”
谢晏行得她这一句关心已觉满足,先去将药草条收起来,随后坐去床边,道:“问你求个灵药。”
李沁阳在床上摸了摸,将那药膏盒子递给他。
谢晏行看?着她没动,李沁阳当即看穿了他的心?思。可她才不上当,直接将盒子塞去他手里,躺下道:“我要睡了。”
谢晏行一计不成并不恼,只将盒子放在李沁阳枕边,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就到栎邑了。”
栎邑是李沁阳在淮地的住处所在,整个淮地的事务都要汇总至栎邑的公主府交由李沁阳裁度料理。
再回栎邑,李沁阳比看?来比离开时松快了不少?,身边还换了个人。
公主府的府丞出来迎接李沁阳时,先是瞧见个陌生?的英俊公子出来,一时吃惊地嘴都有些合不拢,还不放心地往马车里瞧瞧,想看看?成玉是不是跟在后头。
然而谢晏行之后,出现的就是李沁阳。
府丞见这眉眼清贵的公子通身气派像是哪个高门大户出身,万万想不到竟也?当了李沁阳的客卿,心?中不免赞叹,鄞都果真人杰地灵,李沁阳去一趟就收了这样一个龙章凤姿的人物,想来不要成玉也?就不稀奇了。
谢晏行想不到府丞正这样腹诽他这梁国摄政王叔,只跟在李沁阳身后要进公主府,哪知眼前的红裙忽然停下,他问道:“怎么了?”
李沁阳此时站在高两阶的台阶上也?才将将和谢晏行差不多高,她抬起下巴勉强能做出个居高临下的姿态,道:“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还不行。”
“你又耍什么花招?”
谢晏行走近她,低声道:“我还没见着你将匕首拿出来,也?没见你戴上,怎么能走?”
李沁阳向来守诺,却不愿让谢晏行踏进公主府,她道:“你等着,我找出来戴上给你看?。”
谢晏行立即拉住她的衣袖,引得李沁阳轻斥道:“做什么拉拉扯扯的?”
“我心?疼你多跑一趟,就让我跟进去看看?,看?一眼,好吗?”谢晏行请求道,“还有我这些护卫,怎么说都是一路护送你回来的,请他们进去喝杯茶,坐一坐,也?是待客之道,是不是?”
李沁阳抽回袖子,嗔他道:“烦人。”
知李沁阳答应了,谢晏行立即跟上去,可是再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两人这一番讨价还价落在府丞眼里便是一对小情人当众打情骂俏的戏码,想来曾经成玉在的时候,长公主总是个冰冰冷冷的性子,甚少?情绪外露,现如今被这俊美公子哄得竟会撒娇了,那口是心非的模样可是生动得紧,好看得很?。
府丞一想,这以后公主府的日子再不会冷清了,便是觉得李沁阳这一趟鄞都之行太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