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谢晏行心知要获得李沁阳的原谅绝对?不能操之过急,便不将她所?有有意无意的伤人之语放在心上,见她不想说话,便干脆不说,安静坐在她身边,多一刻与她相伴,他便多一分安心。

才?放晴的天气不见得阳光有多好,可有李沁阳在身旁,谢晏行便觉得哪怕是一时一刻都出奇美妙,与她待的时间越长,原先那一份因陆若仪而生的委屈也就渐渐消解,平日里甚少笑?的脸上竟是莫名浮现出笑?意。

李沁阳见他突然低头发笑?,只当他前两?天烧坏了脑子,没去理会。

谢晏行手中的鱼竿在此时有了动静,他立即抓紧了竿子站起身,用力向上一提,还真有一条鱼上了狗,这会儿被鱼钩勾着,正疯狂甩着鱼尾想要逃脱。

“快,拿篓子过来。”谢晏行将鱼竿收回来,兴冲冲地拉过鱼线,正要去将鱼从?钩子上取下来,道,“月奴你?看,我钓着了。”

然而李沁阳没有一点反应,仍是坐着不出声,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被泼了一头冷水,谢晏行再?也笑?不出来,只道是自己扰了李沁阳钓鱼的雅兴,直接将鱼抛回河里,再?挂了个鱼饵,接着陪她钓鱼。

谢晏行本就是个沉静的性子,按说钓鱼这种枯燥的事难不住他。

可不知怎的,现今他却定不下来,即便装模作样?地坐着,那握着鱼竿的手也总摩挲着竿子不太/安分,更别说那双眼睛总也控制不住地往李沁阳身上飘,又?怕她发现了以为他太唐突,便每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是越来越难耐。

原本谢晏行这般不安定的样?子是不可能钓到鱼的,偏今日奇了怪,不多时,他手里那根竿子又?有了动静。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谢晏行再?不冲动,而是转头问李沁阳道:“我能起竿了吗?”

李沁阳充耳不闻,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像是在说“你?太吵”。

没得李沁阳的回应,谢晏行便抓紧了鱼竿不动,跟那水面下的鱼较着劲儿,眼看着波纹圈圈层层地荡开,最后?归于沉寂,白白放走了一条鱼。

谢晏行索性不放鱼饵,直接用空钩陪李沁阳钓鱼。

两?人又?坐了好一会儿,李沁阳依旧没有钓着鱼的迹象,谢晏行感觉到她逐渐烦躁不耐,便想说些话转移她的注意。

只是他还未开口,李沁阳便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冷冷道:“闭嘴。”

谢晏行怏怏,只好继续沉默。

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被吹到河面上,涟漪一圈圈的漾开,碰在李沁阳落入河水中的鱼线上,她忽然问道:“你?怎么跟若仪说的?”

长久的沉默被李沁阳打?破,谢晏行一时怔忡,看着身边依旧面无表情?的女子多时都未曾说话。

李沁阳被他看得不甚自在,秀眉颦蹙,催促道:“说话啊。”

谢晏行往她身边挪了挪,却听她道:“回去。”

他无奈,只得回到原处,跟她一样?继续维持着垂钓的姿势,道:“我与她说了此行的目的,也告诉她从?来只将她当做妹妹,就跟陆渊渟看待她一样?,我的心里由始至终都只有……”

李沁阳一垂眼,他便不做声,问道:“我说得不对?吗?”

李沁阳若有所?思,放下鱼竿就要走,谢晏行忙拉住她,问道:“怎么了?”

李沁阳看着他的手,他本不想松开,手指收拢了一些,可他也看得出来她恼了,只好不甘愿地放下手,但拦在她跟前,问道:“到底怎么了?”

李沁阳依旧不同他说话,还是那样?盯着他,他在她面前仅剩下的勇气也因此对?荡然无存,给她让了道。

李沁阳这就去找了陆若仪,可陆家的侍从?却说陆若仪出去好一阵了。

谢晏行见她行色匆匆,知她是在担心陆若仪,便道:“行宫就这么大?,她也不是小孩子,不至于有危险,你?且放心。”

“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其余的不用你?插手。”

谢晏行却坚持道:“照你?这样?说,陆若仪很可能是因为我的那些话才?不见的……”

“那么你?找到了她又?要对?她说什么?”李沁阳反问道,“你?没有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当年的事确实与我有关,可如今我回来除了与越国立盟就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旁人如何想如何做岂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他走近李沁阳,带着十二万分的恳切看着面若冰霜的她,求道,“月奴,你?对?我公平一点行吗?”

“若仪的事我没再?怪你?,现在我只要你?立刻回梁国。你?一走,所?有的事都会迎刃而解,你?懂吗?”

“那我告诉你?,旁人如何与我无关,陆若仪哪怕有一天因我死了,我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我便问心无愧。你?要是因此怪我,我也是这句话。”谢晏行郑重道。

李沁阳不欲与他纠缠便要继续去找陆若仪,但见那姑娘不知何时已站在谢晏行身后?,想来是听见方才?他们的谈话了。

她唯恐谢晏行那话再?伤了陆若仪,立即上前将她拉到身边,柔声问道:“若仪,你?去哪儿了?不声不响地跑出去,会让我们担心的。”

陆若仪却只是看着谢晏行,攥紧了双手,似是期待地看着他,愿能从?他口中听见哪怕一句关心自己的话。

谢晏行却因跟李沁阳的争执阴云罩顶,走到二人身前时未跟陆若仪多说一句,只跟李沁阳说话时语调温和不少,道:“人回来了,你?总该放心了。”

李沁阳不做声,拉着陆若仪就要离开,却听那少女怯怯地问道:“公主姐姐,真的不打?算跟他走吗?”

这一声也入了谢晏行的耳,他看着那因此而停下脚步的身影,内心的期待不必陆若仪对?他的少,他也渴望着能听见一个自己期望中的答案,想看始终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回头。

李沁阳却只是淡然一笑?,温柔笑?道:“要走也是跟成玉一块儿回淮地,其他地方我可不喜欢,其他人也如此。”

“那公主姐姐是打?算跟成玉这样?一辈子吗?以后?会嫁给成玉吗?”

“小丫头倒是惦记起我的婚事来了,怎么还想给我保媒不成?”

“我……”心底那个埋藏了多年的想法蠢蠢欲动,她以为只要李沁阳成了亲,谢晏行就不得不放弃,所?以如今,她想试一试,“公主姐姐,我觉得……”

“若仪。”陆渊渟及时到来,一看谢晏行在场便知情?况不妙,陆若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也让他断定自己必须在此时出面。

待到李沁阳身边,陆渊渟与他打?过招呼便责怪起陆若仪道:“你?跑哪儿去了?方才?找你?都找不到,爹可担心了。”

陆若仪低着头,忽然哽咽起来,道:“我只是心里不痛快,出去散散心。”

李沁阳将陆若仪护在身后?,劝陆渊渟道:“若仪长大?了,有姑娘家自己的心事,陆大?哥你?得体?谅她。”

陆渊渟听李沁阳如此说当场应好,又?见谢晏行在旁,他问道:“他当如何?”

“不去管他。”李沁阳搂着陆若仪一阵安慰,当真没去理会谢晏行。

如此过了大?半日,李沁阳回到住处,正要唤成玉,却又?不见了人。她本就因为陆若仪的事不甚开怀,此时看不见成玉,她更是不痛快,但又?实在疲于找人,便索性先小憩片刻,想着等自己醒了,成玉也就回来了。

然而李沁阳一觉睡醒,天色渐暗却不见成玉,她正要出去寻人,却见李澜成身边的内侍过来,说是今夜大?宴已设好,请李沁阳前去赴宴。

李沁阳只得先行赴宴,另外派人出去再?找成玉。

所?谓大?宴,便是春蒐最后?的一次君臣同欢,在举行祭春神的广场上架起篝火,众人围坐,将打?来的猎物当场炙烤,分发而食,歌舞以庆来感谢春神。

李沁阳到场时歌舞已起,那巨大?的篝火堆烧得正旺,火光冲天一般,照得场中一片明亮,也映出了周围一张张看似喜气的笑?脸。

“阿姊来了。”李澜成快步迎上来,拉起李沁阳就往设好的席位走去,道,“孤等了许久,若是再?等不来阿姊,孤就要亲自去请了。”

李沁阳跟着李澜成走,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寻,只是没找到成玉身影,倒是无意间跟谢晏行的目光交汇,她立即将视线转开。

见李沁阳心不在焉,李澜成道:“阿姊怎么了?是不乐意跟孤一起庆祝吗?还是有谁让阿姊牵挂,连坐在孤身边都如此敷衍?”

“多时不见这样?的热闹,不太习惯。”李沁阳找了个借口搪塞。

“以后?阿姊留在鄞都,多的是机会参加各种典礼,总能习惯的。”李澜成举杯道,“孤敬阿姊。”

“敬我?我有什么值得王上敬酒?”

“你?是孤的阿姊,就该孤敬这一杯。阿姊自小疼孤,是不愿意让孤难过的,对?吗?”

此言一出,李沁阳便听出李澜成必有弦外之音,她举着酒杯却不敢饮,看着火光映照下李澜成那张阴影浓重的脸,问道:“王上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能为王上做的,我必不推辞。”

李澜成仰头饮尽杯中酒,映着火光的眼眸里皆是对?李沁阳的请求,分明还是过去依赖她的样?子,却让李沁阳心中蓦地生了寒意,手中的酒杯都有些拿不稳。

李澜成往李沁阳身边坐了一些,满是期待地看着她,道:“孤要阿姊答应留在鄞都,别再?离开孤了。”

李沁阳忽然意识到什么,捧杯的手一颤,杯中酒撒了出来,弄湿了她跟李澜成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