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不?出李沁阳所料,梁国确实送来了国书,说由摄政王叔亲自带领使团出使越国,意欲结两国盟好。

李沁阳如今对这些事不?甚关心,只是进宫时听王后郑氏说起才知道一些。

“公主这次回来应该就不?回淮地了吧?”郑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沁阳,深怕惹得这长公主不?高兴。

她是公卿之女,早先就被李澜成?收在后宫里,三年前那场政/变之后,苏家灭门,苏清轩自然殒命,她便当了李澜成?的第二任王后,感情平淡倒也顺遂,只是她知道李澜成?对这种事看?得淡,也就不多强求。

往日里他们不怎么见面,李澜成?也少对她有什么?情绪反应。

只是近来相处时,郑氏能感觉到平素里冷静的李澜成?明显烦躁了不?少。她不知如何安慰,便想求李沁阳帮忙,毕竟他们姐弟情深是越国百姓大多知道的事。

“谁说的?”李沁阳淡淡问道,撒了把鱼食进池子里。

往日听李澜成?说这长公主温柔可亲,郑氏虽不大信,但总觉得如今成?了一家人,李沁阳总该给些薄面,哪知传闻里任性妄为、我行我素的长公主还是个冷美人,不?禁让郑氏泄了气,一时便低下头不做声了。

倒不?是李沁阳有意摆架子,实在是她不?愿再花精力去与不?相干的人相处,加上她确实没打算在鄞都长留,便没想着跟郑氏亲近,加上她本有王室养出来的娇贵高傲,便就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见郑氏不做声,李沁阳意识到自己失礼,这清秀温婉的小美人好歹是李澜成?的王后,她做阿姊的不?该这般冷淡。

将手里的鱼食放回盒子里,她拍了拍手,再接过侍者递来的帕子擦了手,主动去拉郑氏的手,道:“方才我在想事情,王后从哪里听来我不?回淮地的事?”

李沁阳语调一旦温和?起来便隐隐带着笑意,郑氏只觉得此刻照在身上的阳光都暖和?了不?少,心头阴霾被一扫而光,回道:“我听王上说的,说这次接了公主回鄞都,就让公主长住了。”

“那是王上自己想的,别说旁人答不?答应,我还没点头呢。”李沁阳道。

“我也想公主能留下。”

李沁阳有些意外,道:“为何?”

“虽说王上这几天因为梁国使团的事不?甚高兴,但提起跟公主有关的事,王上就会开心许多。我瞧着王上不?是天生的性子冷,是我们没法得他的青睐,但是公主不?一样,所?以公主要是能留在鄞都……”

郑氏一语未毕,李澜成?身边的内侍行色匆匆地过来,道:“公主,王上有请。”

李沁阳直觉或许出了事,不?敢耽搁,忙往凝华殿去了。

李沁阳在见到李澜成?之前,在凝华殿外跟陆渊渟碰了面。

顾不上客套,李沁阳还未站定便问陆渊渟道:“怎么回事?”

“方才在殿上接见了梁国使团……”陆渊渟欲言又止。

李沁阳显然没顾及到他的犹豫,一听见梁国使团四个字便猜到了结果?,当即往殿内走去。

李澜成?撤了殿内所?有侍从、护卫,独自一人站在殿中,李沁阳进来时只瞧见他阴沉无声的背影,那背在身后的手已是攥在了一处。

李沁阳没将几日前在薛宣墓前跟谢晏行见面的事告诉过其他人,李澜成?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如今这还不?掩饰的气恼单纯是因为那早就在所有人认知里死于当年政/变的谢晏行又回来了,而且比过去更让他讨厌。

当初李沁阳说,谢晏行死了,李澜成?以为那是真的。可是后来他收到消息,梁国新王继位没多久就因病而亡,留下个五岁的娃娃继承王位,辅政王叔就是谢晏行。

李澜成?原以为是李沁阳骗了他,帮着那个别有用心的梁国质子逃过一劫,还回到梁国当了王叔,权倾朝野。

他不?是没想过这是李沁阳想要离开越国的手段,但后来的一切都证明,李沁阳没有这样的心思?,三年来也安安心心待在淮地没有离开过。

李澜成?这才相信,李沁阳或许真的以为谢晏行死了,不?是有意在骗他。

那就是谢晏行骗了李沁阳也骗了所?有人,而且从当年谢晏行的表现来看,越国内乱少不?得那个少年在暗中推波助澜。

李澜成?很早前就有了这样的认识,他为此气愤却也因为现实诸多限制而无法找谢晏行算账。如今三年过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还算是相安无事。

可是那一封国书被送到李澜成?手里的那一刻,心底的积怨就如火山喷发那样无法遏制,他想要从谢晏行身上泄愤,为李沁阳,也为身为越王的尊严。

但他是越王,如今的谢晏行是梁国王叔,代表梁国而来,他无法将个人私利放在国家利益之前,这才是他愤怒的根源,是他不?能在见到谢晏行的第一时间就动手了解了对方的无奈,以及在听见谢晏行当众求娶李沁阳时无法当场回绝的惋惜。

殿中安静,一丁点的声音都能立刻察觉,李澜成?一直等到李沁阳近身后才道:“梁国提出联姻。”

李沁阳垂着眼,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笑意,带着不?出意料的失望,道:“我知道了。”

李澜成?豁然转身,低头凝视着看?似平静的李沁阳,有些失控,道:“阿姊,这是什么?意思?”

李沁阳脸上的笑容明显了一些,抬头去看李澜成?,道:“就是王上听见的意思,我知道了。”

李澜成?拉住她的手,像是害怕失去她一般,流露出不为外人知的脆弱,呜咽道:“阿姊……”

李沁阳走上前将李澜成?轻轻抱住,安慰道:“王上放心,我晓得怎么做的。”

她刻意回避开李澜成?的目光,是不想让他看?见她对他的失望。

她知道李澜成?不?会想要答应这件事,然而事关两国邦交,他坐在那张王座上就不能任意妄为。但他又不?希她因此而责怪他,所?以就将这个问题抛给她,由她去抉择是为越国牺牲,还是继续做她逍遥任性的越国长公主。

李澜成?抱住李沁阳,像小时候依赖着自家阿姊那样不愿意让李沁阳离开自己身边,依恋道:“阿姊,阿姊……”

他的每一声都饱含情义,可这一声声的低唤也像刀一样扎在李沁阳心头。

凝华殿里凄风苦雨,外头的世界同?样因为梁国王叔的一句话而一石激起千层浪。

越国朝廷早就因为得知现今的梁国摄政王叔就是当年质越的谢晏行而沸腾起来,只是因为当初李沁阳亲口说了国婿死于叛乱,众人才没有当场揭穿这个事实,由着那倨傲清贵的梁国王族站在越国的议政殿上,还提出了求娶长公主李沁阳的请求。

消息传开后,已经在鄞都贵族圈子里沉寂三年的李沁阳又成了热议的对象,连同?过去那些旧账都被翻了出来,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引来不少非议,对李沁阳皆是恶意。

成?玉虽身在公主府,但外头的风风雨雨他也是听见了的,因此每每面对李沁阳,他都有话?想说,又不?知应该怎么说。

这一日两人正厮磨在一处,成?玉握着李沁阳的手,道:“从前不?觉得,如今在淮地待久了才对比出鄞都干燥,往年公主这手可不是这样的。”

李沁阳另一只手抬起去捏成玉的下巴,含笑看?着成?玉把玩着自己手指,道:“有心了,你?的好,我都记着呢。”

成?玉神色一滞,将李沁阳的手裹在掌心,贴近上去,与她抵着鼻尖,道:“那咱们现在就回淮地去吧,春不春蒐的本来跟公主关系也不?大。”

李沁阳轻轻蹭了蹭成玉的鼻尖,道:“淮地公主府里哪个姑娘让你惦记了,这么?急着回去?”

成?玉一笑,贴着李沁阳的颊滑去她耳边,道:“一个姓李的美人儿。”

李沁阳轻推了成?玉一把继续调笑,但成?玉见有侍女过来亭子里,他识相地退开。

李沁阳一眼就瞧见了侍女手中的名帖,不?说话,脸早已冷了下来。

成?玉不?待那侍女走近亭子里便上去接过名帖让人退下,随后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在亭子外头就将名帖烧了。

这是自从谢晏行第一次给公主府递名帖开始,成?玉就随身带着的东西。他知道李沁阳不想看见跟谢晏行有关的一切,也是得了这长公主的默许授意才这样做的。

烧完了名帖,成?玉回到亭中,见李沁阳已从榻上起身,眉眼间不沾半分先前的欲色情念,冷漠得像是结了一层霜。

成?玉将李沁阳扶起,两人并肩走出亭子。

一阵风将地上的灰烬吹散,成?玉看?见李沁阳忽然间皱起的眉头,道:“公主若是不想见,下回直接将名帖退回去,还免得想着跟……梁国王叔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惹得公主不?高兴。”

李沁阳笑了一声,从成玉掌中抽回手,独自向前走着,道:“你?觉得我因他不?高兴?”

成?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追上去,低头认错道:“公主恕罪,是成玉大胆了。”

“我是不高兴,不?过不?是因为谢晏行,而是……”李沁阳轻轻抓着成?玉的手臂,道,“成?玉,你?瘦了。”

成?玉覆掌在李沁阳手背,为她没有追究自己而庆幸,随即赔笑道:“今日晚膳,我定多吃点。”

李沁阳满意点头,跟成?玉继续说笑而行,才不?去管那梁国王叔此时在公主府外又久等不?见她出现会是什么?心情,何种表情。

早在她当初宣布国婿死讯的那一刻起,她的夫婿就已经死了,如今那梁国来的摄政王叔,她并不?相识,也不?想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