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之后一连两日,李沁阳都不得不?暂住在鄞都城外的隐蔽小屋之中,陆渊渟不?光让陆若仪陪在她身边,实则监视,为了防止她一时冲动逃回鄞都还派了侍卫时刻守护,甚至连去鄞都的一路上都有他安排的人。

李沁阳记得,当日醒来时,她已经身在这座屋子内,见到陆渊渟的那一刻已是日上三竿,迷药的药效才将将散去,可见李澜成为了防止她中途醒转下了多么重的手?。

陆若仪给李沁阳送了饭菜过来,见李沁阳这几日总是坐在窗口出神,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去安慰,将饭菜放下,道:“公主姐姐,吃饭了。”

李沁阳在心里怪李澜成的自作主张,却终究无法责怪他对自己的关心。

同?样,她记挂着身在鄞都王宫中的谢晏行,不?知在赵康成的人将王宫围住后,他的处境如何?了。

见李沁阳坐着未动,陆若仪上?前劝说道:“公主姐姐,你多少吃点东西吧,你这个样子我和我哥看着都心疼了。”

李沁阳知道这会儿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还是听了陆若仪的话坐去桌边吃上?一些。

陆若仪见状总算安心一些,道:“我哥说得没错,公主姐姐还是为大局着想的。”

李沁阳苦笑,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一味闹脾气只可能让事情更糟。

不?多时,陆渊渟进来,这就将陆若仪打发出去,对李沁阳道:“再坚持一天,援军就能到了。”

陆渊渟告诉李沁阳,在他们发现赵康成有异动的第一时间就调了原先设在鄞都附近的一万亲兵入宫抵御,赵康成的兵马虽多,但宫中卫尉加上?那一万亲兵还是有一定威慑作用,至少鄞都被赵康成控制的同?时,王宫还有最后一道防线能够等待外围大军的支援。

这就是为什么李澜成要留在宫中的原因,一是他不?能丢下?越国王室的脸面和威严,像丧家狗一样逃离鄞都,二是他相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救援队伍的到来。

这是李澜成让陆渊渟转达给李沁阳的话。

然而鄞都之围已经两日,城外的人无法进入,城门口也都是赵康成的人,李沁阳他们无法知道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王宫里的李澜成和谢晏行又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

比如李澜成还有国玺在手,有和苏言谈判拖延时间的借口,谢晏行身无长物也没有自保的条件,如果苏言真要杀他是完全不需要顾忌的事,这才是眼下李沁阳最担心的。

看着李沁阳愁眉深锁,陆渊渟亦忧心忡忡。他派进城的探子送回消息,说赵康成强行闯入王宫,早在叛军进入鄞都的第一日,宫门口便已经发生了两军冲突,死伤慎重。

如今整座王宫都早赵康成和苏言的控制之下?,叛军将李澜成的寝宫团团围住,就是要他交出国玺,交出越国志高权力。

苏言这沽名钓誉的性子到此时依旧不改,分明已经做了背叛越国之事,却还要顶个君王失格,德不配位的名声,清君侧清的就该是他那样狼子野心之人,哪里能是他给旁人乱扣帽子。

然而这些事,陆渊渟没有告诉李沁阳,他深知她的底线,一旦让她知道叛军和李澜成之间的距离紧紧是隔着一座宫殿大门,她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能保持冷静。

发现了陆渊渟的为难神情,李沁阳道:“你不?用想着法子安慰我,如今陆大人也还在城里,你心中要记挂的人和事比我多得多。”

鄞都众口相传的骄纵长公主却在这种时候来安慰他,陆渊渟当真为李沁阳深感不?平,那些茶余饭后说着王室闲谈的人,又有几个真的了解李沁阳,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明白她一直以来的处境。

如此等到了日落西山,李沁阳因为等待援军的到来而夜不?能寐。按照陆渊渟的说法,援军明日天亮后就能到达,到时候他们将整个鄞都围住,再想办法和城内的探子里应外合就能进入鄞都,擒拿叛军,救出李澜成。

此时的鄞都王宫,从宫门到李澜成寝宫的一路上都有叛军重兵把守,只剩下寝宫外最后一道王室亲兵的守卫,两相僵持。

赵康成和苏言就在殿外的广场上站着,暗夜无月,黑沉死寂,像极了此刻沉闷的王宫,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在等待中越发冷峻的目光。

看着苏言始终阴沉却至今都肯放下最后那一点执念的样子,赵康成终是忍不?住道:“宫门都破了,你还在等什么?冲进去一刀了事,国玺不?国玺的,真到了那个地步,你说什么还不?都是听你的?”

苏言沉默不?语,如同?过去每一次站在大殿上听取旁人议政时的模样,思虑深沉。

然而如今,他显然还在做着最后的抉择。

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赵康成哪怕深知苏言的为人却也为他这般迂腐恼过多次,若非苏言心里放不下?“名正言顺”那四个字,当初就他们就不?会临阵改变立场拥立李澜成,也就不会跟那只小老虎斗到今时今日。

望着寝宫前未曾松懈半分的残兵,望着严密队伍后从寝宫中透出的灯火,苏言的眉头拧得跟紧,袖中的手?也早就握成了拳头,用力得从骨节处就开始发疼。

苏未道踏着夜色来时见苏言依旧沉静地立在晚风中,他向赵康成行了礼,两人对了眼色,知道苏言还未下决定,便上前道:“爹,这件事越拖越棘手?,再不?做决定就晚了。”

苏言仍是没做声。

赵康成问苏未道:“梁国那小子呢?”

“正在偏殿里关着。”苏未道回答道。

赵康成不?耐道:“还有气?”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说话间,苏未道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阴险又得意。

“哼。”赵康成颇为不满,目光从苏未道身上挪至苏言,“子时一到,若是还没有结果,我就不等了。”

苏未道还想劝说,可赵康成脚下?生风直接将他父子二人丢在这荧荧灭灭的夜幕之下?。

苏未道对苏言道:“爹,岳丈说得没错,我们确实不?宜再等下?去了。”

苏言挥手,道:“你先下?去。”

苏未道无奈,只得退下?。

在自家父亲面前没有说话的余地,又在赵康成跟前受了气,苏未道一时憋屈,便不想就此离去,折返去了偏殿,见了谢晏行。

殿内的灯只有几盏还亮着,光线暗得看不?见全貌,只能通过隐约朦胧的光线,瞧见角落里的身影,还在呼吸,还算均匀。

苏未道屏退了看守的侍卫,负手?走向角落那一片昏暗的光亮,慢慢看见了地上越来越明显的血迹,一点一点地密集起来,延伸到墙根那个人的脚下?,和他身上的血色融为一体。

那张阴柔俊美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眯起的凤眼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看着浑身是血的谢晏行,道:“留着一口气等着见月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跟她见上?最后一面的。”

听见李沁阳的名字,被反绑着双手?的身子稍稍大幅度的动了动,原本垂着的双眼抬起,看着半边身子陷在阴影中的高俊身影,嘴角亦是露出一丝与苏未道一般得意的笑容。

苏未道有多讨厌李沁阳后来对自己的翻脸无情,就有多厌恶谢晏行这行将没命还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登时怒上?心头,箭步上?去掐住少年的脖子,眸光阴狠道:“子时一过,李澜成要死,你也要死。”

当日叛军冲破李澜成亲兵护卫,李澜成一面用国玺拖着苏言,一面将谢晏行推出去转移赵康成和苏未道的注意,这才让他落得个遍体鳞伤,垂垂等死的境地。

可谢晏行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场越国政/变里,只要李澜成能活下?去,他就也能。

他不?是越国大义所在,苏未道和赵康成跟他只是私仇,苏言不?会在意他什么时候死,但苏未道会想方设法地让他迟一些死,多吃些苦头,否则如何?证明李沁阳说过的,这越国权相之子睚眦必报,阴毒残忍呢。

“这几道伤口就能让你满足了?”谢晏行面无惧色,眼光更是深沉,“这个放血的速度,足够我等到月奴了。”

苏未道认为李沁阳的名字从谢晏行口中说出来就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他愤而将谢晏行压去墙上?,看着谢晏行因为吃痛而拧起的眉头,看见着鲜红的血汩汩从伤口里涌出来,他才觉得舒坦,道:“你想见月奴,下?辈子都不可能。”

苏未道捏住谢晏行腰上的伤口,温热的血液顷刻间流过他的手?,他想起当初在丰城行宫里,李沁阳用谢晏行送的匕首伤了自己的事,便更恶劣地压住谢晏行的伤,咬牙切齿道:“你抢谁的人不好,偏抢我的人。那就不?能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未道用力一甩,将谢晏行直接甩去了地上,听那少年一声闷哼,他正要继续动手教训,忽然听见偏殿外头传来声响。

他以为是苏言终于做了决定,要踏出向李澜成逼宫的最后一步,心中不免大喜,一把拽起地上的谢晏行,得意道:“在你死前让你见一见越国未来的新君。”

苏未道近乎拖着将谢晏行拽到了偏殿门口,却见侍卫匆忙来报:“有奸细潜入鄞都打开?东门,此时陆渊渟已经带着援军向王宫逼近。”

苏未道大吃一惊,却听谢晏行冷冷一笑,那笑声听得他愤怒至极,激得他拔除随身佩剑,一剑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