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沁阳和谢晏行独处时,有宫中侍卫前来寻找陆渊渟,说是赵康成领百官强行求见李澜成,此时越王寝宫外集结了?不少臣工,陆展命人前来通知陆渊渟立即前往。
陆渊渟闻言不敢耽搁,命贴身侍从留下等候李沁阳便立即赶往王宫。
便是在陆渊渟离开廷狱后,那关押着谢晏行的牢房忽然被锁了?起来,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在空气中蔓延,是灯油的味道。
谢晏行猜到了陆渊渟必然已经被支走,当下他和?李沁阳即便是呼救也不会有人前来营救。
一股浓烟已在谢晏行思考脱困之法之际弥漫开?来,谢晏行让李沁阳捂住口鼻,拉着她到牢房门口,瞧见了?那把锁。
李沁阳拔了?发钗下来让他试一试,但这?锁芯制作得复杂,谢晏行试了?数次都没能成功打开?。
浓烟伴着火光靠近过来,谢晏行当机立断,拿出那把匕首狠狠地砸向铁索,即便收效甚微,他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坐以待毙。
李沁阳被浓烟熏得实?在难受,靠着墙快速喘息着,却因为越来越浓的烟而更加难受。
“月奴,你坚持一下。”谢晏行还?在奋力砸着那把铁索,手中的匕首已经被砸出了好几处缺口,眼看是不能再用了。
浓烟熏得李沁阳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都不能看清谢晏行的模样,只能隐约瞧见个高大的身形轮廓不定地在烟雾中动作着,一下一下虽然急切,却仿佛对她有了?催眠的作用。
她想起当初汇风馆大火,她在火场外焦急地等着谢晏行从大火里出来。
那时她以为,那样迫切惶急的心情已是最催人心肝的折磨。
然而此时此刻,当她置身在浓烟密布的困境中,当她看着心爱之人为了?脱险不断努力却无法打破困局,她才知道,比等待更让人煎熬的是无能为力。
周围已经有火势蔓了?进来,将本就密闭的空间烧得又呛又热,李沁阳不停地咳嗽着,已是没了?多少力气,艰难地开口道:“谢晏行……”
手中的匕首断了,谢晏行听见李沁阳的声音便立即到她身边,将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她抱在怀里,急切道:“月奴,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会想到办法出去的。”
他的脸上还?有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但一点都不影响他天生英俊清隽的面容,李沁阳是当真喜欢他的这?好皮囊,哪怕谢晏行曾经那样气她,她都忍了?,还?由着这?坏脾气的少年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的生命里,与之结下夫妻姻缘,对他更是深信不疑。
“我知道,你能想出办法带我出去的。”实?在被烟熏得难受了,李沁阳埋首在谢晏行胸口。
那断了的匕首就在谢晏行脚边,像是某种预示让他不安起来。这?种仿佛能猜到结局却无法改变的心情让他比此时面对死亡更要焦躁。
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也试图改变着和?李沁阳的结局,可现在他们被困在旁人蓄意纵火的陷阱里,而他竟然没有办法带李沁阳离开?。
惯于筹谋甚至敢于兵行险着的谢晏行终于在这一场大火里尝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尤其当他抱着李沁阳,而李沁阳显然在滚滚浓烟中越来越虚弱的时候,他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从来不是什么运筹帷幄,而是足够冷漠的内心。
是连死都不怕的决绝。
可如今的他显然不再具备这?样的狠。
“月奴,对不起。”
他明明知道自己回鄞都是来当诱饵的,是让李澜成在拖延边境战事的时间里,让自己成为苏言逼迫李澜成出面,迫使他妥协的工具,从而更直接地激化他们君臣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无暇顾及沂水之畔的战事,给谢晏游争取更多的时间去说服梁王止戈。
他应该提前就告诉陆渊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沁阳来见自己,这?样就可以避免在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危险里能避免连累李沁阳。
而如?今的事实?是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在李沁阳心里的位置,也更后悔在情势突变的最初,他没能将所有的计划做得再周全一些。
“对不起月奴,对不起……”谢晏行不断地重复着,向来冷静如?他也在此时慌了?神——他担心着建康的情况,让下属多留意那边送来的消息,所以他的身边并没有安排其他暗卫。
李沁阳不知他的心思如?此复杂,见他满面愧色,眼睛大概是被烟熏得难受,都出了眼泪,她好心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要来看你的……咳咳……谢晏行,你不会哭的……”
“只是烟熏的,我自不会哭,我要是都哭了,你可怎么办?”谢晏行将李沁阳安排在墙根,还?是不死心地拿起地上那断裂的匕首试图砸开那把铁索。
李沁阳看着浓烟还?在奋力自救的身影,想着谢晏行方才那一眼就从眼里滚落下来的痕迹,苦涩一笑——那是烟熏的,不是谢晏行在哭,她认识的谢晏行是不会这?么脆弱的。
谢晏行直到将匕首的手柄都敲烂了?才终于将铁索砸开,他将快要昏死过去的李沁阳抱起来,不顾外头更加凶猛的浓烟,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通向入口的甬道已经满是火光,虽比不上当初在汇风馆内重伤难逃的凶险,可此时他的怀里还?有李沁阳,冲出去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哪怕是他死了也绝对不能让李沁阳出事。
“月奴,我们就快出去了?,你不要睡。”谢晏行扬声喊道,嗓子却已经被浓烟熏得快发不出声了?。
谢晏行一面抱着李沁阳艰难地在火中前行,一面还要防止身边的火烧上身。体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快速消耗着,即便只是一段并不长的距离,此时走来也显得困难重重,格外漫长。
李沁阳抓着谢晏行胸口的衣衫,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的清明,尽量睁着眼睛去看身边的人,也将他为了自己而拼尽全力的样子统统记在了心里。
待近了?出口,谢晏行终于听见了?外头的人声,他对李沁阳道:“月奴你听,外头有人,我们就快能出去了?,你再坚持一下。”
已经能看见甬道尽头的门,天光从门上那一处缺口里漏了进来,谢晏行将李沁阳抱紧了?一些,神情坚决,道:“月奴,抱紧一些,我们冲出去。”
李沁阳向上引了?引身子,抱住谢晏行的后颈,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话,只的定定看着他,告诉他,她信他的话。
谢晏行受到鼓励,拼着最后的力气往门口跑去,他能感觉到脚下踩了怔熊熊燃烧着的灼热,正从身边蹿起的火舌试图喝退他的脚步,那些将他包围住的浓烟依旧在不遗余力地阻止他前进的路。
然而他不会退,为了那一线生机,为了救李沁阳脱离险境,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退半分,即便面前时刀山火海,他也要闯,因为只要冲过去,就是活路。
终于,谢晏行带着李沁阳从廷狱中冲了起来,见到天光的那一刻,他有一种死而复生的庆幸,即便春雨淅淅沥沥抢去了?春光的明媚,可这湿润微凉的空气在瞬间给与了他重新活过来的生机。
谢晏行望着那细密飘洒的雨幕,兴奋地对李沁阳道:“月奴你看,我们出来了。”
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谢晏行忙将李沁阳放下。
狱卒见两人冲了出来,立即上前问道:“国婿,长公主没事吧?”
看着为了救火已弄得一身狼狈的狱卒,谢晏行忍住了质问他们为何疏忽职守的冲动,道:“立即通知陆大人回来,让他宣太医来。”
狱卒不敢怠慢,这?就去找了陆渊渟。
待陆渊渟从半到折回廷尉府,只见谢晏行正在房中守着昏迷的李沁阳。
“怎么回事?”陆渊渟亟亟道。
“太医呢?”
“已让人去宣了,应该就快过来。”陆渊渟见谢晏行还?盯着自己,他先是一怔,随后道,“已派人递了?消息给王上,让他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面。”
正在拖延战事的关键时刻,李澜成如?果现在现身,只可能让苏言占据上风,还?不到最好的时机,谢晏行并不希望出现意外。
未免吵醒李沁阳,陆渊渟示意谢晏行去外头说话。
“已经问过了?,当时值守的狱卒被人弄晕,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廷狱走水。”陆渊渟道。
谢晏行原本的计划是再拖延一段时间,磨光李澜成和?苏言的耐心,再让下属动手,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但他没想到,苏家有人此时就沉不住气,为了逼李澜成现身,直接在廷狱纵火。如?此一来,他若真被烧死了?,任何话都能由他们编排,沂水的战事就真是不得不发了?。
见谢晏行沉思不语,陆渊渟问道:“接下去怎么办?这?件事瞒不了?,赵康成他们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强行要求见王上,今日已听说他集结官员去了王上寝宫,想来是早有准备。”
“如?此说来,今天这把火很可能是赵康成放的。”谢晏行思索道,“苏言在暗,赵康成在明,这?两人互相配合着,就是要越王出面,逼着在边境开?战。”
“王上知道公主遇到危险必然担心,我不认为这?件事再拖下去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也要支持开?战?”
“当然不是。”
“那除了等,还?能有什么办法?直接拒战?那不被他国笑话?我是梁人,自无所谓,你若是觉得此计可行,大可向李澜成提议,损的也不是我的面子。”
梁国先挑的事,还?在边境屯兵,本就是欺人之举。
越国固守沂水,不贸然开战虽不强悍但也不至于像直接拒战那样落个胆小的名声。
眼下最合适的,便是拖到梁军没了耐心自己撤兵,方才算解了沂水之围。
可是这一天究竟要等到何时?
陆渊渟不知,李澜成不知。
谢晏行也不知——
如?今谢晏游在建康处境几?何,可能斗得过葛元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