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行因受了伤,被李沁阳勒令不许参加下午的围猎,他倒是还算相守这被李沁阳管束的时光,两人去了山脚下的河边,一块儿钓起了鱼。
李沁阳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托着腮,看着波光凌凌的水面若有所思。
谢晏行见她心事重重,正要发问,见陆渊渟行色匆匆过来,他心思一转,提醒李沁阳道:“你的陆大哥过来了。”
李沁阳才回神,没听出谢晏行那阴阳怪气的调调,抬头时瞧见陆渊渟的身影,她立即放下鱼竿应了上去。
陆渊渟见李沁阳过来不由加快脚步,两人见上面却都欲言又止,分明就是顾忌着一旁的谢晏行。
谢晏行不?愿动,依旧坐在河边垂钓,只当看不?见他二人,却已是发现了周围有互相交换眼色,别有深意的侍从。
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和故意被遮掩的神情代表了什么,谢晏行如何会不?知道呢。
但他不?发一语,眉头皱紧了一些还像原先?那样坐着。
李沁阳跟陆渊渟走开一些后才问道:“查出来了吗?”
陆渊渟点头道:“人找到了,但已经断气了。”
那一支在射柳时从人群里?突然被射出的羽箭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李澜成因要主持接下去的围猎,以及不想因为任何状况打断这一次他格外看重的春蒐,所以将调查一事全权交给了陆渊渟,也是为了给李沁阳一个交代。
陆渊渟立即着手去查,确实在参加射柳的名单里?发现了异样。
“太卜家的公子早前因病重已卧床多?时,这次也没有跟来春蒐。我比对过名单,发现有人冒名顶替,也去找了负责核查身份的人,结果……”
陆渊渟没有说下去,但李沁阳已经全然明白。
“这次春蒐的相关事宜都由王上亲自把关,相关人等也应该都是王上的人,决计不?应该出错。”李沁阳道,“还能解释的,就是有人被收买了,如今也被灭了口。”
这话?不?用接下去说,李沁阳和陆渊渟心里?都有了猜测的人选,二人交换过眼色,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渊渟不?禁感?叹道:“竟如此大胆吗?”
“像他的作风。”李沁阳看来淡定一些,“这件事我不?信是苏言做的,以这老狐狸的脾性不至于做得如此明显,若是赵康成也不?见得会如此阴毒,只有他了。他大约是受够了气,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当初不?声不响地害死薛宣,如今想借着人多眼杂杀了谢晏行,让人抓不?到他的错处,这一点倒是像极了苏言。”
李澜成和苏言斗法至今,也是牺牲了不?少人才赢得了现在的局面,两边其实都不见得讨得了好处,但这种?事终究有个胜负,现今也只是李澜成一方的势力稍有优势,保不?准苏言什么时候就会反扑。
李沁阳有多?了解苏未道,陆渊渟心里?就有多?愁苦。听着她这一通分析,他不?见高兴,只是觉得过去那些年让她受了许多苦,否则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何至于要在他面前分辨人心,忧心忧神呢。
两人谈话?不?觉谢晏行递来的目光。
陆渊渟落在李沁阳身上的视线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才流露出怜惜爱慕之意,那疼爱怜悯之情浓得早就化不?开了,却偏偏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只言片语。
谢晏行不?知是该佩服陆渊渟这心口不一的隐忍,还是为他这古板固执的思想惋惜——若是陆渊渟勇敢一点,李沁阳的遭遇应该就大不相同了。
他虽这样想,但终究见不?得一个对李沁阳有倾慕之心的人总在她身边转悠,因此纵有鱼儿上了勾,他也直接放下了鱼竿,朝李沁阳走去。
见谢晏行过来,李沁阳当即迎上去,未留意陆渊渟眼底氤氲开的失落。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舒服?”李沁阳问道。
“有一点。”其实并不疼,他不?过是顺着李沁阳的意思,也省得再找借口打断她和陆渊渟的独处。
李沁阳因此更是生气,对认定了是凶手的苏未道更加痛恨,转而对陆渊渟道:“陆大哥,若是能查就继续查下去。”
并非李沁阳有意在为难陆渊渟,她也想能找到指证苏未道的证据,但两个关键人物都已经毙命,眼下并没有其他线索,确实让他犯了难。
气氛正沉闷,有李澜成身边的侍从匆忙过来,道:“长公主,大事不?好,王上遇刺。”
李沁阳闻言,二话?不?说丢下谢晏行和陆渊渟就去看望李澜成。
谢晏行正思考着眼前的局面,见陆渊渟迟迟未动,他道:“陆大人不?赶紧去看看?”
“你不?与我一同去?公主一旦心急便容易失了分寸,你要是在,她还能听你的话?。”有些事陆渊渟不?得不?承认,所以哪怕他并不想说出口却还是得说。
大局为重,但李沁阳同样重要,在可以两相保全的情况下,他愿意为了最周全的结果做出任何让步,哪怕是看着李沁阳跟别人在一起。
谢晏行也心存顾虑,见陆渊渟抛来了橄榄枝,他亦不推辞,这就去了李澜成寝宫。
原是李澜成和一班公卿子弟围猎,有冒充成侍卫的刺客趁李澜成身边守卫松懈时行刺,好在有其余人及时赶来救驾,李澜成只是受了些轻伤。
李沁阳赶到时,李澜成寝宫外头已经集结了一众大臣。她穿过人群径直往里?走,待到李澜成跟前,便只瞧见了苏言、陆展等几个重臣,自然也有苏未道在。
李沁阳怒气冲冲地瞪了苏未道一眼便去李澜成身边,问道:“王上,你怎么样?”
“只是皮外伤,阿姊放心。”说着,李澜成责问道,“谁扰了长公主清静?”
“有人行刺这种?事,王上以为能瞒得了我?”李沁阳转而问陆展道,“陆大人,拿了刺客没有?问出结果了吗?”
“仍在审问,一有结果会立即禀告王上。”陆展回道,“为防止还有其他刺客潜入,已经封锁围场所有出口,安排侍卫严密搜捕……”
陆展话?音未落,有侍卫禀告道:“发现刺客踪迹,但让其潜入行宫,已经加派侍卫搜查。”
“便是挖地三尺都要将这胆大包天的刺客找出来。”苏言不?怒自威,让人捉不?透的那双眼睛深沉阴晦,目光从李沁阳身上移到陆渊渟处,再看了一眼跟来的谢晏行,冷哼一声道,“国婿如今也要帮忙抓刺客吗?”
“越王不?嫌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的话?,我倒是愿意带人去各处搜一搜,兴许真能找出些什么。”谢晏行将李沁阳从李澜成身边扶起,道,“诸位大人在,公主不?便多留,刺客总不会这个时候到此处来。”
谢晏行话?有所指,有心之人自然听得出来。
李澜成便是其中一个,随即去看那面容清冷的少年,道:“国婿。”
谢晏行不?做争辩亦没有理会其他人,只轻柔催着李沁阳,在她耳边道:“月奴,我疼。”
李沁阳去看他臂上伤口的位置,终究还是与他先?行离去。
谢晏行如今不?似过去总要在李沁阳面前争个高低长短,为了说服她,他已知道适当示弱,方才那一句“我疼”便让李沁阳心软了一回,否则她可没那么容易出来。
见她总被愁绪萦绕,谢晏行去拉她的手,道:“此时不宜着急,否则漏了破绽只会受制于人。”
李沁阳不由自主地与他十指扣在一起,彼此掌心贴着,她才觉得安心一些,道:“这事透着古怪,我一时间倒不?知应该做何想了。”
莫说李沁阳,谢晏行也不?得其解。马场上那支箭不?是他让人放的,但人却是他早就授意手下在春蒐时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都只杀了,几次挑事,探一探苏言和李澜成两边的情况。
如果先?前那支羽箭的确是苏未道要杀自己,并借此向李澜成示威,那么他不?留活口还送到了陆渊渟面前的做法无疑就是在坐实苏家杀人灭口的罪名。
但是如今这围场里的刺客怎么解释?
他知道苏言正在寻找改变如今局势的突破口,却不信苏家人有这个胆量直接行刺李澜成,哪怕是苏未道再忍不?住气,他也不?认为围场里的刺客会是苏家派去的。
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这是李澜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且应该还有下文。
李沁阳不知谢晏行已经打?算到了这一步,见他比自己更忧思深重,她只以为是今日之事不?免让他受惊,于是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他握紧了李沁阳的手,将她往身边拉了一些,伸手抚上她腰间的匕首,问道:“若真有事,你会如何?”
若她知道了真相,是不是会用这把匕首对着他呢?
“你呢?若是有事,你会如何?”她抬头相望,将谢晏行眉眼间的深情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自己哪怕真的落入狂风暴雨中沉浮,只要有这人在身边,她也什么都不怕。
他抚上她姣好的面颊,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染了一些胭脂,随后收拢手指,将她抱住,轻轻蹭着她的颈,道:“我会带你走,离开所有的危险,不?让任何人伤到你。”
曾经梦中那拉拽着他离开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来,谢晏行唯恐噩梦成真,便紧紧拥着怀里?的身体,贪恋地嗅着属于她的幽香,梦呓般呢喃着:“月奴,跟我走。”
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带给她痛苦的这座城,他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弥补对她的亏欠,只要她愿意跟他走。
离开鄞都,他们一起回建康。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的时候写太HIGH没刹住,现在我每周对稿也在等HZC和虐,所以我先去数了一下还有多久进HZC,这个月能虐上男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