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将近十?一?月底的鄞都本就凉意深重,待入了十?二月,更是在一夜之间冬寒席卷,北风猎猎,只是阳光仍旧好得出奇,每日亮堂堂地照着,纵然没什么温度却也能看得人心境开阔一?些。

李澜成亲自操办了李沁阳的婚事,大婚典礼也是在王宫中办的,规格之高无不让人感叹奢华,虽还在祖制之内,却依旧惹来不少臣工非议。毕竟在他们看来,李沁阳在鄞都的口碑担不起如此豪奢的排场。

大婚当日天还没亮,李沁阳和谢晏行就不得不起身,循着规矩按部就班地进行所?有婚礼步骤。

外人只见那一对新人受尽王室恩宠,在万众瞩目下成了婚,却不知李沁阳早就因?那一身沉重的行头暗暗叫苦,但总是不愿就这样脱下来。

李沁阳在典礼完成后便能在新房中休息,一?直等到入了夜,谢晏行回来,她还端坐着。

谢晏行被那些繁文缛节绑了一?整日,听的都是虚情假意的恭维,真要?有祝贺,应该就只有陆渊渟了。

或许李澜成那句“若让我阿姊受了一?分委屈,孤定公事公办”的威胁也能算上。

今日大婚,谢晏行心情格外好,自然懒得同李澜成计较,好不容易进了新房,本想与李沁阳安安静静待一?会儿,可一见房中那些女倌还等着他行礼,他便觉得无奈。

他往内堂去,绕过屏风瞧见了李沁阳,一?身嫁衣姝丽绝艳,精致的妆容更将她天生的美貌勾勒得摄人心魄。

这一?刻,谢晏行一?整天下来的倦意都散了,看着烛光中盈盈秋波,桃腮香雪,竟是要深深呼吸好几回才能勉强稳住气息,脚下倒是有些迫切地过去,停在李沁阳跟前?。

李沁阳见屏风后头有人影晃动时便抬眼去看,见那素日穿得清寡的少年换了这一?身行头,显是庄重了不少,看来也沉稳得很,不见平时那动不动就跟自己置气的小孩子模样。

李沁阳这装扮是好看,但穿了一?天必定累了,谢晏行俯身凑去她面前,低声问道:“还能坚持吗?”

她眼睫轻抬,盈盈秋水映着烛光恰落在他眼里,看得他心头一颤,脸上一?热,连呼吸都顿了顿。

李沁阳自然也晓得他累了一?天,剩下的礼节都是做做样子的,她便让女倌们就此退下。

谢晏行直到人都走还没回神,一?直没将目光从李沁阳身上收回来,鼻底还有她身上幽幽的香气,昔日周坚身边那小药童说她是仙女的话,绝非虚言。

李沁阳见谢晏行魔怔了一?般没去理他,独自坐去梳妆镜前?,慢慢拆起了发饰。

谢晏行跟在他身后,安静看着她一样一样地拆。

李沁阳从镜子里去看他,笑道:“你先?去梳洗更衣吧,累了就先睡,里床留给我就行。”

谢晏行却走近上去,俯身在她身侧,与她一?般高地看着镜中两人的脸,道:“我得多看看。”

李沁阳不以为意,取下发间珠钗,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乌发垂散,发香丝丝缕缕传来。

“将来我帮你。”谢晏行道。

李沁阳摘耳环的手顿了顿,目光移去谢晏行身上,侧脸看着他不出声。

二人鼻息交缠,只再靠近一?点儿便是肌肤相亲,谢晏行只觉得心跳快了起来,差点就破了功,连表面的镇定都维持不了了。

李沁阳见他眼神闪烁,乘胜追击,起身站在他面前,虽少了装饰,却透着股慵懒,问他道:“你帮我什么?”

谢晏行见她贴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思绪却因着她身上的香气瞬间如烟花般炸开,脸烫得跟烧着了一?般,完全不是李沁阳的对手。

李沁阳笑声泠然,重新坐回去卸着妆,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碍我事。”

谢晏行知道此时不宜跟李沁阳纠缠,耐着腔子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赶紧梳洗更衣去了。

待谢晏行收拾完回来,李沁阳也换了简装,瞧着那还湿漉漉的少年轻袍缓带地出现在眼前,她着实被惊艳着了。

这样的谢晏行去了平素的清冽,也没有方才那有些过分的稳重,清新又隐有欲色,若是没有前?头那些事,依她的性子,怕是会毫不犹豫将他收在身边的。

察觉到李沁阳目光有变,谢晏行抿唇,露出少有的促狭,道:“我先?睡了。”

李沁阳一直看着他躺下才收回目光,算是一饱了眼福,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梳洗。

谢晏行人是躺下了,可哪里睡得着,心里脑海里都是李沁阳今日一身如火嫁衣的艳丽模样。

此时就他一?人在床上,他都仿佛闻见了李沁阳身上的香味,再一?想到从今往后他们要同床共寝,他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不知所措的感觉。

怎样做才能看起来不刻意,不在李沁阳面前丢人呢。

纵然嘴上没说,谢晏行却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事上,他根本不是李沁阳的对手。

李沁阳回来的时候,谢晏行还在寻思着怎么办,听见脚步身,他立即支起身回头。

李沁阳见他那强做镇定却始终难掩局促的样子忍俊不禁,悠然走去床边坐下,盈盈笑着去看谢晏行,道:“你怕什么?”

谢晏行被李沁阳的眼神勾着如何也挪不开视线,见她欺身过来,他已是抓紧了被子,维持着最后一丝“坚强”。

李沁阳存心逗他,墨发散在两肩,鼻尖就在他面前咫尺的地方,低声道:“不是要跟我做夫妻吗?要?不要?我教教你?”

谢晏行知她使坏,可这会儿他是真的有些手脚发软,像是被李沁阳下了咒一?般,由着她宰割,不禁暗道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今日累了,明天再学也不迟。”话一?出口,谢晏行便知道这会是自己这辈子说得最不过脑子的话。

不过好在丢人也只是在李沁阳一个人面前,他可以接受。

李沁阳捧腹笑了起来,越笑越收不住,最后整个人滚在床上。

谢晏行觉得头皮发麻,恼羞成怒道:“别笑了!不许笑!”

李沁阳才不搭理她,依旧笑得停不下来,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床上这一?团火烧得谢晏行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扑上去将李沁阳压住,按着她的双手不教她乱动,盯着她已是笑得发红的脸,道:“再笑,我不饶你了。”

他这突来的气势倒是有些镇住了李沁阳,尤其此时两人穿得都单薄又几乎贴在一块儿,稍一?喘气便能让气息相融扑在彼此脸上,平添暧昧。

他抓着李沁阳的手不自收拢了一?些,掌心感受着她还带着潮气的细腻肌肤,伴着在心底蔓开的火,有些觉得不够似的,想从她身上摄取更多。

李沁阳在男女之事上向来看得开,加上她和谢晏行确实成了亲,当真要?做些什么也无可厚非。只是谢晏行此时不断加深的眼光和越来越贴近自己的身体蓦地产生了压迫感,连带着勾起了莫名的害怕和担心。

李沁阳偏过头去,拒绝了谢晏行的继续亲近。

原本正在升腾的旖旎热烈就此止息,谢晏行看着李沁阳红霞仍在的颊,热情却被她已经闭上的双眼的浇灭,挫败地退开。

李沁阳有些慌乱地钻进里床,裹紧了被子躺下。

身后没有动静,但片刻后她感觉到谢晏行似乎下了床,她回头问道:“你干什么去?”

“灭灯。”谢晏行道。

李沁阳躺回去,看着房中的光线一点点地变暗,最后陷入幽暗,听着谢晏行重新躺回自己身边,这才安了心。

方才两人玩闹,李沁阳没听见外头的动静,这会儿安静下来,她听见外头的风吹得猛烈,呼啸着仿佛能将她吞没一般,她不由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觉察到李沁阳的动静,谢晏行转身问道:“你冷吗?”

“没有。”李沁阳没动。

幽光中,谢晏行只能看见李沁阳裹着被子的轮廓,想着今夜的仓惶收场,他自是心情低落,以为是李沁阳到底嫌他不过是个孩子。

二人各怀心事地躺着,李沁阳终究因为一整天的大婚典礼而疲惫睡去,不知谢晏行终不能寐,还在为她拒绝他的亲近而耿耿于怀。

如此直到后半夜,谢晏行依旧清醒得很,房外的风声凄厉如鬼魅也无法扰乱他的心神,他只有在和李沁阳有关的事上才会失了分寸,其余时候,他都直到自己应该做什么。

风声里传来一丝异响,谢晏行瞧见有个黑影从窗外掠过,他顿时警觉起来,暗道属下实在大胆。

起身前?,谢晏行特意去看李沁阳是否还醒着,见她睡得沉,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连外衫都没批,摸着黑去了门边,推开了一?小条门缝。

纵是如此缝隙,从外头扑来的严寒也足够谢晏行吃惊。

他眯起眼去看门外,黑漆一?片。

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递进来,谢晏行费劲儿才能大约看见是一张封卷的字条。

他正要去拿,却听见李沁阳的声音传来:“谢晏行!”

门外的属下也是一惊,不禁松了手,那字条被风吹进了屋里,不知落在何处。

“谢晏行!”李沁阳的声音大了一?些。

谢晏行立即回到内堂,道:“我在这儿。”

李沁阳借着幽暗光线瞧见谢晏行坐会床边,她摩挲着去拉他的手,问道:“这个时候你起来干什么?”

房内虽有地龙,但这会儿已没有那么暖了,谢晏行怕她受凉,忙推着她回床上,黑灯瞎火地摸了被子往她身上裹。

李沁阳一模到谢晏行便被他衣上的寒气冻着了,那边谢晏行帮她盖被子,这边她拉着谢晏行往自己身边靠,再将被子往他身上裹,道:“这么冷的天,你开门是要出去?”

谢晏行想着那张字条,无意识地跟随了李沁阳的动作躺下,道:“听见外头风大,我去看看门闩紧了没。”

李沁阳笑出了声,谢晏行听着心情莫名松快了一?些,只是片刻后两人又都滞住了。

“这是……你的被子?”谢晏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