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行的?掌心干燥温暖,在此时已被秋凉笼罩的?鄞都里正能护着李沁阳微凉的?手。
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冷么？手这?么凉。”
“你先说要赌什么。”李沁阳如孩子?那般固执着追问自己想要的?结果，丝毫没留意到谢晏行已将她另一只手都裹在了?掌心里。
谢晏行摩挲着她的?手背,待觉得她的?手暖一些了?，才道：“我赌今年十二月十二，你会嫁给我。”
李沁阳一惊，楼外的?阳光恰好照着谢晏行含笑的?眉眼,他们挨得近,她却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两?只手比之前?更用力了?一些,像是怕她抽回去似的?。
李澜成赐了?婚,但?没有定日子?,李沁阳也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现在突然听谢晏行这?样说,她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十二月十二，那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谢晏行坐去她身边,问道：“跟不跟我赌？”
李沁阳又等了?多时才回过神,不服气就这?样这?被他先发制人,她故作不屑道：“赌就赌,你一定会输。”
“那你说个日子?。”
“我说……”李沁阳这?才发现自己又被谢晏行牵着鼻子?走，恼得就着被他拉住的?双手往他身上轻砸了?一下?，道,“让你拿我寻开心。”
谢晏行笑容更甚，将李沁阳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柔声问道：“说认真?的?，十二月十二是个好日子?。”
“你找太史算过？”
“你和我成亲的?日子?，哪里需要别人算？你我若是都觉得好,就是那一天。”
“那你跟我说说，那天好在哪里？”
“去年的?十二月十二，在鄞都城外的?大雪里遇见了?一个人。”
遇见了?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站在武安侯棺椁前?伫立许久的?美人。飞雪为她做了?底，天地间莹白的?一片里，唯有她那双乌黑的?眼眸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时他就知道，她是他的?目标，却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这?个目标已和当初的?那个不大相同了?。
李沁阳回味了?一阵才想起，去年的?那一天是她和谢晏行初遇的?日子?。
她惊讶于谢晏行的?这?个决定，不知在想通了?这?件事后，自己的?眸光变得晶莹灵动起来，与此时照来的?深秋日光混在一起，盈盈潋滟。
谢晏行说得点到即止，李沁阳又不愿就这?样被他说动，故意道：“你遇见就遇见呗，关我什么事。”
一面说，她一面从谢晏行掌中抽回手，径自下?楼去了?。
谢晏行追出来时，瞧见李沁阳边走边笑，他这?才放心了?一些，安静地与她并肩走着。
迎面跑来一群玩闹的?小?孩子?，谢晏行当即将李沁阳拉到身后，自己被打头没看路的?孩子?撞了?。
孩子?一见是这?样英俊的?少年郎，盯着谢晏行看了?又看，问道：“你是天上仙人吗？”
李沁阳闻言发笑。
谢晏行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李沁阳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跑开了?。他忙追去，见她停在一个卖风车的?小?摊前?。
李沁阳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所以转头望向谢晏行。
谢晏行分明看见了?她有求于自己的?目光，却站着不动，与她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两?两?相望，还隔着满满的?市井烟火气。
李沁阳知他是故意等着自己开口，她就是不肯低头，看着那群孩子?围着谢晏行，蓦地想起将来……
神情在瞬间黯淡，李沁阳落寞地转身从风车摊贩前?离去。
周坚告诉她，以她的?身体?，即便是调理好了?，受孕的?机会恨很小?。在苏未道之后，过去无论和自己成婚的?对象是谁，她都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可?如今当面对谢晏行，当面临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她却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这?件事来，实在是奇怪得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李沁阳还在神伤，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只风车，一并还有谢晏行温柔的?眉眼。
她勉强笑了?笑，接过风车却没说话。
眼前?的?阴影在李沁阳毫无防备下?靠近，她就此落入谢晏行宽阔的?怀里，驱散了?周围的?秋寒，也好似在瞬间抚慰了?她低落的?情绪。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我呢。”谢晏行在她耳边低语，轻轻按着她的?后颈和后腰，让她再?靠近自己一点儿?，“十二月十二，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恰到好处地控制着距离，让那只风车贴在他们心口之间。
李沁阳的?另一只手摸上腰间的?匕首，鞘上传有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但?也温暖着着原本该是冰冷的?利器，就好像谢晏行给他的?温柔，只要一点点，便能诱着她不断靠近他。
没有得到李沁阳的?回应，谢晏行有些慌了?，他低头去看她若有所思?的?眉眼，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什么？”
李沁阳半举起风车，吹过的?风终于让它转了?起来。她再?将风车举得高了?一些，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风车一转，光线时断时续，照在她脸上，落下?不断变换的?影子?，便是这?些年从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往日谢晏行多少能猜到她的?心思?，此时看她这?愁绪慎重的?样子?，他猜不出，想不到，心里慌得直接将风车送李沁阳手里夺了?过来，藏去身后。
李沁阳苦笑道：“幼稚。”
“你真?觉得我幼稚吗？真?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
李沁阳哑然，垂眼顿了?一会儿?，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给了?他另一个答案：“那就十二月十二成婚。”
还未等谢晏行高兴，李沁阳又道：“等我回去想一想，我们之间还是约法三章的?好。”
握着风车的?手骤然收紧，掌中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握断了?，粗糙的?断口扎着掌心，像是直接扎破了?皮肉。
“好。”他顺手将风车丢去路边，用另一只拉起李沁阳的?手道，“该回去喝药了?。”
当天日落前?，李沁阳便进了?宫，向李澜成提请了?大婚的?日子?。
李澜成一听，毫不犹豫问道：“这?么急？”
一旁的?陆渊渟一直低着头，不曾说话。
“阿姊，先不说时间仓促，单就是这?日子?都没让太史算过，不合适吧。”李澜成道，“我越国的?长?公主大婚，哪能这?么促狭，孤可?不能委屈你。”
“夫婿是我选的?，日子?也是我定的?，单这?两?样加上我已是够成亲的?了?。王上能为我安排婚礼，就是恩典，不会委屈的?。”李沁阳道。
“不行，这?点日子?哪里够准备，谢晏行不讲究，孤可?不能失了?自家人的?体?面，回头找了?太史算过日子?再?说。”李澜成说着不停朝陆渊渟使眼色，让他帮忙拦着李沁阳。
陆渊渟却道：“臣以为既是公主的?选择，王上答应便好。”
李澜成拍案道：“陆大哥，你太让孤失望了?。”
李沁阳却因此笑道：“王上的?心意，我领了?。我这?婚事原本也是无奈之举，不用大费周章。倒是王上跟陆大哥，时刻要小?心提防着，不可?大意了?。”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陆渊渟如今也唯有在政务上才话多一些，道：“苏言比以前?更小?心，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不似过去张扬，想要抓他们的?把柄，确实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老匹夫在想什么孤心里一清二楚，孤就是要看看，这?回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李澜成眼底现了?杀机，他向来不在李沁阳面前?隐藏对苏言的?憎恶。
苏言过去还会插手李沁阳的?事，但?这?一次他全无动作，就是要所有人看见王室长?公主做出了?多么荒唐的?举动，而当朝国君又做了?一个怎样令人失望的?决定，以至于外人对越国王室的?评价再?跌谷底。
杀人诛心这?种事，苏言比苏未道厉害得多，借悠悠众口来抹黑当政君王，再?寻一个适当的?机会抬正式予以打击，借此抬高自己的?声望，获得更多的?支持和话语权，最后以此来压制李澜成，还能说是众望所归，这?才是苏言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苏言能忍，赵康成不见得如此。西南军饷案后，赵康成一直私下?有动作，为保万全，王上已经在暗中调动鄞都周围的?布军。”陆渊渟道。
李沁阳知道朝政变幻可?以是年深日久的?拉锯，也会是一触即发的?突然，但?她想不到局势已经逼迫着李澜成开始调动守备的?兵力。
最后她只能暗叹，这?段时间确实是她疏忽了?。
“那之前?说的?那个神秘力量呢？”李沁阳问道，“可?有头绪？”
陆渊渟摇头，道：“多时未动了?，安静得我以为或许是当初多虑了?。兴许等下?一次出现情况，他就会出现。”
“下?一次？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李沁阳从王宫离开回到公主府都没能得到答案。
应李澜成要求，李沁阳是用了?晚膳才回来的?。
此时天色已暗，侍女跟着李沁阳到了?住处才点上灯，忽然瞧见房中坐着一个人，吓得侍女惊叫了?一声，喊道：“有刺客！”
李沁阳眼尖，瞧见那正是谢晏行，便将侍女打发下?去，没好气质问道：“大晚上坐这?儿?吓唬人，真?将你当刺客抓了?怎么办？”
李沁阳信步到谢晏行身边坐下?，见他一张脸拉得老长?，实在奇怪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谢晏行不做声，转头冷冷地看着李沁阳。
李沁阳一愣，却也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置气，可?又想不出自己哪里惹着他了?，道：“莫名其妙。”
“你用过晚膳了?？”
李沁阳这?才知道，这?人竟是在为这?样一件小?事给自己甩脸色，不免好笑道：“我没回来，你自己吃就是了?。”
李沁阳有些心虚起来，她依稀记得进宫前?答应了?谢晏行回来用晚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