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李沁阳顾不上去探究出来的到底是谁,立即冲了上去,拨开人群去看,只在见到陆渊渟的那一刻更加着急起来。

“哥。”陆若仪看着狼狈的陆渊渟,立即给他让道,跟在一边问道,“哥,你怎么样?”

陆渊渟原本没有打算亲自进火场,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谢晏行的名字,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心这才一时情急冲了进去,却没料到不但?没找着谢晏行,自己还?险些被困在里头出不来。

此时因吸了不少浓烟,陆渊渟原本清隽的面容早被熏得黑一块,灰一块,还?不停地咳嗽,需得人扶着才能勉强站起。

可他自被救出来后见到李沁阳的第一眼便一直看着她,无力地向她伸着手,想要阻止她再向馆内踏出一步——他从大火里出来才知道那一大片炽热火海的可怕,他不能让李沁阳也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里。

李沁阳正要叮嘱陆若仪好好照顾陆渊渟,忽然听见有人喊道:“找到公子晏行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句话后被吸引住,立即转向谢晏行被搭救出来的方向,就像是先前?丢下薛宣离开公主府那样,毫不犹豫地将陆渊渟抛在了身后。

冲天的火光照着李沁阳半身,她被投在地上淡淡的影子最终也从陆渊渟脚边离开,他像过去一样将所有的失落收在心底,并不敢去责怪李沁阳每一次在他面前的转身。

李沁阳没想到,再一次见到谢晏行竟会是那少年全身瘫软着被人架着从火场中出来。

“谢晏行。”李沁阳站在虚弱的少年面前,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完全忘了自己手上的疼痛,在片刻大脑的空白之后,马上派人回?公主府去接周坚过来。

汇风馆的大火仍在烧着,谢晏行和陆渊渟都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妥善安置起来。

陆渊渟没有皮外伤,主要还?是吸入了大量浓烟,没有大碍。

谢晏行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当场就昏迷过去,这才让人找了多时。

周坚赶到,为他诊治后道:“内外伤都不轻,若不好好调理,日后会落下病根的。”

李沁阳紧张道:“这么严重?”

“那横梁是多重的东西,就这么砸下来,此时他还?能有口气都是福大命大,再加上他在火场里待了那么久,如今嗓子都熏哑了,浓烟入五脏必须小心调养。”周坚说着就去写药方。

李沁阳虽信得过周坚的医术,可眼看着如今虚弱的谢晏行,她还是不放心,便唤来侍卫道:“即刻去太医院将院判找来,再将汇风馆的情况送去给王上。”

“慢……”谢晏行此时嗓音喑哑且气虚,说话费劲儿极了。

李沁阳听着他这一副哑嗓早就皱起了眉头,却还是下意识听了他的话没让侍卫走,问道:“你说什么?”

为了迁就他,她特意凑上去,挨近了听他说。

“不用……宣太医,周大夫……可……可以……”

“我不是不信周……”李沁阳说到一半,见谢晏行虽然不方便说话,可那眼神清亮又坚定,她立即心软了下来,再不逆着他的意思,这就将侍卫打发下去,仍有些不甘心道,“这总行了吧?”

方才还?是一副紧张至极的模样,如今李沁阳又对这少年满是嫌弃,侧着身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倒是谢晏行总盯着她,看她鸦睫轻垂,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李沁阳安静极了,但?谢晏行脑海里还?闪动着在火场外她急切慌忙地跑向自己的模样。他已经许久没见有谁这样关心自己的生死,那一刻火光照着李沁阳的身子,她那一身红衣就仿佛一团火——是他不会回?避,甚至想要靠近的火。

屋子里没人说话便静悄悄的,谢晏行因后背受了伤一直趴着,时间一长非常不舒服,可他又实在没力气自己动,只能求助李沁阳。

他想说话,然而嗓子眼疼得紧,方才那一句话说着就像是刀子一样割着咽喉,实在太磨人了,他不想再遭这个罪,便轻轻咳了两声,想要引起李沁阳的注意。

李沁阳闻声转过视线,见他神情怪异地看着自己,给自己打着眼色。她道他受了伤还不安分,更是嫌弃,便没好气道:“做什么?”

谢晏行抬了抬肩膀,见李沁阳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便又动了动,单是这个动作就疼得他仿佛被扒皮拆骨了似的痛到了身体每一处。

见谢晏行强行忍痛的狰狞表情,李沁阳倍感无措,问道:“你要做什么?不舒服吗?我去叫周大夫……”

“不……”谢晏行气若游丝,又等了好一会儿才道,“动……动一……动……帮我……”

李沁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从来都是被别人服侍的,哪里伺候过别人,更别说是谢晏行这样的伤患,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看谢晏行还?要说话,李沁阳立即凑过去,道:“你要说什么?”

桃腮香雪尽在咫尺,李沁阳身上的幽香萦绕在谢晏行鼻底,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都像消失了一般,只剩下腔子里那颗心格外剧烈地跳动着。

她的耳坠子方才不小心拍在他鼻梁上,像她从前?跟他动手那样,一点点的力道,仿佛是另一种?方式的撒娇。

不见谢晏行做声,李沁阳转过视线去看他,恰好触上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瞬间便似有一只手撩动了她的心,刹那而过的震撼,让她一时间失了神,就这样沉溺在谢晏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弥漫在两人本就亲近的距离里,温热躁动,催发着令人难以平静的气息。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让李沁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氤氲在眉眼间的忐忑让她原本的艳丽姝色更添加娇俏。

只是这姿势维持得久了到底费腰,李沁阳又没防备,一时没支持住,便险些滑倒,好在是及时扶住了床沿才没闹笑话。

李沁阳这一跤动静不大但还?是震了震床板,谢晏行的身子就算是勉强有了一点点的挪动,比刚才舒服多了,再看李沁阳脸上未去的红霞,衬得她分外娇媚,他看得喜欢遂笑了出来。

李沁阳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当即不高兴了,正要呛他,可见他此时笑意温柔,再想着他死里逃生时那气息奄奄的模样,这就再狠不下心跟他动气,竟跟他一样笑了出来,只是面上故作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你安心养伤,汇风馆起火的事,我会派人去调查的。”李沁阳道。

谢晏行神色未变,心里却已经冷静下来,他自然知道汇风馆好好的为什么会起火。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晏行只觉得嗓子难受就又咳了几?声。

李沁阳立即去倒水,知他此时不方便坐起来,就拿了勺子过来,亲自喂水给他。

在李沁阳的记忆里,她就没做过这种?服侍人的事,就算是近来薛宣喝药,也都是薛宣自己喝,她在一旁看着,根本不用她动手。

此时她给谢晏行喂水动作生疏也有些笨拙,甚至还有一脸的不情愿。

谢晏行越看她这别扭的样子越高兴,就着她喂水的姿势一口一口的抿着,仗着自己是病人故意磨着她。

李沁阳看他喝水都费劲儿又担心起来,道:“我还?是去叫周大夫来看看你吧。”

谢晏行此时不想见其他人,见李沁阳要走,他登时急了,一不留神就呛了自己。

李沁阳放下杯子拿出手绢帮他把嘴角的水渍擦了,道:“慢着点,几?口水而已,没人跟你抢。”

这几?口水是李沁阳亲自喂他的,放眼整个越国,怕是连李澜成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哪能不抢?

如此想着,谢晏行心头拨云见日,一片灿烂,纵是咳得浑身疼,都难以掩饰那爬上眼角眉梢的笑意。

“平白无故你笑什么?怪渗人的。”李沁阳动作轻柔地帮他将嘴角的水渍擦尽,问道,“还?喝吗?”

谢晏行轻轻摇了摇头。

见李沁阳起身要走,谢晏行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动作大得着实让李沁阳吃了一惊。

“你干什么?”李沁阳吓得往他背上看了看,确定伤口没裂开,她才放了心,道,“我只是去放杯子。”

有些情绪在李沁阳面前就是发生得这样突然,他怕她离开,或许是长久地处在孤独中,让他不愿意轻易放开并不排斥自己的李沁阳。

与她认识的时间越长,他想要多跟她相处的想法就越浓。

她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分别,都伴随着谢晏行不为人知的落寞与寂寥,还?有另一份从未有过的渴望。

他想听她说话,哪怕是故意说来气他的话;他想看她冲自己笑,哪怕那笑容里都是对他的嫌弃。

而此时,他看着李沁阳腰间别着的那把匕首,就像是得到了这世上最温柔的抚慰,就此打消了前?一刻的不安。

直到谢晏行松开手,李沁阳才从床边走开。

在背对谢晏行的短暂时间里,有莫名的笑容在李沁阳脸上绽开,她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之间这样高兴,只是一想起谢晏行方才那样急切地抓自己的样子,她便好似听见那少年在对自己说——不要走。

李沁阳还未从这一丝莫可名状的甜蜜里回?神,房外匆忙的叩门声突兀地打破了这一方小天地里的安宁。

李沁阳当即显露出心中不耐,下意识回?头去看谢晏行,好似是无声地向他埋怨旁人的打扰。

“长公主,出事了。”

李沁阳此时听出了门外那侍女的声音,是从公主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