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施家庄附近,两人得知了施茵突然离世的消息,还匆匆下葬后,心头更加疑惑了。
楚留香本该直接过去施家庄查探,可他驻足不前,只如此对巫行云说:“小云儿,不如你在外面在一家茶馆喝杯茶,且等我出来?”
楚留香神色如常,巫行云因在外头未曾开口,故而只看向他,传声问他道:“有何说法不成?”
巫行云知晓楚留香并非故意这般说,定是有何原因,而且她的武功他又不是不知道。
楚留香虽不曾跟施家庄的金弓夫人打过交道,可他与左二爷之前酒桌谈话间,左二爷已然把他所了解的有关金弓夫人的一切都说得明白了。
金弓夫人,名叫花金弓,昔年嫁与施家庄施孝廉施举人为妻。施举人与左二爷本是世交,可施举人畏妻,花金弓入门之后,施家庄全在花金弓的掌控之下,左二爷也因此不怎么与施家庄来往了。
只因花金弓惯使一手金弓银弹,人道是金弓银弹铁鹰爪,故而江湖人称金弓夫人。花金弓此人泼辣霸道,蛮狠不讲理,最是欺软怕硬,也不知怎的与左二爷那是互相看不顺眼,也因此掷杯山庄与施家庄断了往来。
最为重要的是,施家庄与薛家交好,金弓夫人的儿媳便是薛家的女儿。而薛家家主正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因他每杀一人必有一件血衣,故而江湖人称血衣人,薛衣人与左二爷仇深似海,那可是死对头了。
亲家的仇家,那可不就是自己的仇家了,所以掷杯山庄与施家庄也从世交成了仇家。
江湖中人都知道左二爷与楚留香交好,所以楚留香此番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必须得小心行事,他是打算自己悄悄进去探个究竟,才想着让巫行云在外头等他。
楚留香如此,一是不想巫行云卷入这些麻烦事中,以巫行云的脾气,若是对上金弓夫人那样的,可能她都得把人施家庄给拆了。二是巫行云在暗处不为人知,可视为杀手锏,若是一旦有何变化,有巫行云的帮助,他也好有所应对。
巫行云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前者她或许不在意,但是后者巫行云便觉得还有那么几分道理。楚留香好言好语的,巫行云自然是答应了,她这个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楚留香倒是看得明白。
可楚留香前脚才走,巫行云后脚便悄无声息的跟上去了。
她只说不跟他去,没说不自己去,不是么?巫行云表示她绝不是担心楚留香那个小白脸的安危,只是好奇跟着瞧瞧罢了。
楚留香暗中潜入施家庄打探消息,这头一条得到的便是府中下人所言,施茵福薄,红颜薄命,眼看着金弓夫人已经打算把她嫁给薛家少爷薛斌为妻,可谁知人就这么好端端的没了。
薛斌正是薛衣人之子,在金弓夫人并一众下人眼中施家与薛家可谓是门当户对。毕竟施家的儿媳便是薛衣人的女儿薛红红。两家乃是通家之好,如此倒也算是良缘。
楚留香又悄悄去了施茵房中察看,发现左明珠虽不曾与施茵接触过,可她口中所言施茵房中的摆设无一不是正与房中摆设一致。
因左明珠服假死药一事,是以楚留香断定,左明珠无恙,那么这样一来,是否施茵之死也有所蹊跷呢。亦或者,施茵与左明珠先前是否暗中见过面,却不为人知,她们之间又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些都是有待查证的事。
说来也是巧合,楚留香正待离去,再去施茵墓前一探究竟,可谁曾想竟被人当场在施茵房中逮了个正着。
施家庄院内灯火通明,家仆个个明火执仗,而后又出现了两个女子。一女年长,面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唯有一双眼还算清透动人。另一女年轻些,却生的一张马脸,身形臃肿,两人瞧着都有些凶神恶煞的。
楚留香心思一动,便已知晓,眼前两人便是金弓夫人与她的儿媳薛红红了。
“母亲,这小白脸便是叶盛兰?”
“便是你勾引我女儿,害得她命丧黄泉?纳命来!”
这婆媳俩讲话丝毫都不避讳旁人,正大光明的打量着楚留香。
楚留香生得俊俏,纵是此时月黑风高,也掩不住那一身风流气度。只可惜却叫金弓夫人看得一肚子火,恨不得生吃了这小白脸,一旁的薛红红一双眼盯着楚留香看,倒也不妨碍她与金弓夫人同仇敌忾。
毕竟,在施家庄薛红红那可比大少爷施传宗更加的说一不二,只因为大少爷同他爹一般,是个怕老婆的。
金弓夫人不由分说,命人取来金弓银弹,这是上来就上看家本事,完全不给楚留香说话的机会。
楚留香只得匆忙闪躲,但是他没有错过金弓夫人与薛红红话里的意思,施茵与一个叫叶盛兰的人有私情?只是,楚留香以为凭借眼前这两人的样貌脾气,那个施茵也应当好不到哪里去,却不想这回竟是楚留香错了。
金弓夫人越打越是疑惑,叶盛兰应当不会武功,等闲之辈也不可能在她的金弓银弹之下得了便宜,眼前这小白脸闪躲间始终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便叫她生了疑。
金弓夫人忽然停下攻击,“你不是叶盛兰,你到底是谁,来我施家庄意欲何为?”
“在下楚留香。”
楚留香三个字一出,金弓夫人与薛红红婆媳俩面面相觑,眼前这小白脸当真是楚留香?
可是,楚留香与施家庄素无来往,为何会突然在施茵的房中被抓了个正着,这般一想,金弓夫人便越发的气恼了,她最恨便是有人骗她。
薛红红嗤笑道:“呵,就你还楚留香,小白脸你也不拿张镜子照照自己。”
楚留香一时失笑,他虽不会随意评价女子样貌,可薛红红这般,也不知这话是不是给她用才更恰当。
薛红红大怒,当即持剑砍去,金弓夫人也紧随其后。薛红红在施家庄横行无忌,想来也是有她爹薛衣人的功劳在里头。
只是,薛红红到底是薛衣人的女儿,她那一手长歌飞虹剑,正是昔年公孙大娘的绝学,剑如飞虹,不同反响。而金弓夫人则用的那日左明珠攻向掷杯山庄家仆的小鹰爪功,出手狠辣,纯熟老练,乃是金弓夫人的家传功夫。
这婆媳俩前后夹击,楚留香犹自闪躲,目光触及院内火把之时,想起仍在外等候的巫行云。楚留香才不继续逗留,匆匆躲避,几步轻踏便从两人的攻击之下闪出,自院内那棵老树向远处飞身掠去。
楚留香轻功非凡,施家庄的人哪里追得上,不过也因此让金弓夫人并薛红红两人相信了他便是楚留香,否则这样出神入化的轻功,能是叶盛兰那个唱戏的小白脸?
金弓夫人犹疑不定之时,薛红红却主动提出要回薛家问问她爹,也因此得了婆婆满面笑容口口称好,婆媳俩相处看似十分融洽。
楚留香出了施家庄之后,便见月下一人影,一转头正是巫行云。
楚留香调笑道:“小云儿,这般着急来寻我?”
楚留香方才正是想起天色太晚了,他若是过分逗留,那还在茶馆喝茶的巫行云岂不是要没地方待了,是以这才想着脱身,而非继续与那两人周旋,看能否得到更多的信息。
巫行云没好气的白了楚留香一眼,他分明打得过,也跑得了,却偏偏还打出乐趣来了,“我若是不来,你这小孩儿家的游戏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呢!”
楚留香笑眯眯的看着她,“这哪儿是什么小孩儿家的游戏,小云儿莫不是羡慕嫉妒了?”
巫行云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懒得搭理他,只揪着楚留香的衣袖道:“莫要与我油嘴滑舌的,快些回去休息了,我困了。”
楚留香想起自己之前的疑问,抬手摸了摸巫行云的额头,又要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巫行云瞧着冷淡,倒是没有避开他,只是不解问道:“你这是作甚?”
“我瞧着你这几日很是没有精神,也不知你是不是病了,正要与你看看。虽说你医术高明,可医者不自医,我还是瞧过为好。”
要不说楚留香会说话呢,就他这般,巫行云这古怪的脾气那也是老老实实的,生不出半点不耐烦来。
巫行云睡眼朦胧的凑到楚留香跟前,歪着头瞧他,“那你可是瞧出什么来了?”
楚留香一抬眸,就对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在月光下泛着盈盈的光泽,她睡眼朦胧,恰似雾笼春山眼含秋水,煞是动人。楚留香不自觉的往他处瞥了一眼,才继续看她。
“无甚,我们回去吧。”
楚留香顺势拉起巫行云的小手,两人并肩而行,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因为自打两人从掷杯山庄出来了,楚留香想着在施家庄附近或许能查到更多的消息,便寻了一处小院赁下了。毕竟,香帅从来就不是一个差钱的主儿。
谁知,方才进了小院,巫行云便靠在楚留香身上不走了,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让楚留香看着很是担忧。
巫行云一身武功,楚留香也算是见识过一二了,那绝对算得上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只是她似乎最近晚上都是这般模样,难不成是上一次练功时出了岔子?
楚留香将人抱在怀里,向屋内走去,心想等着第二天醒来,一定要好生问问巫行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楚留香躺在床上皱眉想着今日发生的事,而巫行云似乎已经睡着了,看上去乖巧却又很不老实的窝在楚留香怀里,双目紧闭,呼吸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