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话,祝玉妍本就难以抉择,此时闻言之后心里越发的纠结缠绕,不知该如何面对,加之身体疲倦,故而只好硬着头皮装睡,就是不睁开双眼。
不过,也是她身体虚弱的缘故,祝玉妍竟听着宋缺说话,听着听着就这般睡过去了。
宋缺的这些话本就是故意说给祝玉妍听的,他知道她在装睡,想看她有什么反应。可是,宋缺的话说了有几箩筐了,祝玉妍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宋缺低头一看,再那么一听,见她秀眉微蹙,呼吸平稳,这是又睡了?
宋缺的唇边不禁泛起一丝苦笑,敢情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该听的人是一句都没听着啊!
也罢,便让她好好休息吧,等她休息好了,他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的谈。
宋缺凝视着床榻上的人轻叹一声,终是伸手替祝玉妍掖了掖被角,动作轻缓,神情温柔,眉目透露出一种坚定的神色。
从方才开始,宋缺便在思考,他与祝玉妍之间到底是何去何从?
即便那些事真真假假,可他对她的心意做不了假,宋缺知道自己已然是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心上,再难割舍。
既然割舍不下,那么就不必割舍了,把人留在身边不就是了。
至于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各自的身份问题。宋阀虽也有心逐鹿中原,可到底是与其他的豪门世家不同,甚少结交这些江湖门派。尤其阴癸派在魔门中是数一数二的大派,更不说祝玉妍还是阴癸派掌门的得意弟子,属意她成为阴癸派下一任掌门。
祝玉妍的身份和她身处的位置,便说明阴癸派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人放走,若是想毫发无伤的把人带走,少不了与阴癸派掌门谈判,甚至答应一些条件。这些在宋缺看来,都是应当的。
除却阴癸派之外,宋阀的一应家臣族老恐怕未必会能接受祝玉妍的身份,光是他爹娘那一关就不好过。不过谁让祝玉妍已经怀了他们的孩子,这或许就是一个转机。
宋缺在祝玉妍熟睡的这段时间里,想了许多,其实若不是他对她生出的情意,宋缺此时恐怕还会一如之前的想法,甚至与祝玉妍分开都是注定的。
祝玉妍这一觉睡了许久,从一个天黑睡到了另外一个天黑,就连守着她的宋缺,也因为无法控制疲倦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是以,祝玉妍一睁眼,便看见守在她床边睡过去的宋缺,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了。
祝玉妍之所以无法面对宋缺,她魔门妖女的身份是一回事,她自己用心不纯又是另外一回事。
女人的心思一向敏感,祝玉妍能够感受得到宋缺的情意,就如此刻宋缺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便足以说明一切。可越是如此的对比,才越叫祝玉妍觉得放不下离不开。
祝玉妍并没有叫醒宋缺在,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描摹他的容颜,即便换了一副样貌,可人终究还是那个人爱她疼她的人。
许是祝玉妍的目光过分的灼热,宋缺动了动眉毛,便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神看到相似的情意,只要不是一厢情愿的骗局,那么他们就都还有希望。
老大夫的妻子送了药过来,宋缺本欲喂祝玉妍喝药,可到底是被祝玉妍接过去一饮而尽,她皱着眉头却没有叫一声苦,而宋缺的手则赶忙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又大又甜的蜜饯果子。
药汁的苦味,一瞬间就被酸甜的蜜饯给冲淡了,祝玉妍不由得舒展了眉头。宋缺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们之间到底是与之前有了差别隔阂,再难回到那种融洽的你侬我侬的地步。
宋缺没有再问祝玉妍一句话,只让她好好休息,便暂时出去了。留下祝玉妍一个人望着床顶发呆,就在这时老大夫的妻子走了进来,同祝玉妍说了一番话。
也正是老大夫妻子的话,让祝玉妍知道宋缺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更爱她,这个认知几乎让她开心的忘记自己心里这样那样的顾虑,只想留在他身边,她也不可避免的开始同宋缺一般思考起他们的往后。
从前,她为了成为阴癸派下一任的掌门付出了多少心力,如今想抽身可就不容易,阴癸派哪里会轻易放她离开。她师父唯利是图的性子,祝玉妍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要想让师父放她走,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才能使她改变主意,如此以来,宋缺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就绝不会小,他会愿意吗?而她也不舍。
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要为了那个人考虑,为他忧愁为他欢喜,祝玉妍现在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当初那么果决干净的想要在彼此相爱之后,杀了她的丈夫。
也是此时,祝玉妍才明白,假如她真的对自己的丈夫动了真心,那么她必不可能再动手杀他了,因为她根本无法狠下心来。
祝玉妍连着休息了两日,每日都有准备好的饭菜和药汁,再加上她本就武林高手,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难以缓解罢了,如今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宋缺这两日基本上是时时守着她,寸步不离,可今日宋缺好像并不在这里。祝玉妍一问方才知道,宋缺是有急事暂时离开了这里。
宋缺也是一时因为宋阀传来的消息,无法脱身罢了,可等他再回去的时候,祝玉妍居然不见了!
宋缺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老大夫的妻子耐心劝慰他,说是祝玉妍去寻他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且不说寻他只有一条路,只说祝玉妍走得这般干脆,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快就会回来的样子。
宋缺坐在桌边,一手撑着额头,颇有些咬牙切齿,也有伤心难过,她当真这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到底置他这个夫君与何地,往日的甜言蜜语都是满嘴口花花罢了,他就不该信她!
嘴里说着不该相信祝玉妍,可宋缺的心里确实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祝玉妍带回宋阀,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他也都要将人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是她招惹的他,如今便想着轻易的抽身而去了?玉妍,夫人,为夫告诉你,这不可能,这辈子你都必须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宋缺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亮。
宋缺在老大夫家的院子里枯坐着,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就在老大夫以为宋缺要化身石头的时候,宋缺才似乎醒过来。
他已经等了她许久了,不必再等了,该采取些行动了。
然而,就在此时,宋缺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轻盈带着熟悉幽香的脚步声,他一转头,便看见祝玉妍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神情温婉柔和,容颜倾城绝艳,风姿绰约。
宋缺的冷脸没能再把持得住,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叫祝玉妍放心了些。
祝玉妍承认自己最开始是不知如何解释,落荒而逃了,可就在她准备找个地方暂时住下的时候,她又觉得对宋缺十分不公平,她甚至都没有给他意思选择的机会。
至于这个不在意料之中的孩子,祝玉妍生不出一丝一毫伤害他的心思,他是他们的孩子,她曾经期待幻想过他的到来,又怎么忍心呢?
都说祝玉妍心冷心硬,可没有人的心一开始便是这样的,身在阴癸派那样一个地方,为自己套上层层伪装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她愿意变成这样,而是她没得选择。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宋缺的话里质问的意思并不多,祝玉妍反倒是听出了一种委屈,因为老大夫的妻子告诉她,自打她离开之后,宋缺便一直坐在院子里的她。
祝玉妍憋着笑,她的嘴若是哄起人来,那可是甜蜜的很,让人难以招架,“我没有要走,更何况,我的夫君在这里,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宋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味和诱惑,危险,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夫人,你该庆幸你回来了,否则……”
祝玉妍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否则如何?”
“否则,为夫定要杀上阴癸派,要你师父把人交出来的。”
且不管宋缺的用意为何,他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便是彻底的断了她的后路了。祝玉妍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她该庆幸自己回头的及时吗?
“宋……宋郎,夫君,你当真为妻的一片真心,我不会离开的。”
祝玉妍觑着宋缺的脸色,莫名的心虚,连忙改口,语声甜软柔和,一如往日她同他撒娇一般。不得不说,宋缺很是吃这一招,眉目变得柔和了许多了。
只是,宋缺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祝玉妍一眼,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既如此,那么便即刻随我启程回宋阀。”
“回宋阀?”
那这便是再无回头路了?她敢肯定,只要他们一到宋阀,江湖上必然有风声流出,阴癸派的消息不数一也数二了。这与他亲自找上阴癸派,怕是也没什么差别了,祝玉妍心头苦笑,却不得不答应宋缺。
因为彼此的身份都已经被揭穿了,自然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宋缺召集了此地宋阀的人手,准备好了马车和一应护送侍候的人,一路浩浩荡荡的回了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