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陆濯让钱钏瞧瞧饭好了没,确实只是瞧瞧。

家里早就请了厨娘,平日帮忙收拾家务、做饭浣洗等杂事,根本无需钱钏动手。

陆濯让她到厨下来,约莫是瞧见李青御要对她上手,不大乐意,这是真把她当亲妹子了?

钱钏想来想去,觉得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自己家的哪怕一条小狗,都不许别人碰!

大约就是这种心理。

不和他一般见识,他愿意护着自己是好事,反正他不干涉自己做生意,现在犯不着和他对着干。

晚饭是大家一起用的,陆家三兄妹,外加赵夫子和李青御,五口人。

吃的是家常便饭。

饭桌上,三人谈起陆濯考童生试之事:

“……你在府城考更便宜,新来的学政是我伯父的门生,……放心,出不了差子!”李青御道。

半年前,宋城府的学政任期已满,调回京里当官去了,新换的学政是李青御伯父一派的门生。

也就是现在,钱钏才知道,原来,李青御的伯父,竟是做了京官的,只不知是何官职,为何李青御的爹却在乡下当个大地主。

疑问归疑问,现在她操不了这个心。

陆濯和赵夫子交换眼神之后,方点点头,道:“那就多谢青御兄了!”

其实他不担心学政那边,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是新来的知府。

大梁朝官吏,三年一个任期,上一任知府在一年前平调到别处任知府去了,上头新派来的官员姓方,方煴!

和三年前到靠山村来的那个草包方起焕,同属一个方家,不同的是,方煴是方家的嫡系。

当年方起焕都能找到靠山村来,如今的方煴难道半点没有想法?

考还是要考的,这是他的目标。

李青御不明就里,仍接着道:“过几日,学政大人邀我到他家里去,界时你随我一起去瞧瞧,听说,知府大人也会去,到时在人前露个脸……”

这是拉近关系的机会,即使考试时学政或知府不会因为识得这人便给通融(实际上试卷弥封,根本看不见谁是谁),但能让上官对学子有印象,已是不得了的事。

有机会能在考前识得学政和知府的,又有几人?

陆濯却摇摇头,道:“你去吧,我还是罢了!”

“为何?”李青御不解。

赵夫子笑道:“若能得学政和知府大人的青眼,自然是难得的,但试前稳住心神,好好答题方是正途!”

陆濯也道:“我知道你的好心,但我想先凭自己本事考上生员再说,若能赶上和你一同乡试,再去不迟,若赶不上,也就罢了!”

也是,若能一起乡试,自然就是同一界,若不能,三年之后,也不知现在的知府学政还在不在任了。

李青御便道:“你既不愿,就罢了。不过,以你平日的学业来看,一个生员如何考不得?”

陆濯笑着摇头:“难说,难道……”

用完晚饭,天色已经擦黑,李青御告了辞,出门时,忽想起一事,便叫了钱钏,说有话要说。

钱钏正在帮厨娘收碗,见他叫自己,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正要出去,却听陆濯道:“有甚么要紧话,非今日说不可?明日再说吧!”

钱钏一愣,停在了主屋门阶上。

李青御也怔了怔,看看天,忽尔笑道:“也是,今日天色不早了,我须得尽早回家。钏儿妹妹,明日咱们铺子里碰头吧,我找你有事!”

“哎!”钱钏应道,心里却不解,陆濯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李青御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

不让他碰自家妹子就就算了,怎么李青御和自己说话,他不让,和陆桢说话,他也不让,邀他去学政和知府那里刷存在感这样的大好事,他都给拒了。

实在想不通,李青御这样好说话的人,如何能惹到他?

细想了想书中的剧情,她忽然觉得自己窥到了机窍:

书中的李青御和男主是同一阵营的,和大反派陆濯自然就是敌对的了。难道陆濯在这个时候就和他交恶?

钱钏想不出其他原因,便想当然了。

这种矛盾属于天定的矛盾,无能为力,反正两人迟早是要对上,早几年晚几年,都差不了多少。

其实陆濯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他拒绝李青御去见学政和知府,就是因为知府是方家人的原因,虽有前世的记忆,也知道方煴是个正直之人,但他不能去赌。

至于说他不让李青御接触钱钏和陆桢……

完全是因为,他觉得李青御实在太不拿他自己当外人。

钱串子明明是他陆濯的妹子,以前年纪还小也就罢了,如今两人都越来越大了,居然还像从前那样不避嫌,难道他李青御长到一十八岁,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虽然黑不溜秋的钱串子乍一看确实不像个女孩子,但这不是他可以随意逾越的理由。

看钱钏还在那里发懵,他提醒道:“串子妹子,有句话,做哥哥的须得提醒你……”

不待她有所反应,他便接道:“虽说李青御和咱们算是旧相识,但,你们到底男女有别,你渐渐大了,以后……还是要自重些!”

自重?

钱钏子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觉得不自重了!

“我……”她话还未出口,陆濯已转身回了屋,似乎并不想听她辩解。

钱钏气急,抬脚就想跟进去和他理论清楚,让他说说,自家到底哪里不自重?

还未进屋,便被里头的赵夫子挡了出来。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赵夫子笑得倒是慈爱:“串子姑娘莫要生气,你二哥也是关心你,他就你一个妹子,岂能随意便叫人拐了去?”

“我怎么会被人拐了去?”钱钏气道。

赵夫子依旧笑着,道:“你小小年纪,生意做得这般好,确实聪明得紧。但,做生意脑袋好使,可不代表别的地方脑袋也好使,就比如你三弟,他倒是机灵,可是于读书上却平平……”

说到陆桢,钱钏更气了。

陆桢读书上确实一般,可在她看来,夫子不合适也是一方面。

就比如说眼前的赵夫子,这位四十多岁的赵夫子,在钱钏看来,他的学问必定极深,但却未必会教学子。

比如:陆濯有时候出门没空,托了他教导陆桢课业。

陆桢启蒙两年,进展却慢,现在仍旧是读读背背加练字的水平。

哪知这位赵夫子却在陆桢耍赖不肯练字的时候,对他讲古,什么鱼身而鸟翼,什么状如龟而鸟首虺尾,什么人面四目有耳,等等等等。

回回听得陆桢不舍离去,末了,却总也不给他布置课业,既不读,也不写。

陆桢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哪里能这样放纵?

钱钏总觉得他在敷衍胡诌,虽见过他和陆濯长谈,却从未见过他正式给谁讲课业。

不知陆濯为何要请这么个人。

也许这人真的知识高深,却并不适合教导像他们这种,连秀才都还未考过的学子。

更何况陆桢?

不过,这不是她钱钏能置喙的事,陆濯他自家愿意,她管不着。

好在陆桢也不是块考科举的材料,混就混吧!

他还说自己脑袋在别的方面不灵光?

哪方面?

钱钏气鼓鼓地看着赵夫子,道:“我如何不灵光?我三弟学业平平,我看,未必全是他自己的问题!”

赵夫子听出她在说自己不称职,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只笑眯眯地看着她。

笑得她心下渐生疑惑:他肯定自己的生意才能,却说别的方面……

是指感情方面?

见他仍旧笑得云淡风清,钱钏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陆濯真把自己当亲妹子待,见李青御动手占了他妹子便宜,所以就生气了?

这不能够吧?!

见她终于明白过来,赵夫子又道:“你二哥的担心其实也没错,李家那小子从前还不大常来,近来半年来的越发勤快了。”

“有吗?”钱钏还是不大相信李青御会对自己有心思,觉得是陆濯和赵夫子想太多了。

自己哪里好?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因着常年在外头跑,毕竟是个女子,为了不招人眼,常年穿着灰不溜秋的男式圆领衫,配上晒得漆黑的肤色,哪儿哪儿都不会招人喜爱。

但赵夫子的话说得也有道理,不管是不是,她便扬起声音给屋里人听,道:“夫子莫要瞎担心了,你瞧瞧我,谁若能瞧上这副样子,那才是眼睛出了毛病!至于‘自重’二字……yin者见yin,谁心里觉得别人不自重,他自己才是不自重的那个呢!哼!”

说完,向赵夫子白了一眼,转身回房。

不过,说是那么说,却并不能像其他事一样,过去就忘,半点不放在心上。

半夜躺在炕上的钱钏,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忽而想到:自家今年都满十五了,再过两年就十七。

按大梁朝的律法,满十七未成亲,每年罚银二十两,满二十未成亲,官府将给配以姻缘。

……还有不足两年时间?!

钱钏惊得从炕上坐起来,吓出一头冷汗。

不能不成亲啊,要是罚银,她咬咬牙还能交上去,若当真给官府抓去随便给人配婚姻,那才叫冤呢!

既然必须要成亲,总得找个知根知底,自己看着也顺眼的,否则……

不敢想,不敢想!

再说到李青御,有钱,有闲(不一定),有能力,长得也不赖,若他当真对自己有心思,又有何不可呢?

当初看书的时候,她都是一目十行,剧情记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李青御做为男主一派的得力干将,虽也对女主有爱慕,但他却只放在心里。

没关系,只要不天天拿出来膈应人就成。

如果现在先和他培养感情,以后就算真和他成亲,大家知根知底的……也不是不行!

钱钏一拳捶在炕上:“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