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长随钻出来比钻进去容易得多。

虽被挤得鞋子都掉了,他们仍高兴得报喜:邹介中了第三名,李青御第二十三名。

李青御笑得眉不见眼,向来不苟言笑的邹介,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

陆濯由衷地向他们道喜,其余几人更不必提。

夫子更是开心——他们得中,比他自己中举时还要兴奋,直道:“还好还好,过两三月院试时,才要加把劲。”

回去免不了一番庆祝,又是夫子又是同窗,闹了三四日,终于可得些清静了。

钱钏这才找到机会,去请李青御给写招牌:“……趁着喜事,来找你讨几个字,我也沾沾喜气!”

李青御的书房坐北朝南,阳光从门外透进来,细尘随着光线飞舞。

他虽高兴,却有自知之明,道:“若论字,最好的是你二哥,写的既有形,又有骨,夫子说,像他这样的字,若是旁人,没个二十年的功夫都成不了。你又何必找我?”

陆濯的字好,她知道,但她不敢去找。

他本就不赞成开什么店,她后来绕过陆濯,找李青御合伙,陆濯虽未说甚,却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她的院子,可见他是极不赞同的。

这会子哪敢去找他?

“我这不是沾个喜气吗?我二哥还未参试,自然与你们不同的!”钱钏拍马屁道。

李青御又笑:“即使不是你二哥,你要沾喜气,也是找邹兄,他考了第三名,字又写得比我的好……”

“这……”她也不敢。

邹介向来不苟言笑,从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怕去了,人家嫌她瞎耽误人家的工夫。

她却不好明说,仗着他好脾气,耍赖道:“你也是那院子的股东,赚来银子也有你的份,让你写几个字而已,又何必推三阻四?”

李青御被她缠得无法,只得铺好纸,提起笔,正要下笔,忽听门外有人道:“怎么不进去?”

是邹介。

两人回头,便见邹介和陆濯,一前一后进得门来。

钱钏一头黑线:不知道陆濯在外头听了多久,有没有听到自己说他未参加考试,不找他写字的话?他会不会记恨自己?

这话很快得到印证:

李青御见他二人来,便不好意思献出自家的字来,忙将陆濯拉到案前,递笔道:“来来来,陆兄,你的字好,你来帮忙写个招牌。”

陆濯半推半就地接过笔,口中却道:“这不好吧……我毕竟未参加科考!”

钱钏咂咂嘴,没敢吭声。

李青御笑道:“亏得你今年未参加,若参加了,我说不得就只能得第二十四了!莫要推脱,来来,请吧!”

他殷勤地将纸展了又展,请他落笔。

陆濯用笔蘸了蘸墨,问:“写什么?”

钱钏想了想,道:“十千脚店?”

陆濯看她一眼,未多开口,下笔写道:十千脚店。

写毕,又铺起纸来,写下一副对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应景!

钱钏在心中竖起拇指,李青御也道:“好!”

邹介却微笑着摇头。

钱钏如获至宝,顾不上理会陆濯的表情,将招牌和对联托在手中,口中道了谢,急忙找人去装裱刻印,又去忙那院子的事了。

院子的招牌刻好,又找绣娘透了两个幌子,挑到铺子上头,红黄相间,远远儿的一眼就能望见。

对联找人拓好,刻了桃符,挂在大门外。

这便妥当了,开业在即。

脚店一切稳妥,原先因李青御两人府试,耽误了七八日工夫,现下她是迫不及待地开业了——一天都不愿再等,每等一天,损失的都是银子。

她自家暂时先做了铺子里的掌柜,李青御送来帮忙的两人,钱钏都留下了,他们一个叫福寿,做事稳重老成,另一个叫福瑞,极有眼力劲儿,嘴巴又甜。

两人便都留在柜上。

钱钏又从南街请来两位稍稍年长的妇人,作打扫之用。

这样便成了!

四月三十这日,陆濯李青御三人终于放下手中课业,来到脚店“指导工作”。

钱钏不在乎陆濯和邹介怎么看,李青御毕竟是她的移动银库,股东来视察,捧还是得捧着的。

只是,最后他们也未能提出甚么建设性意见来。

陆濯倒是罕见地问她:“还缺甚么!”

钱钏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他这个便宜二哥:“别的大差不差,就是还缺几张广告!”

她想写几张大字通告,像后世那样,将开业当日的优惠力度写成大字,到码头,铺外,贴上几张。

这本也不难,奈何钱钏的字实在不大见得人,才一直迟迟未动。

陆濯听她解释完,明白了她的意思,倒觉得这法子新奇又有效,便让人取了笔墨,在她给的红纸上,照她的意思写道:“……开业优惠……三人同行,一人免单……”

写了七八张,稍微晾干之后,便让福瑞拿去码头贴上几张,又在铺面外贴上两张,这便算大功告成了!

五月初一日,宜动土,安葬,开业,嫁娶……

是个十全的好日子,十千脚店在这一日张灯挂彩,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哪知到店的第一批人,却并非前来住店的客人,而是两位身着府衙公人服饰之人。

那二人一进门,并不说话,只往堂前的桌凳上一坐,任福寿点头哈腰巴结半天,硬是半句不开口。

过了一会儿,又有四五个地痞模样之人,呼呼喝喝进来,坐到另外一桌长凳上,道:“掌柜的!”

福寿见机快,忙从公人那里转到地痞这边,上得前来,恭敬道:“几位爷稍待!”

而后小跑进柜台,从柜上取了几两碎银,塞了一块进为首模样之人手中,道:“小店开业仓促,竟忘了规矩,着实该罚!”

那无赖头子掂掂手中的银子,乜着眼道:“算你识相!”

福寿这才忙又跑回身着公人服饰之人面前,将另外两块碎银分别塞进二人手中,口中不住赔礼:“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小的不懂规矩,竟劳您二位亲自跑一趟,真真该死!”

那二人顺手接过银子,脸上终于带了笑模样,起身道:“今天这日子不错,恭喜开业,以后赚大钱,啊?!”

福寿连连道谢!

送一伙人出门,钱钏方问道:“这是什么人呐?”

福寿摇摇头,“是我疏忽了,这整个宋州城里,莫说开门迎客,即便街边卖个菜,还要看人脸色,更何况咱们这么大的铺子杵在这繁华之处?必定是要各方都孝敬到,才可保得平安!是我先前未曾打点到……”

钱钏点点头,明白了:这是在交保护费!

才开业就搞这一出,心情自然不大好,但这不怪福寿,只怪这天杀的世道。

安抚他一番之后,压下心中不快,终于热热闹闹地放了爆竹,开门迎客了!

由于她这次优惠力度大,等于价格打了六折,虽她的铺子较别的铺子稍远,在这开业前一个月内,客流量倒是日日爆满——毕竟,来住脚店的,都不是富人,为了省钱多走几步,何乐不为?

陆濯几人除了开业那两日来过,后面便不常来,因院试在即,比府试更加要紧。

到六月中旬,院试开考,李青御邹介两人,双双得中生员,成了名副其实的秀才公!

庆祝几日后,夫子和邹介结伴,收拾行李回了乡,等后年乡试才要再次过来。

陆濯也将李宅的行李收拾一番,住进了钱钏的十千脚店里。

她从未想过陆濯会来这里住。

从开业时,便一直是她和陆桢,外加福寿福瑞住在店里。

陆濯特殊,又是要读书的人,脚店人来客往的,于他来说,确实十分不便,倒不意他会主动搬过来。

后来又暗想,他必定想省钱,这里有现成的屋子,所以才住过来,省钱又省事。

就这样,大门左手边的四间屋子,福寿福瑞住一间,钱钏住一间,陆濯一间,陆桢一间,满满当当,连她的帐房都移到了铺子的柜台内。

她本想和陆濯说说,让他和陆桢住同一间,给她誊一间做帐房办公用。

哪知还未来得及说,陆濯出门几日,不知从哪里接回一位赵夫子来。

这下可好,陆桢陆濯确实住在了同一间,那位赵夫子单住一间,到底没能给她留一间下来。

罢罢,屋子不够,再想办法就是。

主要是,她不敢惹陆濯,只好专心营业摆弄脚店。

说起脚店的生意:

脚店住宿按人头收费,一个人二十到三十文不等。她总共有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能住五六人。

她们又背靠码头,人流量足够,即使打六折,一个月下来,脚店也给她赚了十几两银子。

刨去人工等成本杂项费用,一个月净赚十来两。

她是真真没想到,开个不起眼的小脚店,居然能赚这么多,这还是打了折的情况下。若不打折,简直不敢想。

这样算下来,无需两年,便能回本。

钱钏半夜在自己屋内数着铜板,喜得眉开眼笑。

如果说当初在七里镇上,老谢老田给的赏钱算她在此赚的第一笔钱,那这个院子就是她的第一桶金,她要好好经营,以后还要经续赚她的第二桶金,第三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