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嫣红说自己也是被人拐了去卖掉的。

钱钏被她说的有些动摇,倒不是她不想去挣钱了,而是,在这年月与后世不能比,她一个未成年的女娃子独自在外头谋生,确实不安全。

但这不安全和虚耗时光比起来,是可以克服的。

她不愿再等!

嫣红见她坚持,只好叮嘱她注意安全云云,其他便不十分相劝了。

钱钏想过再次邀她同去:

“要不你和我咱们一起去?你放心,我会赚钱养你的,你就是我的亲姐姐!”钱钏如是说。

嫣红摇摇头:“我知道你的好意,不用担心我了!”

她既有自己的主意,钱钏不好勉强。

这边说完,钱钏打算再和陆濯招呼一声就离开。

要直面陆濯,其实还是有些发憷——他不是嫣红,不会事事为她考虑,也没那么好说话。

不过,他阻止不了自己。

陆濯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那日他正坐在厢房窗下的书桌前温书,光线照在屋檐上,又折射到院子里,钱钏背着光,将窗内的陆濯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眉毛根根分明,簇立在眼睛之上,一抬头,眉毛便跟着微微跳起。

听钱钏说了个开头,陆濯以为猜到了她的意思。

他仔细想了想,道:“我先前本想只带陆桢的,但他还小,性子不稳重,我平日里事又多,也怕照看不到他,便有些犹豫。如今你既愿意去,跟我们一道也好,到时,劳你多照看三弟,你们两人做伴,我也放心些……”

钱钏在他窗外愣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离开?还要带着自己和陆桢一起?

“去哪里?”钱钏问。

陆濯想了想,道:“去府城吧,我有位老师到了府城……”其中曲折,倒不必和她细说。

“那……家里怎么办?”钱钏又问。

“你不用担心,”陆濯道:“家里,大哥有曲姑娘照料,定不会有事的。”

嫣红姓曲。

既然他有安排,这倒比钱钏自己想象得要好得多。

因着嫣红的话,本想走远些的她,先将目标定在比较熟悉的清河县城,虽不怎么繁华,到底熟悉,不至于被人坑蒙拐骗了去。

如今听陆濯说,他竟要带自己和陆桢一起到府城,可算喜出望外。

一来不用担心无人相互帮扶,二来,府城必定比清河县繁华得多,机遇也更多。

既如此,她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等陆伏贵的百日热孝一过,三人便收拾行装,准备上路往府城去了。

临走前,陆濯将七八亩田地的地契和五十两银子留给了陆栓儿和嫣红。

嫣红大大方方地接过东西,道:“那就不客气了!我先收着,家里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以后你们回来,总会有人给你们备着热灶热饭热炕头的!”

辞别陆栓儿和嫣红,三人先到县城停了一日。

陆濯和昔日恩师拜别,再了结其他琐事。

第二日雇了辆马车,一径往府城而去。

这时代的马车不比后世车辆,并不抗震。

因又是租用来的马车,内里陈设也极尽简单。

一路上晓行夜宿,四五日之后,钱钏又吐了个昏天黑地,直到觉得自己屁股都要碎掉了,才终于到了府城。

清河县隶属宋州府,城内淮水洛水于此处交汇,一路向南奔涌。

府城依水而建,水路贯通,无论北上南下,抑或西行,皆极其便利,水运发达,各路陆路便也跟着建了起来,成了交通要道。

虽比不上京城繁华,比周边几城,亦可谓天上地下。

这是在路上,陆桢和钱钏问起时,陆濯闲来无事,和他们说的。

尚未进城,钱钏早已感受到其繁华了。

城外官道旁建有茶水铺,铺内十数张茶桌椅,供来往客商歇脚休整。

他们不需要休整,径往城门而去。

清河县位于宋州府城的西南,一路行来,进的是西门。

府城城门比之清河县的券门,不知高了多少。

天色渐晚,门外进城的队伍依旧排得老长,形形色色的人等,须待守门兵卒查验之后,方能进城。

出城的人不比进城人多,却也不少,有挑着空箩筐的,有背着满满当当背篓的,亦有赶了牛车马车的,一派繁忙景像。

钱钏三人的马车也排在长长的进城队伍之列,半个时辰后,守门兵卒仔细查验了他们的身份文牒,才予以放行。

府城城门虽比县城的高大得多,但因进出都在同一个门内,便显得格外缓慢。

好在等不多时,也就到了。

进城后走不多远,车把式将他们拉到门内一处脚店外,说道:“客官可有要投奔的去处?若没有,不妨就在这家脚店歇了。如今天色渐晚,过不多时便是宵禁,再去找客栈怕是不易。方才听说府试将近,许多学子陆续到来,客栈难寻得紧……”

现在是三月底,马上四月了,正是到府试的日子。

车夫说得没错,钱钏看看陆濯,见他点了头,便叫醒还在车内睡着的陆桢,收拾东西下车。

进了脚店大门,里面有柜台,有桌椅,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客栈模样,等小二将人带去卧房时,钱钏才发现不同:

后面进去是个院子,院子极大,里面整整齐齐停了六七辆马车,马都被牵到后头马棚里去了,只剩车架放在那里。

进到客房更是不同,一进门,便是一张大炕,上面头朝外铺着几个铺盖卷——是大通铺。

一个铺位一晚十来文钱,钱钏他们三个人,一晚上不过四十多文,倒是比住客栈划算得多,就是不知陆濯住不住得惯。

钱钏没有什么贵重行李,她将私房银子贴身装好,又将装了换洗衣裳的小包袱放在通铺上,便和陆濯陆桢两人,一起到府城的街上走走看看,顺便吃些东西。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人不好走远,便在脚店不远处找到个馄饨摊子,坐下吃东西时,钱钏和摊主搭上了话。

“咱们府城,平日里都是戌初一刻宵禁,因近来府试在即,各地学子陆续到来,才在这月略微松泛些,宵禁时辰改在戌时末……”摊主如是说道。

又是府试。

若陆伏贵没死,陆濯今年也要参加府试了。

记得书中的情节,陆濯参加县试,府试,院试,连中小三元,在府城里崭露头角。

可惜的是,现在他要守孝,不能参加科考,也不知他听了之后,心中是何滋味。

钱钏偷望对面低头吃馄饨的陆濯,却见他仍旧是那张无知无觉的死人脸,基本无甚反应,便觉无趣。

暗想,自己不该瞎操这份心,如今到了府城,该好好规划自己后头的路才是。

正胡思乱想间,陆濯忽然道:“明日我去城里找落脚处,你们两个就在脚店好好呆着,等我回来,莫要到处乱跑……”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钱钏和陆桢齐齐说道。

钱钏正想到城里逛逛找机会,陆桢纯粹是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