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陆屠户气急败坏,“哪有这样的事?你将那地契拿出来大伙儿瞧瞧,绝不是陆家的地契!”

他说的如此笃定,众人将信将疑地看向陆濯,等他将地契拿出来。

陆濯却道:“地契我是没有的,我从当铺将印章借出来,已是花了银钱的,那地契当了两百两之多,我去哪里凑那许多银子来给当铺?他们能给我瞧上一眼已是万幸,自然也不会将地契借我带走。”

合情合理,确实是这样!

“表兄,你当真将我的地契给当了二百两银子?”张氏平日咋咋呼呼的威风,在陆屠户面前全然不见,倒成了个哭哭啼啼的受气小媳妇模样,端地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有前面印章之鉴,张氏如何不信陆濯的话?

当日,陆屠户本是问她借银子,说铺子里周转不开,借几十两银子使。

张氏从前哪里见过这许多银子?才从陆伏贵那里搜刮出二百多两银子,又办丧事花用了不少。

如今才在她手中不到半月,说甚么都不舍得借出去。

她死活不肯。

陆屠户便将主意打到了地契上,哄她说:反正地契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拿它押几十两银子来使,等他赚了钱,再赎回来就是。

地契拿去先押银子,地仍旧可以种,于她而言,没有半点损失,虽有犹豫,耐不住陆屠户好言相哄,最终,还是把地契拿给了他。

前两日才听他说,拿去押了二十两来,让她放心,说定会按时赎回来。

二十两不多,陆家的肉铺一年也能赚不少银钱,肯定赎得起,张氏放了心。

哪知,听方才陆濯的话,竟是给当掉了,还当了二百两,她统共就从陆伏贵那里搜刮出二百多两银子,难道要全部拿出来,将地契赎回来吗?

“表哥,你怎能如此骗我?”张氏又气又吓,哭道:“你快去把银子拿出来,把我的地契赎回来!”

她生于农家,长于农家,田地之事于农家,乃是天大的事。

陆屠户气急败坏,道:“你莫要听信这小子胡说,我哪有当了二百两银子?绝对没有的事!”

有印章之事在先,即使他现在极力否认,也无人信他。

连张氏都不信:“表哥,你莫要骗我,你还是把地契给我赎回来吧,那可是我和栓儿一辈子的生计啊……”

有子娘在一旁听得焦急,插嘴道:“说没当掉,你咋就不信呢?”

张氏闻言一怔,正要开口,却听陆濯先道:“既然贵林叔说没有当掉,那就请把地契取来还给咱们家,岂不比嘴上说的强?”

陆屠户本就泛黑的面皮,越发青紫:“这……”既不说去取,也不说没有。

张氏见他的态度,更笃定陆濯的话是真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上前几步,牵住陆屠户的袖口,哭道:“表兄……你不能这样啊,田产之事,可玩笑不得!求求你,你就把地契给我赎回来吧……”

陆屠户扯住快要被她拉脱的袖襟,急道:“我说没有当,就是没有当,你怎不信呢?”

有子娘见她当众拉扯自家夫君,哪里乐意?

她上前扯住张氏的手,边扯边道:“栓儿娘,这事儿,是你家二小子在说谎。地契真的没有当掉,是我兄弟拿去使了,他说过几日定会还回来,指定没当掉……”

“什么?”

“你莫乱说!”陆屠户急道。

有子娘的兄弟,不是靠山村人,乃是邻村的一个二混子,人称孙二驴。

平日里正事不干,专靠偷鸡摸狗过活。

后来因在县里打人,吃了官司,混不下去,跑到府城去了。

到府城几年,回来时,穿得倒是人模狗样,人人都说他发了大财。

地契确实是被孙二驴给偷偷拿去的。

陆濯说见到被当得的地契,其实陆屠户心里也十分没底。

他强硬地让陆濯将地契拿出来,不过是嘴硬强撑,也幸好陆濯拿不出来,否则,他还真无法解释。

只是,现在被有子娘说穿,也只得承认:“确实是内弟借了去……用几日就还!”

陆濯却冷笑道:“是贵林叔拿给孙二驴去当掉的吧?否则,那地契怎会出现在当铺里?”

“若是这样……”陆濯沉吟片刻,道,“只怕这地契被当,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是怎么说?”一位族老不解。

“先有印信被当,后有地契被当,怎么咱们要找的东西,都没有了?”陆濯道:“这两样不过是我所知晓的,还有不知晓得呢?可还在?”

说完,撇一眼张氏,“大娘自然会说都在的……”

“你是说……”七叔公道,“是张氏伙同贵林,将你家财物……”盗窃毕竟不好听。

“我没有——”张氏厉声道,“陆濯,你是何居心,竟如此污蔑我?我是你嫡母!”

陆濯面带讥笑,并不理会,又抽出一封书信,抖开,递给七叔公,说道:“当日我爹在时,便料着有这一遭了,这是他的亲笔。我本以为用不上,可惜……”

张氏面带惊恐地看着那封信,从陆濯手中交给七叔公,七叔公看着薄薄的信纸,面色越来越凝重。

“休妻?”七叔公看完信,惊疑地看着陆濯,“当真要如此?”

陆濯道:“到底要如何,就看大娘如何办了。爹给人做下人办差多年,能存得的积蓄极为不易。这些积蓄,是要留给他儿子的,不管是大哥也好,三弟也罢,若给他们,我无二话可说。若给外人随随便便拿了去……我做人子的,如何对得起我爹在天之灵?”

“唉……”七叔公深深叹了口气,将那信递给其他族老传阅。

众人看过之后,纷纷摇头叹息!

闻得“休妻”二字,张氏脑中如闪了个炸雷一般,惊得她目瞪口呆。

从前陆伏贵确实说过这话,也见他写过字,却从不知道,他竟真的将休书写了并留了下来。

他当真就如此绝情?

张氏怒目转向陆濯,正要开骂:“好哇你,二小子……”

陆濯轻轻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大娘,您若能好好将爹的产业守好,咱们未必非要走这一步……”

“什么意思?”张氏道。

陆濯的目光,先在她身旁的陆屠户身上一转即离,随后开口道:“七出之内,窃盗一条,便可应了爹的‘休妻’……”

“我没有!”张氏叫道。

一时间,她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她和表兄好了许多年,表兄确实也帮过她不少,但若真要陆家将她休了,她还有什么脸面?难道她要去给表兄做小?难道她要被有子娘压一头?

她的栓儿怎么办?

不行!

她好好在陆家做着一家之主,管着银钱,家里无人能惹,说甚么就是甚么,这样不好?如何非要去矮人一等?

“没有?”陆濯道,“那地契之事,作何解释?”

张氏不理陆濯,转头向七叔公哭道:“七叔公,您要替我做主啊……”她的眼泪倒是说来就来:“我并没有和表兄串通,也并非要把地契给他当银子的,真的……”

见众人不信,忙道:“我又不缺银子,何必要当那命根子?”

钱钏被叫到堂屋,一直缩在角落,悄么声儿地吃了半天的瓜,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反派果然有手段,这是要弄他们。

听她说不缺银子,吃瓜吃到兴奋的钱钏实在没忍住,幽幽道:“方才不是说家里没银子么……”

张氏根本顾忌不上是谁说的这话,“我缺甚么银子?我当家的去时,还留了一二百银子,我又不要买甚么,哪里需要去当东西凑银子使?”

却早忘了,方才还说,家里根本没有银钱之事。

不过,这不重要。

陆濯尚未开口,钱钏又道:“不缺银子,怎会当了爹的印章?”

“我没有!不是我当的,我根本就没瞧见过那印章……”话未说完,忽然想起表兄来,转向他时,却见他面色极差,头上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