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张氏说自己把印章收了起来。

“既是如此……”陆濯道:“那就请大娘将印章拿出来给我吧!”

见她不动,又道:“大娘莫要不乐意,我知道家中还有银钱,大娘不愿拿出来分,我和三弟便不要了。这印章虽是青田石的,品质却普通,不值几个钱。不过,那是爹生前的心爱之物,他说过,等他百年之后,要留给我做个念想……”

张氏见族老们皆看过来,强笑道:“你爹生前的爱物,我也想留着做个念想,既不值什么钱,还是我收着罢……”

“大娘莫不是拿不出来?”陆濯道。

张氏心内一紧,面上偏要做个强硬状:“怎地?你爹的东西,我不能留着?即使要给儿子,难道栓儿不是儿子?”

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七叔公欲劝,却见陆濯微微笑道:“若果真想要留给大哥,也就罢了,我没有和大哥争竞的理。只是……大娘真能肯定,东西就在您那里?”

张氏并不正眼看他,强道:“自然在我这里!”

“不如,再去确认一番,果真在大娘那里?”

“是!”张氏确定的声音,比方才大得多。

“好!”陆濯面带轻笑,对众人朗声道:“那枚印章,是当初我爹在京城时,主家给的印信。后来爹离了主家回来,便成了他的私印。”

说着,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卷,轻轻一抖搂,一枚青田石印章落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中。

张氏一见,面色大变。

对面坐着的陆屠户,也正盯着陆濯手中的印章,瞪大了眼。

陆濯将那枚印章举在手中,向众人展示一遍,最后交到七叔公手上,道:“既然大娘笃定东西在你那里,怎地又出现在别处?”

张氏先是绷着脸不说话,后又道:“必定是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拿了去,你若偷偷拿去了,我怎会知道?”

陆濯摇摇头,叹道:“大娘必定要如此吗?”

“此物,是在县城的当铺里发现的,”陆濯道:“当铺的伙计说……识得来当此物之人,乃是……”

陆濯顿了顿,忽地转向陆屠户道:“贵林叔,不知你可知道是谁?”

陆屠户极力压制内心的慌乱,道:“我……我怎会知晓?”

“哦?”陆濯轻轻皱眉,似乎心有疑虑,道:“贵林叔若不晓得,那可就奇了,当铺的伙计说,来当此物之人,其左手背处……”

陆屠户早年学杀猪时,因手艺不精,给自己手上割了个大口子,落了疤。

只要他伸出手来,谁都能瞧得见。

众人都看向陆屠户的手,他下意识一遮,心知这一遮,更显得心虚,索性承认道:“这印章确实是我当了去的。”

陆屠户接道:“却是栓儿娘托我去当的……”

“我甚时托你……”张氏闻言便要辩解,忽见陆屠户怒目瞪来,心内一凛,晓得此事事关重大,只好替他遮掩,改口道:“……确实是我托表兄去当掉的!”

“是!”陆屠户接道:“栓儿娘说,印章虽好,却易睹物思人,让人徒生伤感,不若把它当掉,换些家用的好。”

“是,是是……”张氏附合,“就是如此。”

陆濯并不追问反驳,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大娘还说收着呢,”

“是我记岔了!”张氏忙道。

此言一出,众位族老相互交换眼神,面色皆不大好看。

七叔公言道:“这是伏贵的心爱之物,我当日来时,见他虽卧病在床,仍旧像个宝贝似的贴身收藏,还时时拿出来把玩,怎能说当就给当了?”

“好在被陆濯给撞见了,如今赎了回来了也就罢了!”七叔公叹息。

陆濯却道:“七叔公说错了,此物虽暂时在我手上,却不是我赎回来的。我哪有银子赎它?不过是好说歹说,押了东西在当铺,将它借来几日罢了,过后,且得还给当铺。若要赎回,还得大娘将当票子和当得的银子一起拿了去才好换回。”

七叔公闻言,面色越发难看。

“此是其一,”陆濯又道:“还有就是地契的事。”

“方才族老都说要现交割地契,大娘不肯,非要下晌再交割。若大娘将地契收得好好的,不管交割与否,都不值什么。即使不分田产给我和三弟,我们又能说甚?东西还在陆家,也就罢了。”

“只是……”陆濯拖了长音,道:“方才与大娘再三确实,大娘都说收好了。可是印章之事一出,地契在不在,就难说了……”

“毕竟,爹没了,咱们家的生计,往后全靠田产上的出息,万一也像印章一样,可就得不尝失了!”

田地于乡间农人,比之无用的印章,在他们心中,自然是田地最重要。

莫说它买来需要大笔银钱,单说三十几亩田地上一年的出息,换成粮也好,换成钱也罢,够得五口之家两年的嚼用。

若当真遗失或当掉,可是大大的不该了。

七叔公便道:“既如此,张氏,你就把地契拿出来现交割,即使不交割,也拿出来瞧一瞧的好。若还在自然好,若当真没了……”

田地虽是他陆家的私产,族里管不到。但若被张氏毫无理由地败坏掉,族中也不是不能替死去的陆伏贵,和其年纪尚幼的孩子做主。

众族老话事人皆点头认同,盯着张氏的目光灼灼。

张氏心里越发慌乱,“呼”地站起身,道:“地契现下确实不在我这里,”

众人哗然。

她忙解释道:“是我表兄,我表兄铺子里周转不开,说先借地契,拿去押上几十两银子用来开销,等赚了银钱,再拿回来还我。咱们既是亲戚,又是同族,岂有不帮之理?”

这倒也说得通。

哪知陆濯却幽幽地道:“这不对呀,当铺那边明明说,地契当得是死当,而且,当了两百两银子出来……”

“什么——???”

“胡说八道!”

张氏和陆屠户齐齐出声,一个尖利,一个炸雷一般。

“表兄?”

“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陆屠户气道:“大家莫听他胡说,绝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