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国旗下演讲

听?到系统的宣判性话?语,孟洲翘起的二郎腿瘸了瘸。

对面?在喝水的祁宜年看到,眼皮跳了跳,放下茶杯,问道:“你怎么了?”

孟洲目光幽幽地转向祁宜年,脸上表情若无其事,全?身气?质却写满了忧郁,他弯腰抱着自己的腿,“抽筋了。”

“嗯?”祁宜年问,“你不是好好坐在那里?么,怎么突然抽筋了?”

孟洲:“大概是生长痛吧,”他把自己的腿抻直放在沙发上,确实挺长一条,“腿长的烦恼。”

“年龄这么大了还生长痛,”祁宜年笑,“其实是老寒腿吧。”

孟洲:“……”

孟洲转过脸,怨念深重,“老寒腿也是某人天天让我睡沙发造出来的。”

祁宜年顿了顿,难得的升起些恻隐之心?,兰城昼夜温差大,虽说?公寓里?晚上也不会多?冷,但如果?孟洲不盖好毛毯腿受凉了也有可能。

祁宜年目光落在他“瘸”了的腿上,“你还要在我这里?住多?久,三个月?”

孟洲眨了眨眼睛,“我才?表现出一点对沙发的不满之心?,”孟洲跳起来,“你这就要赶我走?”

祁宜年看孟洲生龙活虎地跳下地,挑了挑眉,“腿这就好了?”

孟洲站在地上又瘸了一下。

孟洲:“反正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走的,结婚期间我就赖在你身边了,你就是报警民警上门我们也是法?定夫夫,”孟洲瞥了祁宜年一眼,哼哼道,“说?不定人家还说?你家庭冷暴力我,让我睡床上去呢。”

祁宜年从?沙发上站起来,懒得搭理他。他走向东南角的客房,里?面?没有床,空荡荡的一间,角落里?放些杂物。祁宜年略看了一眼就估算出大概尺寸,打开购物网页在上面?挑选合适的单人床。

孟洲在客厅里?,看祁宜年走了,找到时间和?系统讨价还价,“演讲时间呢,周末?”

孟洲以商量的语气?道:“你看,北城一小里?面?都是小学生,他们思想体系还没完善,价值观念还没有成熟,”孟洲发出灵魂的质问,“我怎么能用我的演讲去荼毒祖国的花朵呢?”想了想自己演讲的是男德,又换了个词,“去荼毒祖国的青草呢?”

系统丝毫不给?通融的机会,“周一早上升旗仪式,不然怎么叫国旗下的演讲?”

孟洲舔了舔牙缝,放弃最后的挣扎,想了想从?高中语文老师那里?学来的技能,“八百字议论文?”

“不,”系统高兴道,“三千字抒情散文。”

孟洲:“……”

孟洲:“事后我得给?我母校捐栋楼。”

系统嗯嗯应道:“捐楼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你的小学班主任,这次演讲也是通过他安排的,老人家十几年前带过你六年,现在还没退休呢,听?说?你要回学校作国旗下讲话?,非常高兴,直呼自己带出的学生出息后还知道回母校探望,真是孝感动天。”

孟洲抹了一把脸,戴上痛苦面?具。

人类的悲欢和?系统并不相通,甚至它还在孟洲伤口上撒盐,就听?系统道:“还有,这次演讲祁宜年也必须来,他不来演讲无意义,不算数。我也安排好了,他会作为优秀毕业学子?你、的家属出席,坐在第?一排,位置就在你小学班主任旁边,到时候听?完演讲,他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你的思想觉悟,多?漂亮的一个共同话?题。”

孟洲垂死病中惊坐起,问:“祁宜年也来?”孟洲不干了,“你之前可没说?过!给?学生演讲就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的班主任,”孟洲无能狂怒,“可祁宜年要是听?了我的男德演讲,那我以后在他面?前不就是妥妥的低自尊人格?”

孟洲两行清泪流下来,“他一定会狠狠地折磨我,让我给?他背孟氏家规,让我给?他表演三从?四德。”

系统轻轻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孟洲:“……”

孟洲失去了他的自信的光彩,眼神痴呆、宛若阿兹海默症患者坐在沙发上,祁宜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这他这幅样子?,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科学报道,据说?孟洲这种更容易患老年痴呆症,祁宜年觉得有几分道理。

“床已经?订好了,安装工人下午会送过来,之后你就睡在客房,对了,”祁宜年低下头看商品购买界面?,“沙发我也新换了一个,你以后不许光脚踩沙发,”他用眼神堵住孟洲想要说?什么的嘴,“穿鞋也不行。”

孟洲默默把踩在沙发沿上的脚放下来,想了想,他双腿合拢、并齐,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抬头欲说?还休地看了祁宜年一眼。

祁宜年:“?”

祁宜年:“你这次是眼瘸了?”

孟洲觉得自己的眼筋抽了一下。

三秒内,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摸清祁宜年的性子?了,这人吃软不吃硬,想要让他做什么事得哄着来。

孟洲轻轻眨了眨眼睛,抬头眼含期待地望着祁宜年,问:“周一我的母校请我回去作国旗下的演讲,你要来吗?”

“不来。”祁宜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孟洲:“……”

孟洲按捺下自己跳起来和?祁宜年对线的心?,再接再厉伪装甜心?道:“我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我的小学母校做演讲的,高光时刻哦,”孟洲诱惑道,“你不想感受这与有荣焉的光荣吗?”

祁宜年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孟洲,重复拒绝道:“不来。”

孟洲:“……”

孟洲:“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婆,你对我简直对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孟洲撒泼打滚,“我还有没有一点点作为老公的面?子?了,只是去一次演讲而已,别人都有家属我没有。”

“拆家属性终于露出来了?”祁宜年抱臂睨着他,“你尾巴还没摇两下呢。”

孟洲:“……那我再摇一下你就答应?”

“嗯哼,”祁宜年眼里?透漏出些兴味盎然,他觉得有趣似的点点头,说?,“好啊。”

孟洲眼睛亮了,直接自信打招呼,“嗨,老婆!”

祁宜年:“……”

那一刻孟洲眼睛亮的发光,让人想到水汪汪的狗狗眼,祁宜年忽然转过身去,目光在虚空中恍然了一秒,才?凝在实处,他咳了一声,说?:“好了,演讲我会去的,我先回卧室工作了,如果?安装工人上门的话?,你接待一下。”

孟洲在他身后招财狗一样挥了挥爪子?。

时间很快过度到周一,早上出发前一小时,祁宜年临时接到兰洛的信息,让他过去公司一趟。

孟洲握着祁宜年的衣角不撒手,“在我演讲开始前你一定能赶到的吧?”他哽咽着、可怜兮兮地望着祁宜年,“你一定不会忘记我还在演讲台上等你的吧?”

祁宜年着急走,无奈孟洲拉的紧,只能先安抚人,“一定会来,不会失约。”

孟洲望着他,“你如果?不来,我就……我就……”

祁宜年看他一眼,问:“你就怎么样?”

“我就等你来了再演讲一遍。”

祁宜年:“……”

祁宜年:“好了,我会争取准时赶到的。”

最后,孟洲只能自己一个人先来到学校。

办公室里?,他的小学班主任热切地接待了他。这位鞠躬尽瘁的人民教师如今已年过半百,脸上是岁月沧桑留下来的温柔痕迹,他握着孟洲的手,有些时光荏苒的倥惚之感,不禁唏嘘感叹道:

“想当年你还是要家长花钱才?能不去国旗下做检讨的苗子?,没想到现在大了回来,主动要在国旗下演讲了。”

孟洲:“……”

孟洲顿觉脸上无光,“亲爱的老班,这些往事大可不必再提。”

班主任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也透出慈爱,“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阔别这么多?年,”班主任拍了拍孟洲的肩,“收到你的邮件时我很惊诧,也为你现在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本来国旗下演讲都是学生来,我特意去为你向校长求情。”

班主任望着孟洲的眼神里?都是赞赏,然而孟洲越听?他夸自己越心?虚,邮件肯定是系统自动发的,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天花乱坠的内容,然后他又想到自己熬了三个大夜写出来的演讲稿,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好了,集合时间快要到了,”班主任拉着孟洲往操场走,“我对你的演讲内容很期待,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曾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如今有所?成就后回来报答母校,多?励志、多?振奋、多?骄傲。”

孟洲嘤的吸了一口凉气?,轻轻应道:“嗯呢,我演讲完肯定会捐一栋楼的。”

班主任诧异地望了孟洲一眼,不过他没来得及和?孟洲说?什么,因为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国歌响起,所?有人都肃穆敬礼。

很快,就轮到了孟洲上台演讲,他站在主席台上,捻了捻手中薄薄七八张、却洋洋洒洒三千言的演讲稿,先念出固定的致场词:

“各位尊敬的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台下瞬间捧场地哗啦啦响起成片的掌声。

孟洲俯视望下去,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彩旗飘飘——全?都是人,社恐看了要犯病的程度。

他在人海中巡视了几秒,祁宜年在的那个位子?上还是空的——他还没有来。孟洲等在台上,心?跳的很快,祁宜年会来的吧?

台下学生见台上人说?完开场白后就沉默下去,人群中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值班老师见此,上台去问孟洲,孟洲嗯嗯啊啊地应了值班老师一句,在后者转身离开后,毫不犹豫又念了一遍致场词,然后哑火下去。

值班老师:“……”

值班老师忍无可忍,撸了撸袖子?就要上去逮人。

终于,在时间拖无可拖的时候,操场的远处,祁宜年的身影踏着朝阳升起的第?一缕金光出现了,孟洲嘴角提起,他站直了身体,调整了下麦克风,凑近“喂”了一声,祁宜年被喇叭传出的声音吸引,停下脚步抬头向主席台望去。

台上,清风吹动着飘扬的红色国旗,初升的太阳将操场上一切撒上金光,孟洲沐浴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氛围下,正式念出了他演讲稿的第?一句:

“今天,我演讲的主题是,”孟洲沉声道,“《不兴男德,国将不国》。”

祁宜年:“……”

祁宜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