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拜佛

“孟洲,你怎么在这里?”孟爷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躲在我的书桌下干什么?”

孟洲:“呃……”

祁宜年也看向他,眼睛里面带着审视。

孟洲扯了扯刚才藏身桌下而皱起的衣服,“……爷爷,我那个可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孟延年一步步撑着拐杖一步步走过来,祁宜年观察着孟洲脸上开始慌乱的眼神,觉得有意思,他视线转向其他地方,看到书桌下的桌肚里倒着一座观音像。

黑檀质地,花纹优美,雕刻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更重要的,祁宜年转头看向供桌上的鞋印,抬头,壁龛上空空荡荡,特意在书房里供着,这观音像对孟爷爷意义也挺重要。

而现在,被这位大孙子盗在地上。祁宜年看好戏地弯起了眼睛。

孟洲看见对方那个小狐狸似的表情就气,他现在落在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绑定了那劳什子男德系统,捆绑对象还是眼前这个人。

孟洲磨了磨牙,孟延年已经走到了书桌正面,此刻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观音像,他抬头看看空空荡荡的壁龛,又看向地上,来回反复三次,颤颤巍巍的举起拐杖,“你个逆孙子!”

孟洲一个闪身避开,蹲身抱起地上的观音像,从孟延年挥下的拐杖千钧一发地跑过去,本来是看准了书房门要跑出去,临了顿了一步,后仰头凑近祁宜年,两个人呈背靠背的姿势。

“我不管你来找我爷爷是什么目的,”孟洲呵呵一笑,“娃娃亲?你做梦去吧,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老子就不是守男德的男人!”

祁宜年:“?”

孟延年一拐杖敲在孟洲背上,“你给我把观音像放下!”

孟洲吱呀乱叫一声,一溜烟窜了出去,“爷爷你不讲武德!”

孟延年用拐杖指着孟洲的背影,“我不讲武德,你还不守男德,你给我讲清楚,你不守男德是什么意识!”然而后者早已跑的没影了。

孟延年放下拐杖,撑着身体顺气,祁宜年帮他顺背,“孟爷爷你别气。”

“你说说,你说说现在的娃娃,”孟延年气的吹胡子瞪眼,“观音他都敢亵渎,还有他说的什么武德、男德的,我怎么都听不懂?”

祁宜年:“……”

祁宜年垂下眼睛,遮住了眼里的笑意:“我也听不懂。”

——

祁宜年从孟宅离开后,回到酒店,先检查了这几日的行程,最早的机票订在了三天后。

他从邮件里接收了好友发过来的资料,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浏览完,大致了解了现在的进度。想了想,他给对方拨过去一个电话:

“我三天后回去,剩下的那些不好挖的细节你先放着吧,等我回去后再处理。”

手机里传来好友萎靡不振的声音,“你可终于要回来了,我快死了,我已经死了,这么多数据,我现在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0和1,我觉得我要成为一个无情的打工机器人了。”

祁宜年尾指扣了扣手机侧,“你这么急做什么,医院里出病危通知了么?”

“那倒没有,我这不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要是他从昏迷状态醒过来把你的权限关了怎么办,我们就什么资料都拿不到了。”

祁宜年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酒店高层窗外瑰红色的云层沉默了一两秒,才继续道:“刘文轩现在还有心思在我身上玩小手段,还没到那么危急的时刻,”顿了两秒,他转开话题,“听说北城郊外的北禅寺很灵,明天我要去给我外公供一盏长生灯,你要不要?”

“你是怕我二十七岁就猝死在丑陋甲方的摧残下英年早逝吗?”

丑陋甲方祁宜年:“这是福报,甲方明天给你点灯,乖。”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床上。

他推开椅子,走到一整面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城市人海车流的洪流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奔涌不息,霓虹彩灯由近及远渐次亮起,而在这上方,是沉默而瑰丽无言的火烧云,倒映在祁宜年茶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某种火焰在其中燃烧。

——

“这真的靠谱吗?”孟洲手里捧着有他半个胸膛高的观音像,黑檀的还挺重,这么一路走下来手臂酸痛。

“你怎么还临阵退缩?”胡卢拍他肩膀一下,“支楞起来,偷都偷出来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上北禅寺。”

孟洲无语,“感情不是你一步三叩首你不累,你说的轻松。”

“好家伙,那也不是你啊。”

苟宿弱弱出声,“你们别说了,小师傅要不高兴了。”

孟洲和胡卢立刻立正站好,姿势端正:“阿弥陀佛。”

前面走的小和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手合十对他们道:“两位施主,拜佛要心诚,心诚才灵。这三叩九跪的仪式虽然由我代劳,但二位若想所求实现,还需对佛祖心怀尊敬。”

“小师傅,”孟洲从观音像后探出脑袋,“我念的虽然是阿弥陀佛,但我拜的是观音,不是佛祖。”孟洲扬了扬手中的观音像,表达他的第一意愿,“古时候和尚和尼姑不是分庙么,你带我去拜观音对不对口啊?”

“……”小和尚,“观音菩萨和佛祖是同宗,心中有佛法,拜哪个都是一样的。”

孟洲:“……可我拿的是观音像,还是要拜观音吧。”

小和尚:“……”

孟洲:“……”

大眼对小眼两秒后,孟洲讪讪道:“您继续,别理我,我沾光。”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看朽木不可雕也似的摇了摇头,继续进行晨课。

孟洲便捧着观音像跟在他身后沾光。

原来他和胡卢、苟宿三个人清晨来山下,准备徒步爬上北禅寺以示心诚的时候,看到有个小和尚在林荫的古道上一步三叩首地朝拜。

孟洲咂了咂嘴,“我看我们要不还是坐缆车吧。”被对方这么一比爬山算什么心诚,干脆破罐子破摔,菩萨愿意接他这个私活帮忙解决男德系统就接,不愿意直接拉倒。

胡卢拉住他,“我们可以跟在他后面上山,这里面有个说法,叫沾光。”

孟洲眼睛一亮,主动上前和小师傅商量,于是最后对方让他们沾着光一路爬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的万丈霞光里,孟洲迎风而立,千尺豪言壮志在胸腔中油然而生,“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摆脱祁宜年那个男人。”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北禅寺的大门。

“卧槽,”孟洲抬起手中观音像和它眼对眼看了一眼,“我要不还是自己滚下去再爬一遍北禅寺吧。”

苟宿:“孟哥你怎么回事?山顶风大?”把你吹傻了?

孟洲:“我觉得我心不诚,”他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北禅寺的朱红大门,“我刚才看见一个长的像祁宜年的背影走进去,我觉得这是佛祖对我的某种暗示。”

胡卢:“只是个背影就能看出长得像?你才和他见了几面?”

孟洲愤愤:“所以说是暗示!”

“行了吧你,”胡卢一拉孟洲的手,“走着!”

祁宜年走进北禅寺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孟洲,随后他便一哂,对方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大少爷,带着人出来玩也不会是这种地方。

他进入寺内后,和这里的住持交谈了一炷香时间,对方问他要供几盏长生灯,“长生灯可以供给在世的人,也可以供给逝去的人,为他们的来世祈福。”

祁宜年掩在袖子中的手在听到后一句话时蜷了蜷,“只供一盏”在舌头上滚了两遍还是没有说出来,半晌,他闭上眼,对自己的心妥协似的轻叹口气,道:“供两盏。”

长生灯起莲花盏,燃酥油,会有寺内的小沙弥不断续油,使灯火在佛前长明。

祁宜年亲自提笔写下供长生灯的对象姓名、生辰八字,搁下毛笔,他对着第二盏灯对应的短签默了默,然后才离开。小沙弥将短签压在长生灯下供奉在佛前。

祁宜年出了二道门,准备继续在庙里逛一逛,突然隔着转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孟哥,求佛拜神都是要跪的。”

“你膝下早就没黄金了,你上次都给祁宜年跪下了。”

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听到自己的名字,还真是巧,由对方的话语想到上次那个举动,祁宜年莞尔,就听有声音继续传过来。

“菩萨你是不是不行,这怎么还在。”

祁宜年循着声音转过转角,就见孟洲在庙内侧殿内的观音金身前大胆发言:

“菩萨,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速速给我和祁宜年解绑,不然我跪下来求你。”

祁宜年一挑眉,解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