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元汐约明珚到侯府来。元汐自从和长青定亲后,就一直学着绣嫁衣。她的针线不是很好,好在并不是整个嫁衣都需要亲自绣,只要她在上面绣上几针,就算是她绣的了,不过,元汐还是尽量地想要多绣些,所以,她最近也变宅了,当然,跟长青的约会还是一点都不肯少的。
明珚看看她绣的嫁衣,虽然没有自己绣得好,但也算是很用心了。“还不错嘛,元汐,看来,爱情给人力量,这么繁琐的针线活你也有耐心了。”
元汐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全部都自己亲自绣,可是娘亲担心我的嫁衣成了京都里最难看的那件,非要我少绣几针,意思一下就行了,其余的让针线房里绣工最好的绣娘来完成。”
明珚道:“好啦,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啦,绣嫁衣很累眼睛的。对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大哥找你。”
元泓?“世子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大哥没有和我说,过会儿大哥就来了,让他自己说吧。”元汐挑起长眉。这长眉三兄妹都有,明珚看着就觉得亲切。
元泓知道明珚到了侯府,没一会儿就找来了,指了指外面,对明珚说:“明珚,我们出去走走。”
元汐不满:“要说什么?难道我不能听吗?”
元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元汐低声嘟囔一句:“外面那么冷……”
元泓拿过明珚的斗篷,展开披在她的肩上,手指伸出想要帮她把带子系好,犹豫了下又缩了回去,明珚自己系好带子,跟着元泓出来。
元泓一路沉默不语,明珚不知他是何意,也没有说话,只跟在他身后半步。慢慢地走到湖心亭上,此时当然已经没有荷花了,满湖的水都结了冰,湖边的树木也落叶了,看起来很有些萧索。
“可惜这冰太薄了,若是再厚些,岂不是能在上面冰嬉了。”明珚看着平整光滑的湖面,想起滑冰来了。
“往年都能结很厚的,今年不是很冷。你喜欢冰嬉?”元泓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
明珚摇摇头:“我不会,摔跤很疼的。不过喜欢看别人冰嬉。”
“临平湖那里每年都有冰嬉比赛的,下次我带——”元泓突然止住,沉默了片刻,“明珚,过完年,二月份,我就要成亲了。”
二月份和婉宁成亲?说起来婉宁年龄也不小了,还以为他们今年就会成亲呢。明珚道:“恭喜世子。恭祝世子和婉宁郡主百年好合。”
元泓没说话,过了会儿又道:“以后,你也会住进这永平侯府的,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你还是叫我大哥吧。”
那也应该自己嫁到侯府之后再叫大哥吧,不过看看元泓的表情,明珚没敢反驳,他从来都是春风般温柔,今天却似乎有些阴郁。
“明珚,前段时间顾府的事,我知道的太晚了,没能帮上忙。下次你要是遇到麻烦,就来找我,知道吗?永平侯府是你的靠山。”将来的永平侯也是你的靠山。
前段时间?那应该是梅平妻的事了。“没什么,后宅之事,你也不方便插手,对了,这件事别告诉元灏。”明珚不希望元灏在战场上还要分心。
元泓点点头,没再说话。明珚陪他站了许久,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来到底是什么事。感觉手都有些僵了,她默默地搓着双手,试图弄暖些。元泓转过头来,看看她幽黑的眼瞳,“外面冷,你先回去元汐那里吧。”
明珚迟疑地说:“那世子——”她看看元泓的眼神,又改口:“那大哥找我来是……”
元泓轻声道:“没什么事了,你去吧。”只是想告诉她自己要成亲的事,本来也不需要特别通知她的,反正她也不会来参加婚宴,而且,她早晚会在别人那里知道的,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要亲口告诉她。
明珚犹豫不安地沿着木桥离开湖心亭,走出老远,回头看元泓依然站在亭中,目视结冰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二月,元泓和婉宁果然成亲了,明珚没有去看热闹,听丫鬟们议论,安王妃本来是打算十里红妆风光嫁女的,安王却说边关不宁,不宜太过铺张招摇,硬是把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减到九十六抬,不过,看抬嫁妆的人的样子,应该是实际的嫁妆一丝没减,只是硬塞成九十六抬了。
元泓骑着系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迎亲,一身红衣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更兼温柔如风,只把一路上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得三魂七魄丢得零零落落。
安王府和永平侯府离得不是很远,花轿却要在城里绕上一大圈,婉宁坐在轿中,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觉得无比安心。外面锣鼓喧天,她却能在间隙听到人们艳羡地议论,丰厚的嫁妆,英俊的新郎,身份贵重的郡主嫁给同样高贵的未来侯爷,当然能够让人羡慕。
婉宁轻轻笑了起来,年龄大了又怎样,纵然被人暗地里嘲笑,到如今她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不枉费她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父母催促着她相亲,同伴不解的探寻目光,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指点,如今,都不算什么。
永平侯府今日一片红色,到处挂满了红绸,红灯笼快要把天空映照成红色,大红的地毯从大门一直铺到正厅,前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
侯夫人满意地轻叹一声,侯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丈夫早逝,她总算是把孩子养大了,如今,三个儿女的婚姻大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元泓娶了郡主,明年及冠就可以袭爵了,到时候,永平侯府就又有了侯爷,她就安心地当个太夫人,掌家理事可以慢慢地交给婉宁。她唯一的挂念就是元灏,希望侯爷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他平安归来。
花轿到了侯府,射轿门、跨火盆,婉宁拉着红绸的一端,走到稳稳当当,完全是一个郡主应有的仪态。拜过堂,入洞房,挑盖头,婉宁本就明丽的容貌在盛装之下更加动人。有妇人端了一大托盘的干果撒帐,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元泓眸光如水,递给她一杯酒,这就是合卺酒了,婉宁接到手里,元泓的胳膊从她的臂弯中穿过,两人都把酒喝尽。
新房里簇拥的夫人都是有身份的,并没有闹洞房,说笑了几句就都散去了。元泓扶着婉宁:“这凤冠太重了,先卸下来吧。若是累了,你就先躺躺,我还得去前面看看。”
婉宁点点头,他是新郎,总得去宾客处敬酒的。
元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回身:“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吧,等会儿我让人送些吃的进来,你先将就用些。”
丫鬟服侍着婉宁把凤冠卸掉,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清洗干净,擦上护肤的膏子,几个婆子提着食盒进来了,都是一些宴席上的菜,摆了一大桌子。婉宁只用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虽然外表平静,其实内心很是激动,她终于成亲了,嫁给了一直就想嫁的元泓!多年夙愿终成真,她高兴得想要大喊,却只是微微一笑,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夫君回来。
元泓直到夜深才回房,已是半醉。元灏不在,侯府只有他一个男主人,外面的宾客如云,纵然有好友帮忙,他还是喝了不少。
他推开新房的门,摇晃着进了屋,雕工精美的大床上坐着一个美人,在满屋的红烛摇曳中冲他微笑,杏眼黑瞳……恰似他前些天做的美梦。他闭了闭眼,用力摇摇头,仔细看看,原来是婉宁,对了,他的新娘,婉宁。
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婉宁皱眉:“你喝了好多酒。”
元泓嗯了一声,“我去沐浴,你先歇着。”站起身去了净房。
婉宁没动,她想等他。好在没多会儿,元泓就好了,换了身衣服,带着沐浴后的潮气,来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在等我?”没等婉宁回答,他就堵住了她的嘴。
服侍的丫鬟们慌忙都退了出去,仔细地关好房门,守在外面等候吩咐。
婉宁躺在床上,衣服一件件离她远去,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剧痛传来,她轻喊一声,元泓停顿了一下,一边吻她一边缓缓地动着,她过了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
门外的丫鬟们面红耳赤,又不敢走开,过了好久,里面才要水,慌忙地提着热水,捧着干净巾子进去。元泓抱着婉宁去了净房,有丫鬟趁机换了干净的被褥,铺设齐整。
元泓本就有醉意,没多会儿就睡熟了。婉宁睁着眼睛,仔细地看着他的睡容,英俊又安静,眉头微皱,嘴角轻抿,不似他清醒时那样放松。婉宁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眉头,这是她的夫君,她梦寐以求的爱人,以后会和她相伴一生的人。她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