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灏回到永平侯府,梳洗一番,换了衣服,陪侯夫人用罢早饭,就出了门,骑马径直来到四柳巷,让小厮守在巷子口,转身进了大街上的茶楼。他进了雅间,点了茶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夜没睡,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元汐这事可该怎么办呢?那叶长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等多长时间,小厮就带着叶长青进来了。元灏站起身来,和叶长青相互打量一番,果然是个儒雅的读书郎,比元汐给自己看的画像还要出色,穿着朴素整洁,眼睛明亮,气度安然,被自己贸贸然请来也没有慌乱不安,倒是不慌不忙地行礼道:“在下叶长青,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元灏还了一礼,“在下卫元灏。”
长青挑起眉毛,“你是元汐的二哥?”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颀长,肩宽腰细,穿着青色的箭袖劲装,长眉凤目,看起来精神很好,打量自己的时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你怎么知道?”
“你们的眉毛生得一模一样,元汐说过她有两个哥哥,大哥和我同龄。”
“原来如此,我来是帮元汐送信的。”元灏拿出元汐写的信递给他。
长青接过信,直接打开看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元汐她出什么事了?”
果然是个聪明人,元灏也不瞒他,“元汐被我娘禁足了,不能出府,所以托我送信。”
“只是禁足,没有被打被罚吧?”长青很是担心。
“没有,她从小受宠,谁也不会舍得打她的。”
“她禁足的事和我有关?令堂是不是知道了我的事,不同意元汐和我来往?”
还真是聪明啊,只告诉他被娘亲禁足,就猜到了真相。元灏说道:“这还是让元汐告诉你比较好。”
“请问府上是?”
“永平侯府。”元灏很坦诚。
长青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喃喃道:“侯府?难怪令堂不同意。”他的嘴角泛起苦涩,元汐,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答应过你不会先放手的,可是我们两个,距离太远了啊。侯府的嫡小姐和商户的儿子,岂止是云泥之别,就是放到一起相提并论,都会让人觉得荒谬。
元灏冷冷地看着他,“怎么,这就胆怯了?亏得元汐还说你聪明儒雅,博学多才,简直把你夸上了天。”
长青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怎么,你不反对?”
“我不会反对的。最终你们会不会走到一起,要看你们自己的努力。”
长青想了想,肃然起身,向元灏深施一礼,“多谢卫公子。”说的对,要看我们自己的努力,只要元汐不放手,自己也不会先放手的,这是自己承诺过的。
元灏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要不要回信给她,我帮你带回去。”
长青点点头,让茶楼准备了笔墨纸砚,沉吟片刻,然后飞快地写好了信,递给元灏:“有劳了。”
元灏惦记着明珚今天会到侯府找元汐,也不再多话,承诺会把信带到,就直接告辞回府了。
他来到元汐的院子,正看到明珚刚刚进去,这个小丫头估计又睡懒觉了,明明晚上睡得那么熟,自己在她身边坐了一晚上,她一次都没醒过来,早上还要贪睡,真是个懒丫头。他快步上前跟在了她的身后,进了屋。
元汐惊喜地看着两人,“你们一起来的?”
明珚回头一看,才发现元灏跟在她身后,“不是,碰巧而已。”打量一下元汐,上前拉住她的手,吃惊地说道:“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才一旬没见而已,就变成尖下巴了。”
三人坐到桌边,元汐让服侍的人都下去,委屈地嘟起嘴:“明珚妹妹,我娘她不同意我和长青来往。”
“叶长青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他知道了,”元灏说道,“他已经猜到是娘亲不同意才会把你禁足的,问了我,我告诉他你是永平侯府的了。他那么聪明,就算我不说,他最后也有办法知道的。”
“啊?那,那他——”元汐大急。
元灏默默地拿出长青写的信递给她。元汐急忙拆开看,一边看,一边翘起嘴角,看完信,她抬起头,满脸笑意,眼睛里却含着泪,“他说承诺过我的就不会变,只要我不放手,他就不会放手。明珚妹妹,你不知道,这是他那天在桃林和我说的话。”
明珚担忧地说道:“元汐,你想好了吗?要想和他最后走到一起,可能要付出很多努力的。就算最后在一起,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最后能不能功成名就,还是不一定的事,也许,你和他会吃苦呢?”
“我想好了!只要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元汐的眼睛十分明亮。
明珚笑了起来,“元汐,恭喜你,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得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呢,可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哦。”却发现元灏看向自己,凤眸里的光明明灭灭,晦涩难懂。
“嗯,我一定会珍惜的。”元汐看看明珚,又看看元灏,表情又垮了下来,“可是,我娘亲她不同意呢。现在我连家门都出不去了,连长青的面都见不到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是真的有心,一年不见又怎样,两年不见又怎样,哪怕是十年没见面,只要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坚持,一旦有了机会,就能获得成功。”明珚劝慰道。
元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元汐则听得睁大眼睛:“明珚妹妹,你说话好有哲理啊。我是肯定不会放弃的啦。你快帮我想想,怎么说服我娘亲。”
明珚皱起眉头,“我没有办法说服她。长青的优点估计你都说了,她接受不了的是长青的出身,这个可没有办法改变。”
“啊?连,连你,都没办法?那不是完了?”元汐哀叹。
明珚苦笑,她要是有办法,肯定首先就得改变一下自己在侯夫人心中的地位了。“元汐,你别急啊,我问你,你娘亲是真心爱护你呢,还是把你当成能为家族谋得福利的物品呢?”
“当然是真心爱护我啦,谁会把自己亲生的女儿当成为家族谋福利的物品呢?”
怎么不会,自己家的老太太和便宜爹就是。明珚又看向元灏,他点点头。明珚沉吟道,“做父母的,绝对赢不过她疼爱的子女。”
元灏的眼睛一亮,元汐呆呆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娘亲她赢不过我?怎么可能,她说什么我都得乖乖听着,你看就这次不听话,直接就把我禁足了。”
“那是因为,她觉得这样才是对你好。她是从自己的阅历经验出发,替她心中年幼无知的你掌舵把关,免得你犯下错误,将来受苦。她是真的认为自己替你选择的道路才是最好走的。”
“你是说,她是为了我好?”
“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她是真心疼爱你的话。”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好,我只想和长青在一起,再苦我也不怕。”
“对你来说,离开长青,比将来受苦更加痛苦,对不对?”
“当然了。就是这样。”
“那你就慢慢的让你的娘亲意识到这一点吧,她是舍不得你痛苦的。不过,我劝你行事不要太激烈,免得伤了她的心,毕竟她是为了你好。这事宜缓缓图之。如果她不采取过激的行为,你也不要太过激了。”
元汐赞叹地看着她:“明珚妹妹,你真好,我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该做什么,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你说的对,娘亲她从来都舍不得我难过的,我只要让她知道我更痛苦的事到底是什么,她总会心疼我的。”
“对,就是这样,别着急,慢慢来。”明珚笑眯眯地看着她。
元汐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明珚妹妹,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想办法的,你总是这样聪明懂事,我娘亲她还嫌——咳咳,明珚妹妹,你真好啊。”
“欸,没办法啊,我这聪明懂事是天生的,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喜欢我自己了呢。”明珚做出一副自恋的表情逗趣,三人齐齐笑了起来,气氛总算是轻松下来。
元灏怕自己失态,不敢盯着明珚看,只用眼角的余光,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好在她一直忙着劝慰元汐,始终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明珚,明珚,元汐有真心爱护她的娘亲,你的祖母和父亲却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为家族谋福利的物品了,你难过吗?元汐不如意了,会让别人来帮她,你不如意了,是不是就自己咬牙默默忍受了?元汐受了委屈,会哇哇大哭,你受了委屈,却只会躲在浴桶里,藏在水面下哭泣吧?明珚,你条理清晰地帮着元汐,是不是自己遇到的难题却没有办法?
明珚完全不知道元灏在想什么,只笑呵呵的和元汐逗趣一番,看她的精神头恢复了,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