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志英表哥

上元节过去了,明珚不情不愿地进入了新学期,对于新来的成员周志英表哥,她也遇到几次。这个表哥生得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行为直爽却不粗鲁,就是不知道学问如何,听说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倒是和卫元灏同龄。

这天,明珊下学后穿过小花园,心情很不好,刚才一阵风把她眼睛迷了,好容易把一粒沙子弄出来,眼睛却被弄得红肿疼痛,气得她把丫鬟的手臂狠狠掐了几下,丫鬟也不敢叫,只咬着牙忍着。

正走到假山旁,迎面差点撞到一个人,一看,原来是周志英。

周志英差点撞到人也吓了一跳,忙施礼:“志英鲁莽,可是吓到明珊表妹了?”

明珊还礼:“无妨,我没事,表哥无需介意。”

周志英看到明珊的眼睛,心中疑惑,不禁问道:“表妹怎么哭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说出来听听,看看表哥能不能帮到什么?”

明珊顿了顿,方才说道:“明珊也没什么为难之事,只是思念生母,又总是不得见,所以才……”

周志英问道:“你的生母不是梅姨娘吗?怎么不得见了?”

明珊哽咽道:“姨娘她,她得罪了大姐姐,所以被母亲赶到庄子上去了。”

她抬起头来,几滴泪水顺着白嫩的面颊流下,挂在尖尖的下巴上,摇摇欲坠,双目盈盈,楚楚可怜。瘦弱的身子在冬日的寒风中微微颤抖,似是枝头堪堪要被风吹落的娇花。

周志英不由地心中大为怜惜,这样娇弱可怜的明珊表妹,竟然被家中的嫡姐欺负,欸,嫡女总是霸道蛮横的,庶女总是可怜被欺的。那顾明珚自己见过几次,表面看大方知礼,没想到也是个毒辣心肠。

周志英柔声安慰道:“表妹也放宽心,梅姨娘在庄子上虽然清苦些,毕竟没什么大事。只是表妹若总是如此伤心,于身体却是有碍的。表妹得闲的时候也可以去庄子上探望梅姨娘嘛,快别难过了。表妹若是不放心,过两天表哥休息的时候,替你去庄子上看看,可好?”

明珊惊喜地看着周志英:“真的吗?表哥,你真的愿意帮我去庄子上探望姨娘?我出门总是不容易,不然其实我想亲自去的。”

周志英见她惊喜而信赖地望着自己,只觉得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满足感,仿佛自己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不由得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表哥怎么会骗你呢。”

明珊高兴地说:“那表哥去之前跟我说一声,我给姨娘准备些衣物、点心和银子。”

周志英笑道:“好,这个旬末休息的时候我就去,你要带什么的话,前一天派人送到外院就好了。”

明珊屈膝一礼:“多谢表哥。”

周志英还礼:“表妹客气了。”

过来两天,周志英就去了明珊所说的庄子。

梅姨娘见有人来看她,很是激动。听周志英说了来意,大为得意,自己的女儿真是厉害,轻飘飘的几句话就使唤地这周家少爷大老远地跑一趟。

她做出一副可怜又殷切的样子看着周志英:“我这里倒没什么事,只是珊儿在家中实在可怜,哎,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心疼她,她也只有小心翼翼,不得罪别人罢了。”

周志英想到明珊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你放心,左右我也要在顾府长住,我会多多关心明珊表妹的。”

梅姨娘起身激动地施了一礼:“如此多谢周少爷。”

周志英忙还礼:“这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周志英的母亲顾氏本就担心儿子刚刚到了新环境不适应,见周志英旬末休息也未回家来,只打发个小厮回来说了一声,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是出城去了,也不知道出城做什么,放心不下,匆匆来到顾府。

只等到天黑,周志英才回来。顾氏早就急得团团转了,好容易按捺着性子问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为光火:“顾明珊不过是个庶女,就劳动地你跑到城外的庄子上去,还是看个姨娘,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我把你送到顾府来,是让你好好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你怎么净是做些不知所谓的事呢。”

周志英辩驳道:“她虽然是个庶女,也是我的表妹,又着实可怜。我不过是跑一趟庄子,也没什么,再说今天本来就是休息日,又没有耽误学业。”

顾氏大怒:“你这个臭小子,还敢顶嘴了。顾明珊有吃有喝有学上,又没人打她骂她刻薄她,她怎么就可怜了?”

周志英不敢再说,只乖乖听着顾氏絮絮叨叨教训了半个时辰,顾氏看看天色不早,才停下来。又去了老太太的福安堂。

顾氏跟老太太抱怨了明珊使唤周志英的事,老太太也生气了,男孩子们好好读书是要建功立业的,周志英到顾府来应该专心读书才是,怎么让个庶女给支使到庄子上去了。老太太立刻叫身边的丫鬟去告诉明珊:“念在她还要上学,禁足就免了,罚抄女诫三十遍。”

明珊听说自己受罚,心中大恨:“志英表哥是心甘情愿地帮我的,我又没有强迫他,凭什么罚我。不过是看我是个庶女罢了!”

连续几日,明珊故意在小花园散步,终于又等到了周志英。

明珊说道:“多谢表哥帮我,明珊不胜感激。表哥若要有什么需要明珊做的,请尽管吩咐,明珊定不推辞。”

周志英忙道:“明珊表妹无需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见明珊轻轻揉着自己的右手腕,不禁问道:“表妹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明珊神色黯然:“没什么,我做错了事,被祖母罚了。”

周志英又问道:“明珊表妹如此乖巧,怎么会做错事?”

明珊道:“昨天大姐姐给祖母请过安,祖母就派身边的丫鬟来告诉我,说我不该使唤表哥到庄子上去,罚我抄女诫三十遍。”

周志英怒道:“去庄子上是我自己要去的,可关她什么事了?这些人只会搬弄是非!”

明珊劝道:“表哥不要生气,也许她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表哥莫要恼她,她是家里的嫡女,她要是对付表哥的话,表哥会吃亏的。”

周志英道:“我岂会怕一个小小的女子。哼。”

明珚敏感地发现周志英对她莫名地起了敌意。以往遇到的时候都是彬彬有礼,现在虽然还是会相互行礼问好,但是周志英的语气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目光也是不善。

明珚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自己和周志英有限的几次碰面中,自己并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十三岁的孩子正是叛逆期,这周志英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看自己就不顺眼了。

这天正在上课的时候,明珚听到自己的书桌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一看,发现一个硕大的蜘蛛,一条腿上绑着个细线,细线系在她的课桌腿上。明珚赶紧站起来,示意面露不悦的林先生。林先生吓了一跳,连忙让她们都出去,叫了个胆大的婆子,把蜘蛛给弄走了。

明珚想着可能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恶作剧,让林先生不用告状了。

谁知道隔三差五地就出个状况,有时候是桌子上有一滩水,不注意的话就会把书弄湿。有时候凳子上不知染上了什么汁液,要是不小心坐下的话就会弄脏裙子。明珚觉得不胜其烦,心里大概知道是谁干的,只是没逮到现行,就算告状也没用,没准还被人说是污蔑。

这天下学后,明珚径直去了二门处,让守门的婆子去找周志英,就是自己有事找他。

不一会儿周志英就来了。

明珚开门见山:“我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表哥,还望表哥直言相告。”

周志英假装诧异:“表妹这话从何说起?表妹并没有得罪于我。”

明珚用激将法:“我敬表哥平时行事光明磊落有礼有节,也是个堂堂正正之人,怎么表哥有话不敢直说,只敢背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吗?”

周志英不过十三岁,怎么能不中计:“你仗着自己是嫡女,蛮横霸道,看不过眼的人就赶到庄子里去,难道你的手段就是见得了人的?”

明珚想了一下,赶到庄子里的人就梅姨娘一个,联想到前一阵周志英去了庄子和明珊被罚抄书,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表哥知道有的人为什么被赶到庄子里?”

“当然是因为得罪过你,看你平时装得倒是温和大方,原来背地里也是恶毒的心肠,总是欺负无辜可怜的人。”

“表哥,你瞎了。”

“胡说,我的视力好的很,百米之外的东西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表哥的眼睛很好,但是表哥的心已经瞎了。”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表哥知道我是恶毒心肠,就不要再招惹我。要知道我是嫡女,还是个恶毒的嫡女,惹恼了我,我就让某些无辜可怜的人在顾家呆不下去。”

“你不过是个小姑娘,说这样的大话真是笑死人。”

“表哥直管不信,反正从现在开始,我遇到什么意外,某些无辜可怜的人也会遇到同样的意外。”

“你这个恶毒的丫头!”

“彼此彼此,最后再奉劝表哥一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不知道是谈话起了作用还是威胁起了作用,反正明珚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