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照例还是先去给福安堂祖母请安。这次顾明珚带着夏竹,她觉得两个丫鬟轮流带出来比较好。路上遇到大堂哥顾铭琨和二堂哥顾铭瑫,相互见礼后一起向福安堂行去。
顾铭琨和顾铭瑫同顾明琳一样,眼睛都生得圆圆的,继承了大太太的样貌。
顾铭琨道:“大妹妹病了些时日,课业可还跟的上?大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哥哥。大哥虽不才,应对妹妹的课业还是没问题的。”
顾明珚道谢:“多谢大哥哥,不过大哥哥也正准备院试,应该很忙吧,我还是不要打扰大哥哥了。”
顾铭琨说:“院试倒不是很要紧,先生说我火候未到,这次院试也只是碰碰运气,见识一下场面。”
顾明珚劝慰:“考试的事谁说的准呢,也许大哥哥写的文章正是学政大人喜欢的风格呢,说不准一下子就高中秀才呢。”
顾铭琨很高兴:“借妹妹吉言。若大哥真考中了,给妹妹买礼物。”
顾铭瑫说:“干嘛给她买礼物,我也要礼物。我才是你亲弟弟,她只是堂妹。”
顾铭琨瞪了他一眼:“给你也买。”
到了福安堂,发现除孟氏外大家都到了,连大老爷也来了。
大老爷生的和二老爷有几分相似,比二老爷年龄大几岁,皮肤微黑,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个掌柜。大老爷并没有在官场上任职,主要是读书没天分,早早就放弃了科举,接管了家中的庶务,现在家里的所有公中的铺子田庄什么的,都是大老爷在打理。
顾明珚想:“大老爷在外掌管公中的经济,大太太在内掌管中馈,这个家里的经济命脉完全掌握在大房手中了。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希望二房和大房没有决裂的那一天,不然二房可就惨了。”
一番问礼寒暄后,老太太轻咳一声,大家都安静下来,静等着老太太训话。
老太太说:“前几天听说某六品官员的女儿某某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人称赞为小才女,竟然凭此嫁给了某二品大员做继室,真真是一步登天,连带着娘家也发达了,家里的哥哥子侄们都有了好出路,父亲在官场上更是有人相助,将来呀只会平步青云。”
顾明珚暗自琢磨,老太太这逻辑,女儿家的用处似乎是嫁个有权势的男人好帮衬娘家。
老太太又说:“你看看你们三个姑娘,书才读了三本,女红更是刚刚学起,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也只是比睁眼瞎强上一点点。以后如何能——咳咳,从现在起,你们的琴棋书画也得学起来。先生已经找好了,从明日起你们就每日上午辰时学一个时辰(早上七点到九点)的文章,巳时(九点到十一点)再学一个时辰的琴棋书画,下午一个时辰的女红。琴棋书画就在你们读书的那个小院的东厢房。每天学一样,轮流学。你们辰时就开始上课,早上就不要来请安了,晚膳后来就行了。”
老太太又嘱咐大儿媳赵氏:“今天你就给她们把琴棋书画的用具每人置办一套。嗯,她们还小,不要置办的太金贵了,够用就行了。”
顾明珊似乎很开心,顾明琳的表情好像被雷劈了。顾明珚不禁哀叹,每天三个时辰的学习时间,就是六个小时,还不算完成课后作业的时间,自己可真是命苦,前世读了十二年的书,马上就要高考进入自由的大学了,结果到了这里,成了大小姐,还以为过上了米虫的好日子,没想到还是学习。另外,自己这个家可真是豪放,古代的小仕女不是听到婚事什么的话题就应该面红耳赤地躲开吗,在祖母这里竟然毫不避讳地讨论着。
离开福安堂,顾明珚看时间还早,就去了孟氏的住处。
孟氏正歪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做孩子穿的小衣服,看见顾明珚进来,忙招呼她坐过去。
顾明珚见那小孩子的衣服极小,似乎是小猫咪穿的似的,惊奇地问:“娘,这衣服这样小,弟弟能穿进去吗?”
孟氏笑起来:“当然能了,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只有一点点大的。”
顾明珚不好意思了:“娘,那你也多注意休息,别累着自己。”
“娘心里有数,做些针线活累不到,我也只是兴趣来了做两针,大都是丫头们做的。再说大夫还嘱咐我要适当地走动走动,不能一直坐着的。”
顾明珚心想,这个自己好像听说过,孕妇胎稳后每天走动有助于生产,古代的条件很不好,生产可是个大问题:“娘,那你可要听大夫的话,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走走才行。”
“娘知道,珚儿早膳用的好不好,再吃些点心吧。”
“吃饱了,不吃了,娘,明天我们辰时就要开始上课了,祖母给我们加了一个时辰的琴棋书画课。”顾明珚很是苦恼。
“娘也听说了。你祖母她是希望你们多学些东西,将来更容易嫁个好人家。虽然珚儿你没有这个烦恼,但是也好好学吧,就当陶冶情操了。”
顾明珚暗暗奇怪:“为什么我没有这个烦恼,难道我就不用找个好人家嫁了?嗯,回去套套夏竹的话好了。”
看时间差不多,顾明珚跟孟氏说了要在自己的堂屋安一张软榻的事,就回了含珚院,带上东西去上学了。
学堂小院里的东厢房丫鬟们进进出出,看来明天能按时开课了。想到七点开始上课,自己最多睡到六点半,顾明珚垂头丧气地进了东次间。
顾明琳和顾明珚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地叹了口气。顾明珊倒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你们叹气做什么,这学习琴棋书画可是好事,要是我也能学成远近闻名的才女,那得多么体面。”
顾明珚没心情理她,自顾自地将中间的书桌向后挪到太阳不会晒到的地方,伏在桌上等林先生来上课。
学习时间过得很快,林先生依旧严肃,绣娘依旧好脾气。
大太太赵氏效率很高,晚膳前就派人送来了琴棋书画用具各一套,顾明珚把玩了一会儿,虽说这些都不是名贵之物,但是古琴的声音还是很好听,有一种安静悠远的感觉。黑白的棋子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做的,圆润可爱,拿在手里光滑细腻。一想到这些害得自己不能睡懒觉,又失去了兴趣。
晚膳后,顾明珚决定套话夏竹。
“夏竹,明天我辰时就要开始上课了,你们明天开始要卯时三刻(早上六点半)叫我起床。”
夏竹惊讶地说:“姑娘,一刻钟(半小时)的时间要起床、穿衣、洗漱、梳妆、早膳、走路,恐怕来不及吧,奴婢还是卯正叫您起床吧。”
顾明珚说:“一刻钟够了。不能再早了。哎,祖母希望我们学好琴棋书画,将来好嫁个好人家,你家姑娘我好生烦恼啊。”
夏竹安慰道:“琴棋书画什么的姑娘就当玩耍吧,反正姑娘又不愁这个。”
顾明珚心想,这丫头,就不能多啰嗦几句,什么叫我不愁这个,继续努力套话:“好人家哪有那么好找,岂是学好琴棋书画就有的。每个人都该发愁的。”
夏竹上套:“姑娘一出生就与永平侯府定下了亲事,是再也不用发愁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才应该愁婚事呢。”
顾明珚的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自己才九岁就有未婚夫了!还是一出生就有的!自己的爹才是个六品官职,怎么会与侯府定下儿女亲事?
顾明珚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傻,等终于回魂的时候才发现夏竹已经去堂屋待命了。
顾明珚又把夏竹喊进来:“夏竹,我爹才是个六品官,这和侯府攀上亲事……”
夏竹安慰道:“姑娘是担心棋子再大也不是藕?”
顾明珚傻了:“棋子再大也不是藕?什么东西?棋大非藕?齐大非偶?”
夏竹肯定地点头:“就是棋大非藕,姑娘别担心这个,又不是咱们上赶着和侯府结亲的,当年永平侯遇刺,与卫兵失散,身受重伤,是老太爷碰巧救了永平侯,那时候姑娘还在太太的肚子里呢,永平侯就和老太爷约定了,说要是生了姑娘,就结为儿女亲家。这不,姑娘一出生,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顾明珚又说:“这永平侯府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夏竹说:“永平侯府以前很是显赫,永平侯是大将军,很得人尊重的。但是自从永平侯沙场战死,侯府就没什么动静了。侯夫人也不怎么出来,只出席一些亲近人家的宴请。小世子倒听说很是上进呢,只等着成年了就能袭爵,姑娘就放心吧,姑娘要是嫁过去,过不了一两年就是侯夫人了。”
顾明珚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好大,自己想静静了,让夏竹出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自己竟然已经定亲了,未婚夫还是侯府世子,成年了就是侯爷,自己不过是六品清闲官员的女儿,这桩父母包办的娃娃亲是幸还是不幸呢?也不知道这小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纨绔子弟还是三好学生?他承担着侯府的重担,对自己这样的家庭出身又是什么看法呢?以后两个人能合得来吗?
想得太多,睡得太晚。等卯时三刻夏竹来唤她起床时,顾明珚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干脆闭着眼,由着夏竹给自己穿衣,之后又游魂状态洗漱完,闭着眼睛让夏竹给自己梳个尽量简单的发髻。用完早膳,摇摇晃晃地出了小院,踏上了悲催的求学之路。
辰时开始上文学课,老太太认为三个姑娘都八岁九岁了才学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本书,实在是文化水平太低,也许给林先生下了指示,顾明珚明显感觉到林先生地讲解速度加快了,她的小笔记记的飞快,偷眼看两个妹妹,也是手忙脚乱。
临下课,林先生又说:“既然你们又开了琴棋书画课专门讲书法,那大字我就不要求你们了,你们只要把我今天讲解的内容流畅背诵和释义就好了。”
三个姑娘稍稍休息片刻,又去到东厢房。来给她们上艺术课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姓沈的女子,生得很是妩媚温柔。沈先生给她们讲解了古琴、围棋、书法、绘画的基本知识,告诉她们从明天开始每天学习一样,从古琴开始,让她们明天带上自己的琴过来。
下课后,顾明琳皱着眉头苦恼地说:“大姐姐,林先生讲的我都没有记全。”
顾明珚说:“我倒是都记下了,把我的笔记先借给你看吧,用完午膳再给我送过来。”
顾明琳这才松开眉头:“谢谢大姐姐,我漏掉得也不多,一会儿就能补上。”
顾明珊在一旁有些不服气:“大姐姐的手可真快,不过我也都记下来了,工工整整地记下来了。”
顾明琳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