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芊芊刚推开门，一个茶杯就碎在她的脚边。
“你还知道回来！”
李芊芊抬头望去，发现客厅一片狼藉，家里的人破天荒的全齐了。
李富贵正气得胸膛起伏极大，他这人好面子，自从被村长革了职后他就再没敢出门，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同村的人会怎样嘲笑他。
他望着面前这个女孩，他抚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还有脸回来！”
李芊芊的视线滑过屋内几人面上，大姐李珍珍与二姐李珠珠均大气不敢喘一口，赵开艳则紧抱着贺家宝，同样的脸色苍白。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哐——
桌上的杯具被扫到地上。
贺宝嘉吓得扒在自己外婆怀里，小声的哭起来。
“我看你是不知悔改！”李富贵佝偻着身子，去寻墙角的木棍。
“三妹你快认错。”李珠珠对她使眼色，被赵开艳狠狠地掐了一下后噤声了。
李珍珍看热闹的说：“不就是让你嫁个傻子吗？干嘛寻死觅活的，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李富贵已经寻到了木棍，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
李芊芊忽然几天未见，向来傲气好面子的李富贵竟然变得很颓废，胡子拉碴，眼下青黑。
一点都不像她小时候印象中那个宏伟高大的人。
李富贵停在她面前说：“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错？知错明天就给我去王家道歉，求他们收回退婚。”
去王家道歉？收回退婚？
李富贵把她当什么了？可有可无只有买卖价值的货物吗？
李芊芊眼底闪过薄凉，神情嘲讽，“两百块钱值得你们卖掉自己的女儿吗？”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李富贵涨红着脸，愤怒到极致，木棍狠狠地打向李芊芊。
李芊芊没有避让，木棍打在背脊上发出闷声。
李富贵似惊讶的愣住，“我……”
李芊芊咳了一声，抬头说：“我又不是没有被打过，你至于这么惊讶吗？”
“对了，你可能忘记了。我自小就被你们打骂，后来我学乖了，你们为了面子也渐渐找不到打骂我的理由了。”
李芊芊绕过李富贵，直直走向赵开艳。
虎背熊腰粗壮的妇女被吓得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贺家宝从赵开艳怀里扭头，仇视的瞪着她。
“没什么，只是还你两百。”李芊芊手上放着一沓厚厚的纸币。
赵开艳咽了一口，没敢接，怕她打鬼主意。
“我要！”贺宝嘉伸出手想要将钱抢过来。
李芊芊的手稍稍抬高，晃动手指，低头对贺家宝轻声说：“这钱可不是给你的哦。”
视线回到赵开艳脸上，李芊芊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的贪婪。
赵开艳：“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要吗？算我赔给你们的。”
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赵开艳身上，赵开艳听到是赔给她的就不再犹豫的一把接过。
她脸上挂着喜气，如捡了大便宜般急不可耐的翻着钱。
李芊芊转身离开走向大门，路过李富贵时轻飘飘的留了一句，“我们两清了。”
十几年的打骂与抚养，结束于这两百块钱。
李富贵反应过来，朝着人大吼：“你要是离开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了！”
李芊芊听到这话后脚步没顿，抬脚跨过门槛，毫不犹豫的离开。
徒留后面的李富贵怒极攻心，弯着腰半天喘不过气。
攥着钱的赵开艳叫天喊地的扑过来，扶着李富贵，嘴里骂着：“我们就不该把这个赔钱货养大的！当初就应该饿死她！”
李珍珍拉着贺家宝也急忙过去安抚。
站在墙角的李珠珠不语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神色晦暗不明，李芊芊走了，下一个是轮到她了吗？
……
离了李家的李芊芊只觉整个人都自由了，就像一只久困于笼牢的鸟被放了出来，翱翔于天地间，无拘无束。
其实她早在很久前就可以脱离这个家的，只是那时她还对他们抱着一丝幻想。
现在想来她还真是自欺欺人。
这个时候回县里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现在该去哪呢？
她难得的茫然了一会，目光漫无目的的滑过布满辰星的夜空，落在了身边一个大大的四合院上。
那里屋子的灯还没熄灭，是知青大院。
李芊芊想到了那个小知青，她又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目标的，比如让小知青与她扯证。
李芊芊走着走着就走到知青大院门前，她轻轻推了一下，意料中的没开。
于是她找了个地方抱膝蹲下，打算就这么渡过这一晚。
凌晨四点，与房主约好交换时间的付清书早早起身洗漱，提灯打着哈欠出门。
推开门四处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凉风拂面，付清书和了下外衣，提灯走下台阶时被墙角的一团东西吓了一跳。
他提灯走近，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人像李芊芊……
李芊芊睡眠浅，察觉到光线慢慢的抬头，眼角还挂着泪珠，睡眼惺忪。
暖黄灯光下，李芊芊显得格外瘦小，脸小小尖尖的。
“你怎么在这？”付清书心理复杂的问，一个大胆的猜测慢慢浮起。
李芊芊揉了下眼，小脸乖巧可爱，她以轻松的语气说：“被赶出来了呀。”
她仰望着付清书，“爹娘因为我失了清白，觉得我侮辱家门，不让我进去。”
李芊芊说这话时特意压底的声线，听着糯糯的，与她素白无害的面容很匹配。
付清书微张嘴，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知道李芊芊不是那么简单是一回事，害李芊芊被赶出来也是一回事。
李芊芊注意到付清书目光松动，身子微向前倾拉着他衣角可怜兮兮的说：“我现在没家了。”
付清书极不适应她这样，他后退一步，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芊芊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先起来。”付清书俯视着她，总会产生这人是真的弱小无助的感觉。
李芊芊扶着地起身，许是因为蹲太久双脚发麻了，一个没控制住，整个人向前扑去。
付清书被她扑了个正着，因为惯性运动向后倒去，而身后恰好就是四五个台阶。
“嘶——”付清书作为垫底被摔得生疼。
李芊芊心疼的赶紧起身将他扶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你说呢？”付清书早起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还遭到这身体灾难，语气难免重了点。
付清书拾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摇晃了几下，这才重新亮起。
他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还没跟上，转身一看，发现人还呆愣在原地。
付清书想起刚刚自己的语气不好，就走近去唤她：“你还不过来？”
“啊？噢！”
李芊芊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心里不断回想摔倒的过程中付清书紧紧的搂抱着她，自己的背面贴着地。
她蓦地笑了起来。
付清书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后悔自己心一软就把她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