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取了东西的年轻人眼神不经意地一扫,却见女生那纤细异常手腕处贴了一张童趣异常的卡通创口贴。
就在手腕小骨突出的那一块。
顾弋眼神在那处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不过,他没再多想,也没立场关心她是不是有点小伤,转而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粉色袋子,顾弋询问。
对任鉴温来说,这是很好回答的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这种问题她擅长应对。作出回答时也不会过分紧张。
只听见女生字正腔圆,一五一十地如实叙述:“是面包虫。”
……哈?
什么虫?!
听到这个让人耳朵无法感到熟悉且惯常的词汇,顾弋的手不禁一顿。
年轻人原本肆意张扬的剑眉逐渐形成褶皱,带着又是难以置信又是嫌弃的语气,重复了一句:“什么东西?”
他捺着嘴角,及时抽出了原本已伸入一半要将东西取出来的手。
那小心谨慎、不敢乱动的姿态,好像手上捧着的是什么定时炸/弹或生化病毒。
任鉴温抬头,对上男人眉间突起的如层层叠叠山峦般的褶皱,一时不敢再把这三个字重复一遍。
此刻,“面包虫”像是成了说出口就会死的邪恶咒语。
见女生半偏着头,又陷入“自闭”模式,顾弋挑眉,也没再发声追问什么。伸手,这一回终于把装在袋子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瞧。
听到塑料袋“簌簌”作响声的任鉴温,悄悄对着年轻人投去目光。在那盒面包虫“重见天日”之后,只见他的表情如同提高了N倍速播放的影片,发生着跃进式的变化。
如果神色真能用文字笼统描述——
任鉴温暗自分析了一番,大概可能是:茫然→震惊→嫌弃→厌恶→趋近崩溃→崩溃→开始迁怒
等分析到最后一个情绪状态的时候,任鉴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年轻人的目光已然锁定在她身上。
……果然她分析的没错吧。
任鉴温几乎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说上一通的心理建设了。
作为习惯性逃避的鸵鸟型选手,对待如上类似情况的处理手段已驾轻就熟,只要低头,然后把对方的话当做rap一样左耳进右耳出。
即可。
很快,男人清澈嗓音如期而至,如潮水般从远处涌进她耳廓。
顾弋半眯着眼睛,语气淡淡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今天难道是万圣节吗?”
这个问题简直无需思考。
任鉴温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不是今天,万圣节是十一月一号啊。”
顾弋:“……”
没想到女生会如此耿直地回答如上问题的某人不禁朝空气翻了个白眼。
交流碰壁。
不在一个频道。
他朝下而望。
面前那颗脑袋微微垂着,一眼能看见她头顶小小发旋。
语气略有些不耐:“我当然知道今天不是万圣节。”
“……”
任鉴温:“?”
紧接着,顾弋望着远方,悠悠开口。
“但你送虫子的行为,就像那种在万圣节活动里嚷嚷着不给糖就捣蛋的小学生。”
“……”
任鉴温:“?”
“现在的小学生还会过万圣节吗?”
他眼皮一掀,盯着她瞧,声音凉薄,问:“你在和我转移话题吗?”
“……”任鉴温下意识地抿唇。整个人陷入沉默的姿态。
并不,只是真的好奇。
口罩遮盖下,看不清女生的表情。只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声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可不要瞧不起现在的小学生。”他说。
任鉴温:“……”
好的好的她知道了。
她憋着一口气否认道:“这个其实是给妮妮吃的……”
话音刚落,就见年轻人神色迅速转换。
由漠然代替生动,在他的脸部占据主要地位。他没什么感情地“哦”了声。
一下子,陷入突兀的定格。风吹着落叶在地上打了个圈。
正当任鉴温心里庆幸他理解就好时,却见年轻人突然出声问。
“妮、妮?”
他一字一顿,加上重音。
那语气像是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似的。
任鉴温头点得像个来回摆动的拨浪鼓似的,忙不迭道:“对、对啊。”
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记错名字。
顾弋不咸不淡地瞥了任鉴温一眼:“嗯,这我当然知道。”
“但你是怎么知道,我给它取的名字?”
他掰开问题,捏碎要害,如同天生对矛盾和错误有别样敏感的警察审问早已暴露话语间漏洞的犯人一般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