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瞧着老太太脸上的寒意,心中暗悔,忙出声解释道:“孙女儿一时失言,实在不是故意的,其实,四姐姐能讨太后欢心,孙女儿是真心替四姐姐高兴呢。”
孟湘此番话叫老太太脸色缓了几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往后说话多动些脑子,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如今皇上未立太子,什么东宫不东宫的话往后莫要再说了,我这些话你可记住了?”
孟湘脸色白了白,压下心里头的那点委屈应道:“孙女记住了。”
邹氏瞧着自家女儿这般模样,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怜惜,忙对老太太道:“湘丫头这般想是知道错了,她呀一直是心直嘴快,老太太就饶她这一回吧,往后媳妇会好好管束她的。”
老太太到底平日里对孟湘很是有几分不同,听着这话便也点了点头,将此事揭过,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到晚上,众人留在槐松院陪着老太太用了膳,才各自散去回了自己的住处。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孟潆照常来槐松院请安。
众人正陪着老太太说笑,便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很快就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回禀老太太,永平侯府的舅太太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坐在软塌上,听着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目光里露出几分不快来,丝毫都不顾及孟潆也在场像是随口感慨道:“瞧瞧这一家子,前些日子躲得远远的,恨不得当年没跟咱们府里接过这门姻亲,这会儿事情落定巴巴的过府来,怕是听说了太后传召潆丫头进宫的事情,因着这份体面心里头安稳了这才屈尊登咱们宁国公府的门。”
说完这话,老太太更是直接看着坐在下头的孟潆道:“潆丫头,要我说你那外祖母、舅舅、舅母,哪一个是真疼你,不过是嘴上说说给外人做做样子,哄骗你和他们亲近罢了,真遇上事情,一个都靠不住。”
老太太这番话落下来,屋子里的气氛立时就尴尬起来。
孟潆不是原身,只知是原身的大舅母来了,此时听老太太这番话,便知道老太太对外祖母一家并不热络,心里有着龃龉呢,当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做出不知该如何接老太太这番话的模样来。
好在老太太说完这话便对着坐在那里的邹氏道:“既是潆丫头的亲舅母,你便带着潆丫头出去迎一迎吧,免得叫人觉着咱们府上的人失了礼数。”
老太太发话,邹氏心中哪怕有几分不满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带着孟潆和孟湘迎了出去。
她为人继室,平日里往来交际最是不愿意和原配潘氏的娘家永平候府来往。可她既是宁国公府二房太太,是如今孟潆的嫡母,很多事情便如同今日这般想躲也躲不过去,甚至还连同孟湘也一同带了出去,免得叫人说孟湘没有规矩不敬长辈。
三个人才到了垂花门,迎面便见着永平候夫人董氏一行人走了过来。
董氏三十余岁,鹅蛋脸柳叶眉,肌肤白皙,容貌极美。穿着一身湖蓝色绣牡丹花褙子,下头是条紫色绣菊纹八幅湘裙,身量高挑,体态匀称适中,眉目间很是透着几分和善。
邹氏见着董氏,脸上便堆出几分笑意来,“舅太太登门,真是有失远迎了。”
董氏执掌永平候府中馈,平日里最是会看人心,此时哪能不知邹氏心中对自己的那几分不喜,便只跟着笑了笑,视线朝站在董氏身后的孟潆看去。
“数月不见,潆丫头瞧着竟比往日里更加好看了。”
孟潆琢磨不准自己这个舅母的脾性,也不知往日里董氏待她如何,听着这话只作羞涩微微低下了头,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潆儿见过舅母。”
孟潆既请了安,一旁的孟湘再不情愿也只好上前福了福身子请了安。
董氏笑着点了点头,叫二人起来,又转头和邹氏寒暄了几句,就一同往槐松院走去,只一会儿工夫便到了。
董氏给老太太请了安,众人又各自见过礼,这才落座。
董氏问了老太太身子可好,又说了一些场面话,便说出了来意。
“前些日子东宫出了事情我们老太太心里头十分担心,想着要上门亲自看看,可那个关头又着实不便,老太太心中愈发担忧,忧虑之下竟病了好大一场,这两日才好转些,说是心里头记挂着潆丫头,自己身子不便,便叫我这个当舅母的过府来和老太太您讨个人情,想接潆丫头这个外孙女儿去府里小住几日。”
“您若是舍得,便容我今日将潆丫头接过去,等过两日保准给您平平安安送回来,您看可好?”
董氏一番话说下来,既告了罪解释了为何永平候府前些日子没派人过府,又处处透着和老太太的亲近,她自己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一时间竟叫人说不出什么别的怨怪的话来。
老太太早就琢磨到这董氏的来意了,董氏这般说了她哪里还能说出个“不”字来。这世上哪里有拦着不叫外祖母疼外孙女儿的,当下脸上便露出笑意来,对着董氏道:“瞧你说的,怎么不舍得,她外祖母那般疼潆丫头,谁还能给她委屈受不成?”
“再说有些日子没见了,既然亲家老太太病了一场,她这当晚辈的自该去府里请安的。”
“这是咱们不知道这事,若早知道了潆丫头这个外孙女儿也要过去在床前侍奉汤药尽一尽孝心我们才能安心的。”
老太太和董氏几句话就决定了孟潆要去外家永平候府做客的事情。
孟潆哪怕不愿意去也不能不去,所以只好回了南吟院收拾东西了。
“我外祖母性子如何,舅太太呢?府里有几个表姐或是表妹?”
孟潆坐在桌前看着慧芯她们收拾东西,一边喝茶一边出声问道。
慧芯见着自家姑娘这样,哪里不知道姑娘怕是早就忘了永平候府这个外祖家,所以一边收拾一边细细将永平候府的事情说给了自家姑娘听。
“潘家是几代的勋贵,原先也是公府,后来老国公病逝降一级才成了侯府,所以几世的积累很是有几分底蕴。”
“老太太膝下嫡亲的只一儿一女,就是咱们太太和如今的永平候,侯爷娶了董氏,生了表少爷和两位表姑娘。表少爷为人温和,过去和姑娘也玩得好。两位表姑娘,大姑娘是自小在老夫人跟前儿养大的,二姑娘是养在舅太太身边的,性子便有些不一样,姑娘素日里和大姑娘更亲近一些。”
慧芯说得委婉,孟潆却也知道原身和大姑娘亲近,便是和二姑娘不十分亲近了。
二姑娘在董氏身边长大,所以董氏对她这个外甥女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喜欢了。
孟潆想着,又听慧芯道:“老夫人素来心疼姑娘,但凡表姑娘们有的总要给姑娘也准备上一份。”
“府里嫡出的少爷只大少爷一个,舅太太当眼珠子一般看重,奴婢们私下里都说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才能入了舅太太的眼,当了这永平候府的少夫人。”
听完慧芯的话后,孟潆心里头大概有底了,只是,她到底不是原身,对于去永平候府小住到底有几分不大自在。
慧芯瞧见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便出声宽慰道:“姑娘往日里一年总也去永平候府住上两三回,如今只是忘了些事情,实在不必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总有老夫人疼您呢,左右住几日也就回来了,姑娘全当出去散散心了。”
慧芯这么一说孟潆心里头的抵触少了不少,来这个地方也有好几个月了,除了前几日去宫里她从来都没出去过,去别处散散心也不错。
再说,这永平候府既是她外祖家,往后总是少不了要走动的,尽早熟悉了也好。
想清楚了这些孟潆便一点儿小情绪都没有了,还不忘对着慧芯吩咐道:“前些日子我打的花络子拿上一些,还有太后赏赐的小龙团也带上两个,再拿上两柄团扇吧。”
听着自家姑娘这话,慧芯嘴角弯了弯,道:“奴婢还怕姑娘忘了,如今竟比奴婢想的还周到,老夫人瞧见定会明白姑娘一片孝心的。”
孟潆被她说的有些心虚,她不过是想着礼数周全,至于孝心,也只是因着占了原身的身子,对这位听说自小疼爱她的外祖母尽一些心罢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后,孟潆去了槐松院和老太太告辞后,便跟着舅母董氏出去了,过了垂花门,在二门处早有马车等在那里。
孟潆和董氏先后上了马车,慧芯和董氏身边的嬷嬷上了后头一辆马车,马车平稳的驶出宁国公府所在的巷子,不多久就转到大街上。
街道宽敞平整,行人熙熙攘攘,两边设着各种小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从车窗里传了进来。
外头喧闹好一阵,马车才绕进一个巷子,又走了小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孟潆下了马车,抬眼瞧着高悬的牌匾上写着永平侯府四个鎏金大字,便知这是外祖母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