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时孟潆陪着太后用过午膳正喝茶,戚贵妃的赏赐下来了。
孟潆没那么傻,在她了解戚贵妃和穆皇后的事情后便知戚贵妃是故意借着赏她来恶心被禁足在坤宁宫的穆皇后呢。
她一抬头便带了几分不解望向太后,有些无措道:“臣女并未和景阳宫有什么瓜葛,不知贵妃娘娘何故赏赐臣女?”
陈太后原本心里头因着定王早起闹了这么一出发愁着,如今听了这话就沉下脸来,对着身边的薛嬷嬷吩咐道:“你派人去景阳宫问问戚氏,她一个贵妃,莫不是想着要和穆氏打擂台,坤宁宫还没赏下东西来,她着急个什么劲儿。”
见着太后沉下脸来,孟潆略有些拘束的站起身来,眉宇间带了几分不安,太后回过头来见着她这般,心里头便有几分怜惜,拉着她道:“不干你的事情,你坐。”
“戚贵妃这个人啊,原先还好些,如今是愈发不知道沉稳了。”太后当着她的面道。
“哀家本想多留你住几日,只这宫里头规矩多,你小姑娘家跟在哀家身边怕也拘束,倒不如回府里去住自在些,哀家什么时候想见你再召你进宫。”
孟潆听了这话,懂事的点了点头,起身福了福身子道:“臣女明白,多谢太后体恤,也请太后多照顾好自己,早起请安时臣女听太后咳嗽了几声,不妨传太医来瞧瞧。”
陈太后瞧着她这般懂事贴心,心里头是愈发怜惜了,就道:“你这孩子,不怪哀家这般喜欢你,竟如此体贴细心。”
等到孟潆告退,薛嬷嬷派人将人好生送往宁国公府去,折转回来就听太后道:“你说潆丫头这般体贴,她那嫡亲的祖母怎么就一点儿不知疼她呢?”
薛嬷嬷一愣,不曾想太后会这么说,不等她开口太后就摇了摇头,道:“瞧哀家竟是糊涂了,琢磨起这个来。当年哀家就听说她母亲不得婆母喜欢,如今她祖母不待见她,哀家也不意外。”
“哀家若早知道,便不叫这丫头和东宫有什么牵扯,没得落得这般尴尬的处境,哪怕今时今日哀家还肯护着她,也免不了有些人对她依旧动着心思,拿她当东宫的旧人。”
听着太后这话,薛嬷嬷便知是因着今日贵妃的举动,太后说出这番话来,明显是真动了怒。
薛嬷嬷想了想,道:“太后不是说等过些年这些事情淡了您亲自替孟四姑娘寻个好人家远远嫁了,有太后这般护着她,孟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至于贵妃,兴许是这些日子瞧着坤宁宫被禁卫围着,才一时蒙了心智做出这些个不妥当的事情来。奴婢不免在想,倘若穆皇后依旧正位中宫,咱们这位贵妃多半便知道安分了。”
太后听着忽地一笑,指着薛嬷嬷道:“你呀,真真是活成人精了,论看这宫里头的门道哀家怕都不如你。”
薛嬷嬷抿嘴一笑:“您谬赞了,老奴可不信您瞧不出来皇上并未有废后的心思,不然,您何苦命贤妃暗地里看顾二公主呢?”
太后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只笑着没再说话。
……
景阳宫
戚贵妃跪地听完太后身边的嬷嬷训话,身子微微颤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难堪。
等到慈宁宫的人离开,大宫女墨梅才上前扶着她起身,戚贵妃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愤恼之下伸手就将桌上的茶具给掀翻了。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见自家娘娘如此动怒,全都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贴身的大宫女墨梅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全都退下,出声宽慰道:“娘娘何必如此动怒,若是传到太后耳中可就不好了,没得生出许多是非来。”
戚贵妃咬着牙,眸子里满是恨意:“她是故意打本宫的脸,想叫满宫都看本宫的笑话呢。”
“她凭什么,她不过是皇上的嫡母又不是皇上的生母,摆的哪门子的谱。总有一日本宫会入主坤宁宫,再看着咱们祁王即位,到那一日本宫会叫她知道,她陈家还要靠本宫恩赏呢。”
戚贵妃这话不免放肆了,墨梅听了忍不住满脸骇然身子打了个哆嗦,带了几分惶恐道:“这话娘娘万不可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戚贵妃也是在气头上才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来,这会儿见着墨梅吓成这样,也自悔有些失言,心中也有几分后悔自己叫陈太后激的失了分寸。
她扶着墨梅的手走到软塌前坐了,很是不甘道:“本宫就是气不过,说起来这些年本宫对太后明面上也算是恭敬孝顺,太后怎么偏偏就非要和本宫过不去?”
“她心里只有元后生的定王,何曾疼过本宫的儿子。这便罢了,谁叫元后进宫在先,又贵为皇后,本宫自是没她这般体面。可那穆氏又算什么,如今儿子获罪身死,坤宁宫又被禁军围着,可曾还留有半分体面?本宫不过是如今想着恶心恶心她,哪里就犯了太后的忌讳。往日里,太后不也不喜那穆氏吗?”
戚贵妃想着这些年的事情,不免替自己委屈,替儿子委屈,心里头的委屈更是按捺不住翻滚上来。
墨梅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宽慰道:“娘娘不必心急,太后到底年纪大了,这些年也屡有病痛,娘娘只想想这个便再多的委屈也忍了。”
“至于王爷,咱们王爷虽不似定王那般得太后看重,可皇上看重咱们王爷就比什么都要紧了。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定王惹得皇上动过多少怒。依着定王的脾性,往后说不准会走了故太子的老路,惹怒了皇上被圈禁在宗人府呢。”
“太后越纵着定王,定王的性子就越张狂,总有一日皇上容不下他的。”
“如今娘娘大可不必动怒,您受了委屈,若放得下身份兴许坏事变好能叫皇上怜惜娘娘呢。只要得了皇上恩宠,旁人还敢笑话娘娘您吗?”
“至于穆皇后那里,您就算什么都不做,她那日子也不会好过。好好一个太子获罪死了,她呀,如今是比死还难受呢。”
戚贵妃不是个傻的,此番发作不过是在气头上,听着墨梅一番话,脸色很快就缓和了许多,知道如何做才对自己有利了。
当即便起身带着墨梅亲自去了慈宁宫向陈太后请罪,这一跪便是半个多时辰。
晚间回了景阳宫戚贵妃便病了,连夜传了太医诊脉,以至于连皇上都惊动了,摆驾去了景阳宫探望贵妃。
……
此时的坤宁宫还亮着灯,穆皇后站在窗户前不知想着什么,贴身的江嬷嬷拿了个雪色大氅过来给她披上,带了几分担忧道:“天色晚了,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您病了几个月身子才刚见好些,可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穆皇后穿的素淡,她回头看了江嬷嬷一眼,抬脚朝里头走去:“说吧,本宫如今还有什么听不得受不住的?”
江嬷嬷听着自家娘娘这话,眼角有些酸涩,这才统共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娘娘就从高高在上的皇后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实在不能不叫人心疼。
江嬷嬷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穆皇后听,说完又道:“老奴原先就瞧着她是个不安分的,如今太子才去,她竟以为她能当上皇后了?”
“好在那孟四姑娘可巧陪着太后用膳,没接下那赏赐,要不然娘娘您的脸面往哪里放?”
“她倒是好算计,这边受了太后训斥那边就想着使出一出苦肉计惹得皇上怜惜,偏偏皇上还信了她。”
穆皇后听了江嬷嬷这话垂着眸子沉默了会儿,片刻后,才出声道:“她生了那样一双眉眼,皇上能不去看她?”
江嬷嬷听了,眉头微微一挑,不等她开口又听穆皇后道:“不过她也是个可怜的,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自己给先皇后当了替身,怪就怪她太过信皇上了,信皇上对先皇后和定王寡情。”
穆皇后苦涩一笑,接过江嬷嬷递过来的药碗将药喝下,这才又道:“本宫之前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呢,只是近日想想这些年的事情才想明白了,咱们这位皇帝心里,竟是除了先皇后哪个都没有呢。”
“可怜我儿,竟只是皇上摆在人前的一颗棋子。”穆皇后这些日子早已哭干了眼泪,哪怕情绪如此压抑着也再无泪可流了。
江嬷嬷见她这般心中也跟着难受,只能劝道:“娘娘宽心些,多少顾及自己的身子,娘娘若是真病倒了咱们二公主可怎么办?”
穆皇后一听二公主,好歹是回转了几分,“对,对,本宫还有昭阳,皇上一日不下废后的旨意,本宫一日不认输。”
宫里头这般勾心斗角,回了宁国公府的孟潆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刚进府便去槐安院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知晓太后疼惜她以至于特意命司衣局的绣娘连夜赶制精细的衣裳赏赐下来时,脸上便露出许多喜色来。
“咱们潆丫头模样好,懂事又乖巧,是个可人疼的,难怪太后娘娘疼惜成这样呢。”
说着,对着站在屋里的众人道:“瞧瞧这身衣裳,不愧是司衣局裁制的,针脚细密料子也贵重,穿在咱们潆丫头身上就格外显大气。”
老太太这般说,大太太萧氏心不在焉跟着符合了一句。二太太邹氏只挤出一丝笑意来,而五姑娘孟湘则是掩饰不住眼中的嫉妒,忍不住道:“难得如今太后还肯这般待四姐姐好,这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如今依旧是太后的孙媳妇呢。”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骤然安静。
老太太脸上已无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