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皇宫

薛嬷嬷扶着孟潆下了马车,就带着孟潆进了宫门。

金黄色的琉璃瓦泛着耀眼的光芒,朱红的宫墙将这皇宫与外头隔开,庄严肃穆中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抑感。

孟潆深吸了一口气,跟在薛嬷嬷的身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穿过几个宫门,绕过一座花园后便到了慈宁宫。

门口高悬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慈宁宫。

抬脚踏进门槛,便看见几个穿着湖绿色宫装的宫女站在廊下,其中一个高挑些的见着孟潆忙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道:“姑娘可算到了,太后早起便一直念叨呢。”

这宫女虽然恭敬,可看孟潆的时候眼角眉梢还是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同情。

孟潆看到了也只能当没看到,东宫出了那样的事情,大概如今人人都觉着她可怜吧。

孟潆点了点头跟着进了殿内,迎面便是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屋子里华贵庄严,地上铺着青色大理石,金丝楠木隔扇门,琦寿长春白石盆景,绿地套紫花玻璃瓶,无一不显示着皇家的尊贵和威严。

主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褐色绣福禄纹褙子,见着孟潆进来,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孟潆缓步上前,屈膝请安,才刚见完礼便听太后笑道:“哀家这里你又不是头一回来,何必这样规矩,倒显得和哀家生疏了。”

“来,到哀家这来坐。”太后拍了拍身边的软塌,对着孟潆道。

孟潆恭恭敬敬道了声是,这才缓步走到软塌前,却只坐了半个身子。

陈太后见她这般,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带了几分怜惜道:“哀家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委屈了,不过你莫要自怨自艾,有哀家在一日总不会叫人欺负了你的。”

“哀家想想,到底是哀家没护好你,有些对不住你。”

孟潆没想到太后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下忙站起身来,屈膝跪地,带了几分不安道:“臣女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臣女自己没有福气,经不得太后这话。”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孟潆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快起来吧。”

说着,就叫身边的宫女上了茶水和点心,将话题转开和孟潆说起了些家常事。

孟潆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来,到此时心里边的忐忑不安才消散了几分。

孟潆生的极好,又不因着东宫的事情做出满腹委屈的姿态来,小姑娘家乖巧懂事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到中午的时候薛嬷嬷意外的发现孟潆和太后相处起来竟比往日还多了几分亲近呢。

此时小姑娘家捧着成窑五彩小盖盅,轻轻抿了一口便眉眼弯弯对着太后道:“这顾渚紫茶闻着好香,等臣女回去太后可否赏臣女一些,叫臣女也拿给父亲尝尝。”

小姑娘家眸光灼灼,看着太后的时候除了敬重外多了几分真切的儒慕之感,太后心里头立时便软了,笑着应承道:“好,好,你这番孝心哀家岂能不应你。”说完,对着站在一旁的薛嬷嬷道:“这事你记着,可别忘了。”

薛嬷嬷笑着应下。

太后的视线在孟潆身上打量了几下,带了几分感慨笑道:

“经此一事你性子倒是变了不少,竟敢和哀家讨要起东西来了,往日里你虽时常进宫陪伴哀家,在哀家面前可是规规矩矩的,一步都不敢逾越,为着这事哀家不知和你说过多少回,偏你当时应下了下回又是规规矩矩,叫哀家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孟潆听着这话心里头微微一愣,原来原身在太后面前是这般的。她怔愣一下,抬起头来怯怯看着太后,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已然带了几分水汽:“臣女这些日子听好些人说太后您不会疼我了,可今日太后派人接臣女进宫臣女就知道那些人都是胡说的。”

“其实臣女并不想嫁什么人,只想好好的陪在太后身边。在臣女心里,就连祖母都没有您这般疼我呢。”

“臣女如今才明白,往日里臣女时时顾着规矩,其实是有些辜负您的一番疼爱了,臣女心中有愧。”

她这话说的太后心里一阵发酸,不由得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孩子,你既这样想往后哀家便时常传你进宫。”

“你祖母那里,哀家也会……”

孟潆身子一僵,却没有避过太后的手,她惯来是最会审时度势的,此时听着太后这话,不等太后说完便带了几分紧张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祖母心里头也疼臣女这个孙女儿的,只是臣女知道臣女如今这个处境,祖母便是心疼也只能放在心里头。”

“祖母也叫臣女时常过去陪着抄写经书呢,祖母虽未明说可臣女明白祖母这是在护着臣女,不叫府里的人以为臣女没了依靠呢。”

“臣女有祖母和太后疼,已经很知足了。”

小姑娘家缓缓道来,带着一股子通透,太后愈发生出几分怜惜和喜欢来。

待用过午膳叫宫女送孟潆到偏殿歇下后,薛嬷嬷瞧着太后的神色,笑道:“如今人也见着了,您总能放心了吧。”

太后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微微笑了笑:“哀家以前竟不知潆丫头竟这般通透,就连哀家也要高看她一眼呢,哀家在她这个年纪若是遇着这事儿未必能有她这样看得开。”

“可不是,老奴今日瞧着都暗暗羡慕那宁国公府老夫人有福气呢,有这样一个乖巧孝顺的孙女儿。”

太后想着孟潆方才维护宁国公老夫人的话,点头道:“难得她祖母那样待她,她还能这般有孝心。她若是一味怨怪她祖母,失了孝顺,哀家反倒不喜欢了呢。”

太后又对陈嬷嬷道:“潆丫头这两日住在宫里,你叫人好生照顾着。”

“哀家瞧她穿的素得很,知道她们宁国公府的担心,只如今东宫的事情既已尘埃落定,倒也不必委屈一个小姑娘家。你去派人去司衣局叫绣娘赶做几件鲜艳些的衣裳出来,再去库房挑些首饰,给潆丫头送过去。”

“她若不穿,就说是哀家的懿旨。”

“开了这个头,往后也不必在这事儿上小心谨慎怕人背地里嚼舌根。”

“经历太子一事,她往后婚事艰难,可也不必叫她一个小姑娘家往后连穿件衣裳都小心翼翼的,咱们皇家可不能那么欺负人。”

“等过些年这些事情淡了,哀家便给她在南边儿寻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枉她娘当年舍命救了哀家的性命。”

薛嬷嬷听着太后这话,心里便有些佩服起孟潆来,短短不过半日功夫,这丫头竟能叫太后这般替她想着,可见也是个有手段的。

难得的是这般有手段,却又叫人怜惜的紧,连她也觉着委屈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太不地道。

这般想着,薛嬷嬷便应了下来,差人去司衣局传话了。

后宫向来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惹得人心浮动,更何况这回的事□□关慈宁宫,事关刚从皇恩寺回京的陈太后。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太后娘娘命司衣局给宁国公府四姑娘赶制衣裳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景阳宫

戚贵妃乍一听这消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怔愣住,片刻才回转过来出声感慨道:“这宁国公府四姑娘真是好手段,本宫还想着她的福气也就到此了,未曾想都到了这个地步太后还会顾惜她。”

丫鬟墨梅听着自家娘娘这话,开口道:“奴婢瞧着太后此番倒未必是真疼惜这孟四姑娘,不过是防人之口罢了。毕竟人家生母替太后死了,太后若是帮都不帮一把未免叫人议论太过无情了,娘娘在宫中多年又不是不知道太后的性子。”

戚贵妃点了点头,也没将孟潆这样一个小丫头放在心上,只盯着桌上的菊瓣翡翠茶盅半晌,才吩咐道:“既然太后这般给她脸面,本宫不妨也抬举抬举这孟四姑娘。”

“等太后的赏赐下来,你也替本宫给那孟四姑娘赏些好东西。”

说完这话,她勾了勾唇角,道:“毕竟,这位孟四姑娘可差点儿就成了皇后姐姐的儿媳妇呢,本宫和姐姐姐妹多年,如今姐姐落难了本宫这当妹妹的自是要替姐姐帮衬她这差点儿就过来门的儿媳妇的,就是不知本宫这番好心姐姐会不会念着?”

墨梅如何不知自家娘娘这是变着法儿的恶心坤宁宫那位穆皇后,若放在太子没出事前她是万万都不敢由着娘娘这般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坤宁宫的穆氏迟早都要被废的,娘娘这些年窝在心里头的怨气也该撒一撒了。

墨梅笑了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定想法子叫穆氏知道。”

戚贵妃听着“穆氏”二字,心中很是有些爽快,宫里头向来是风云变幻,穆皇后之前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凄惨,连墨梅这丫头如今都敢如此不敬,称呼一声穆氏了。

“嗯,挑个不起眼的宫女去,别叫人和咱们景阳宫牵扯上干系。”

“奴婢知晓轻重,必不会出岔子的。”墨梅领命下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