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韶景把燕安亭带回了自己府上,次日天一亮,殷韶景就带了燕安亭进了宫中,马车上,殷韶景冷声问道:“记得怎么说吗?”
燕安亭的声音有些哑了,眼皮子底下还带着黑眼圈,有气无力的道:“记得的。”
他原以为离开了刑部大牢他的痛苦就结束了,没想到殷韶景把他带到家里又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逼供,连他什么时候起的念头,是因为哪个人说了什么,又经历了哪些心理变化都问的一清二楚,这些还不够,殷韶景还拿了一张写好的供词让他背下来,并表示,‘按照供词说,让他做个伯爷,不配合,让他充军!’
燕安亭被深深的威胁了,于是,一晚上都在跟殷韶景对台词,并对此刻在京城里的其他王侯们发自内心的同情,殷韶景是打定了主意,有证据要搞他们,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也要搞了。
而他,就是明晃晃的借口。
说真的,燕安亭是真不觉得有人故意引导他对殷韶景动手,他总觉得是他先起了心思,然后被人利用罢了,不过殷韶景说有那就有吧!罪过在旁人身上,总比在自己身上强。燕安亭偷偷扫了殷韶景一眼。
“说。”殷韶景冷冷的道,多年相处,燕安亭抬抬眼皮子他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燕安亭抿了抿唇,“万一你让我供出来的那些人是无辜的呢?你难道不想知道谁利用了我,真的要杀你吗?”
殷韶景撇撇嘴,“无辜又如何?削藩总要有个借口的,对我动手,多好的借口啊!至于谁真的想害我……”殷韶景认真的望着燕安亭,“你个被利用的棋子,问你有用吗?”他自己查不是更清楚?
“嘤……”好兄弟再也不是好兄弟了,一晚上不到,殷韶景都习惯对他恶语相向了。燕安亭眨巴着眼睛,忍下泪水。
于此同时,梁昔医馆内来了一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公子,身披白色披风,领口处缀一圈白色软毛,披风紧紧的裹着全身,头戴帷帽,一前一后还跟着两个哥儿做仆从。
这人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身边的仆从是哥儿,自己又不愿见人,可见也是个哥儿。在这里,虽然哥儿能继承爵位甚至入朝为官,但还是有许多大户人家出身的哥儿,会学女子一般,不肯随便见外男,出门行走要带帷帽的。
梁昔好奇的看了一眼,他还从未在这个世界见过把自己当深闺女子一般的哥儿呢,只见他进来之后只是在一旁等待,一个仆从搬了软凳过来给他坐下,另一人则去排队了。
还挺懂规矩,梁昔原以为对方会仗着身份要求插队治病呢,梁昔没有理会他,对方的仆从又跑了一趟外面的马车,拿了茶水过来,显然是准备好在这里久等了。
随他吧!只要不在这里吃东西乱丢垃圾就行,梁昔没有再管,许久之后,排队的仆从终于替他主子排到了梁昔跟前,那人才从软凳上起身走了过来,对着梁昔微微颔首。
梁昔也点点头,对着他道:“这位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楚晚笙清冷的声音传来,“梁大夫,在下楚晚笙,慕名来求医,不知可有静室,可以问诊?”
梁昔点点头,理解了,这样连面目都不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公子哥,哪里会当众诊病呢?肯定是要找个无人处的,也就道:“这里有一处静室,公子这边请。”
梁昔引路率先进了静室,静室内,楚晚笙这才摘了帷帽,露出一张清丽面容,皮肤白皙,气质清冷,如玉雕冰塑,出尘脱俗,唯有额头一颗鲜艳红痣宣示着对方身份,梁昔一愣,在心里暗自赞了一声,长成这样的哥儿,难怪要当做深闺女子养,这样的样貌,若是被外人所见,只怕求亲的人要踏破门槛了吧!
“公子随便坐,这里安静,公子哪里不舒服可以说了,外面的人不靠近是听不到的。”梁昔见美心喜,态度特别好,甚至还给人倒了茶,递了过去。
“多谢。”楚晚笙接了过来,轻声道:“听家父说,梁大夫曾入宫为陛下诊脉,这几日,陛下的身体越发好了。”
梁昔不好意思一笑,“想来陛下还没有痊愈,也大都是太医院的功劳。”看起来这位楚公子,家里是做官的,还得是大官。
“梁大夫不必过谦,我身体不好,家里常与太医院打交道,太医们也对梁大夫颇多赞誉,想来陛下痊愈之时,定另有嘉奖,梁大夫神医之名,到时定能远播。我现在过来,也是趁着向梁大夫求医的人不多,才来钻个空子的。”楚晚笙扬唇一笑,如冰雪消融,春花初绽,美不胜收。
“楚公子说笑了。”梁昔拉着凳子往楚晚笙身边坐了坐,他就是喜欢美人,乐意靠近美人。
梁昔态度极好,眉目含笑,看着热情又温柔,让楚晚笙隐有些不解,他来之前大致打听了下梁昔为人,旁人只说他虽心善却目下无尘,连楚王跟他交好都不给个笑脸,在宫里,对着陛下也敢胆大放肆,是个极其我行我素的人,他乐意,便是猫猫狗狗也能温柔相待,他不乐意,便是楚王也不假辞色。
所以……他这是讨了梁昔喜欢?
楚晚笙笑了笑,这人也没那么不好讨好啊!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夸了他两句,就能得到他的好感,楚晚笙压下心思,对着梁昔道:“此次向梁大夫求医,是为了隐疾,还请梁大夫务必保密才是。”
“这是自然的,我是大夫,病人隐私,我绝不会泄露。”梁昔正正神色认真的道。
楚晚笙这才放心,对着梁昔道:“家母怀我的时候,曾被人下毒暗害,所以我一出生便带有余毒,导致身体虚弱,还有便是,因体内余毒,我不能生育……”
梁昔一愣,心里头浮起一丝怪异,看着面前清冷绝尘的小帅哥跟自己求医,说不能生育……梁昔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想法,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略觉心酸。
那么好看的小哥哥,结果却是姐妹。
楚晚笙已经把手放在了桌子上,露出了白皙如玉的手腕,望着梁昔,“请梁大夫看看我能不能治吧?”
梁昔收敛神色,心里有些发虚,其实他的医术,关于哥儿的知识面是最窄的,因为他之前的世界里并没有哥儿这种存在,虽然他恶补了,但是一时半刻的,短板也还是短板,而关于哥儿的病情,他最差的便是生育一块了,楚晚笙真是针对他最弱项来求医的,不过没事,他搞不定还有系统。
梁昔抬手按在楚晚笙手腕上,诊过之后,确定了体内还有余毒,只是生育这个问题,梁昔开始迷茫了,一般关于哥儿生育的普通病情,如今的他也能勉强诊治,但是楚晚笙不同,他求遍天下名医至今没有治好,又正好撞上了梁昔最弱项的地方,梁昔一时间竟也没有办法,只能求助系统。
‘宿主确认使用50积分兑换药方?’
‘确认。’梁昔道。
‘药方已输入宿主大脑,请接收。剩余积分:10。’
梁昔心疼的手都有些颤,积分又没了!还得救多少动物才能赚回来啊!总得要有点富裕,以备后患吧?想起积分,梁昔就又想起殷韶景,也不知道那混蛋把他130积分兑换的药物放哪里去了?现在想一想简直后悔,浪费啊浪费!
楚晚笙见梁昔神色变幻,便微笑着安抚道:“梁大夫若是没办法也无碍,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多谢梁大夫。”楚晚笙准备起身,约莫是习惯了,也并不觉得失望。
“不是,我有办法,稍坐,我去给公子写药方,然后……公子需要针灸。”梁昔道。
“能治?”
“自然。”梁昔自信颔首。
楚晚笙愣了下,随机喜笑颜开,“多谢梁大夫。”
“不客气。”梁昔心酸,这么好看的哥儿,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不过不管便宜了谁,他总是要先治好的。
等梁昔写好药方跟楚晚笙约定了下次针灸的时间之后,才送他出门,楚晚笙又带上了帷帽,温和的道:“梁大夫请留步。”
“没关系,我就到门口。”梁昔笑眯眯的。
楚晚笙还要说什么,就被大街上的动静给打断了,一队兵马快速的穿过人群,惹得一路行人连忙躲闪,惊呼起来。梁昔还听到兵将里有人喊:“快,分出一队去城门,告诉城门卫,封城门!许进不许出!”
梁昔连忙把楚晚笙拉进了医馆,免得被躲避的路人冲撞了,皱眉道:“这是搞什么?大白天的。”抓人吗?昨天殷韶景说的那件事的后续?梁昔不解。
楚晚笙语气平静,“无碍。”
“嗯?”
“此事与我们无关,梁大夫安心便是。”楚晚笙微微颔首。
“你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吗?”梁昔笑了下,他觉得楚晚笙出身大家,父亲又是高官,也许知道些什么,而他知道,可见不是机密,也就随口一问。
楚晚笙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猜测罢了,总归,与我们这些普通人无关。我这么说,也只是不想梁大夫忧心而已。”
梁昔愣了愣。
“梁大夫,告辞。”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楚晚笙颔首之后,也就跟仆从一同上了马车,离开了。
此刻,宫中,燕安亭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殷韶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在他硬着头皮诬告了一圈诸侯之后,皇帝立刻下令逮捕这些人,并封了城门,防止这些人逃窜。
原本是一根绳上蚂蚱的各路兄弟们,对不住了。燕安亭默默在心里道歉。
“关于建安王,楚王打算如何处置?”殷元武道。
燕安亭瞬间元神归位,直愣愣地竖起耳朵听着,殷韶景道:“先关起来,等案子了结之后再处置。”
“殿下?!”你说过我按照你说的去诬告旁人,就放过我的!燕安亭悲愤的望着殷韶景,你不讲信用。
“那我现在放你出去?”殷韶景挑眉回望。
燕安亭刚想点头。
“外面想杀你的人只怕是不少了。”殷韶景默默的补了一句。
燕安亭刚点了一半的头默默僵住了,是哦,他诬告了那么多人,那些人也许不会恨殷韶景,却绝对会恨他啊!完了!他就是出去,只怕也没法安全的回到自己地盘了,想要截杀他的人只怕不少。
殷韶景叹息道:“在牢里先呆着吧!等事情了结了再说。”
燕安亭仿佛没有灵魂的工具人,只能默默点头。
有宫人领燕安亭下去了,屋内只留了殷元武与殷韶景两人。殷元武道:“你要放过他?”
“是,儿臣要让背后那人觉得,从头到尾,燕安亭都是我的人,只是假装被他利用了,螳螂捕蝉,儿臣才是背后黄雀。”
“那又如何?”殷元武皱眉。
“线索全断了,高泰河实在是查不出另一批想要杀我的人是谁的人马,儿臣要让那人觉得,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包括他的身份,为了自救,也许他会露出破绽。”
“对方心计极深,一击不中,必然蛰伏,想引他有所动作,只怕极难。”殷元武摇头道。
这次殷韶景出事,最浅层有嫌疑的是方将军,最开始就被排除了嫌疑,后来查出真正动手的是燕安亭,可燕安亭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诱导才起了这个心思,其后还有幕后黑手。幸运的是燕安亭虽然起了恶念,可不为背后之人所控的是,燕安亭顾忌与殷韶景的情谊并没打算要殷韶景性命,而是选择把人偷偷送走。
这才逼的背后布局之人亲自动手,也因此泄露了自己的存在,在被高泰河的人察觉到踪迹之后,那些人又立刻消失无踪,从头到尾,若非最后那伙人为了杀殷韶景亲自出手,根本不会有人察觉此事还有背后隐情。
而殷韶景在仔细审问了燕安亭之后,哪怕他自己至今不觉得,但殷韶景也肯定了,是有人在不同的时间点引诱提醒燕安亭,最后才导致他起了这样的心思,可是这些人有些是酒楼客人,有些是街边闲谈,只是在各种巧合下才让燕安亭听到这话,让他连抓人都没有办法。
对方确实是藏匿的极深,只怕真的很难抓。
殷韶景沉默了下,“总是要试试看的,有那么一个人在背后窥视我的性命,我岂能容他。”
殷元武点点头,“慢慢查,左不过就是那些人罢了。”这天下,会对皇长子动杀心的,也不过就是顶尖的,掌权的那一批,并没有多少人。
殷韶景点头。
“若是查不出来,就把那些有嫌疑的,统统杀了换掉,总能杀对人。这天下人才济济,也不怕没人填这些位置。”殷元武道。
殷韶景顿了顿,“是。”
正事说完,殷元武目光缓和了些,“你与那个小大夫如何了?”
殷韶景晃神了下,无奈道:“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正事,也没什么精力花在他身上了,就是偶尔得空了去见见他。”然后挨几针,殷韶景神色闪过一丝怨念,每次去都挨针,然而他觉得,这针根本是白挨的,简直是受罪啊!
“我上次告诉你的法子?”殷元武问道。
殷韶景笑道:“父皇的法子肯定是好的,只是我想着,这几日京城必然风声鹤唳,处处难以安稳,就想着,等这事儿处理完了,再热热闹闹的办。”
殷元武点点头,“你想的不错,等把该抓的人都抓了,你再热热闹闹的去做,也正好缓和下京城风声鹤唳的气氛。”殷元武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查过他底细了吗?”
殷韶景一愣,“还没有,一直没腾出手来,大部分的人手都派给高泰河查案子了,我这边还有很多人手要安排,还有政事要上手……”他从边境回来是要入朝的,很多事情都在上手中,正是忙乱的时候。
“查查吧!”殷元武打断道:“便是再喜欢,也要确认对方来历清白才是。”
“是。”殷韶景拱手。
殷元武想到梁昔还给他治过病,笑道:“你下次去见他,记得替我带些谢礼,这些日子,我觉得身体好多了。”
殷韶景自然也看出他父亲身体渐好,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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