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两个人,举一把伞,肩膀靠的很拢,伞面还微微有点向自己倾斜。
一路上就这么被蛊着,满脑子美人接他下班。
直到回了楼栋,温辞收伞,才猛然意识到温辞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回过神来。
宋扬:“你袖子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洗个澡吧!”
“你先洗吧,你瞧着更邋遢。”在工地上摸爬滚打了17个小时,温辞这话一点都不假,小伙的脏脸可称得上鬼斧神工,糊着“猫的胡须”,戴着“老虎的抹额”,纵横着“斑马的线条”,眼看活成动物园的杂交物种了,直令人惊叹。
可以想见清早那一次回来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是人工处理过的。
“不不不,还是你先洗!”杂交物种见不得美人淋雨,脚步匆匆走过楼道,打开家门,把温辞请了进去。
进门的一瞬间,如来神掌冲着温辞天灵盖狠狠拍下来!
那从天而降的一掌,仿佛慢动作,带着千钧的力道,似乎一掌下来天灵盖就能碎裂了。
温辞有一瞬间是愣住的,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迎头痛击?
这是家中进了刺客?
不等温辞看清埋伏偷袭的人是谁,胳膊被从后方猛地扯了一下,顿时后跌了半步,旋转一圈撞进一片挺阔的胸膛中,之后一张大手压了下来,盖在他脑袋上。
这是保护的盖子,团团护住了温辞的后脑勺,温辞的脸也被按在一片潮湿的肩头埋住。
腰身被一条胳膊圈紧,牢牢带去某人的私人领地。
温辞没有动,意识到自己正严严实实投身在宋扬怀中。
迎头痛击的巴掌没有在他头顶降落,而是打在了宋扬的天灵盖上。
宋扬整个身子一震,更紧地抱住了怀中人儿,痛呼一声大叫,“妈,有客人,不要伤及无辜好吗,搞不好会一尸两命的!”
“……”家门口静了大约十秒钟,禁锢温辞的怀抱松懈,温辞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推开小伙一截,回头瞧了一眼埋伏的“刺客”。
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身上的衣服很简单,脚上筒着套鞋,即便如此,裤腿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可见走的很急。两臂上带着黄色小花的袖套,头上有防尘帽,装备都没脱,看样子也是刚进家门不久。
面相还挺和蔼,却没想到力气那么大,拍儿子头顶那一掌温辞差点都听到回声了……
阿姨也是没想到家徒四壁的小窝会来客人,瞪大了眼直勾勾看着温辞,手渐渐缩回肚子前的围兜上,抠起指甲。
“……兔崽子,来了客人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害我差点打错人。你小子是不是犯了事,故意拉人家回家当盾牌的,这么好看的小伙,你还有良心吗?”
“什么鬼?”宋扬叫嚷,“这是温辞,前几天在面馆里受李贺那流子欺负,又无家可归,我见义勇为带他来家里住几天,什么盾牌不盾牌的!”
宋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你就是因为这个小朋友,和李贺打起来,被面馆老板开掉的?”
温辞主动承认道:“是这样的伯母,给你们惹麻烦了。”
“……原来是这样。”
宋母态度一转,关上门把两人招呼进来,“那快点进来吧,你们两个人也太脏了,都去洗个澡!”
宋扬松口气,赶紧把温辞推去了浴室。
回头来,宋母又是一巴掌,拍儿子脑门上,“你这臭脾气,见义勇为也不能轻饶!好好的工作就这么被你给丢了,妈听你面馆刘叔说起这事儿差点没气死,刘叔给你开的工资待遇多好,一点不知道珍惜!”
又挨了一巴掌,宋扬抱头躲得远远的,哀怨瞅住母亲,“你儿子我什么不会啊,至于这么绝望吗?再说了,刘叔只是暂时把我开掉,承诺了还会请我回去,毕竟没有我就没有招牌面,他舍不得我。”
“兔崽子还往脸上贴金,”宋母挥手,“过来!”
宋扬小碎步挪过去,“干嘛啦?”
宋母摸两把儿子的头,瞧着没打出包,松了口气,又瞧两眼儿子这邋遢样,用围兜里的小毛巾给儿子擦了把脸,凶巴巴的语气软下来。
“又去工地上搬砖啦?累不累啊,吃了没有,妈给你做晚饭?”
好大儿摇头,“不累,我吃过了,不过温辞好像还没吃。”
宋母想起这漂亮小朋友,好奇,“你是之前认识人家吗?这么好心,还接人家来家里住,这要是个女娃子,我都怀疑你谈恋爱了。”
宋扬打个寒颤,莫名惧怕这个问题?
“别瞎说!我不认识人家,人家要是女孩子我才不带家里来呢,我是直男,带家里来霍霍了怎么办?”
宋母:“呵,那你妈怕是睡着都要笑醒。”
宋扬:“……”
好大儿背脊发凉,预感话题又要往单身狗这方向批/斗,连忙凑上前来捏捏肩膀、捶捶背、献殷勤,“妈,这次的新工作辛不辛苦,累不累?在周先生家全职哎,听说他们对月嫂要求还蛮高的,那刚落地的娃娃好带不,嫂子身体好像也不好,是不是得小心招呼?你自己吃的好、睡得好吗?这次回来能休息几天呀?”
宋母被儿子蹭了一身泥巴,嫌弃的推搡起来,“走远点,走远点,连珠炮弹又想扯开话题!你妈我在周先生家再累,那也是身累,比不得在兔崽子你身上心累,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谈朋友?上次面馆里和你搭讪的那小姑娘我瞧着不错啊,让你留人家联系方式你留了吗?
还有杨伯的闺女,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子,你妈好不容易牵线搭桥给你介绍上了,你一次都没约过,你搞什么?
你当现在不嫌条件、不嫌家世的女孩子很多吗?碰到了不抓住机会,以后捧着彩礼都找不到了!你能不能上点心?”
“哇呀,妈你怎么头发又白了几根,一定是碎碎念太废脑子了,快坐下来闭上嘴巴,儿子帮你把白头发拔掉!”
“!别摸你妈头,你手洗了吗?狗子!别挂我身上,你太脏了,下去!不准捂你妈嘴,你妈碎碎念都是为了你好,唔唔……==”
宋母忍无可忍,一巴掌抡到儿子屁股上,把禁言狗皮膏药从身上撕了下去。
狗皮膏药转眼却又黏上。
温辞从洗手间出来时,瞧见的便是母子俩互相拧巴在一起,你捂我嘴巴、我摁你头的“恩爱”场面。
宋扬&宋母:“……”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场面略有点夸张滑稽,狗皮膏药连忙自己退开,如来神掌也默默回收,一个嬉皮笑脸嘿嘿一笑钻进洗手间里,一个端庄和蔼笑着冲温辞道:
“刚才听扬扬说你还没吃?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温辞穿着睡衣、拽着毛巾杵在洗手间门口,脑子里还装着母子俩刚才腻歪在一起的画面,像图画一样,有柔和的渲染。
怪好看的。
脑子里的图画好久才珍藏起来,温辞回过神笑了笑,温声道:“谢谢阿姨。”
温辞的口味没有特别挑剔,宋母便下厨简单做了几样小菜。
一盘土豆丝,一盘农家小炒肉,再蒸个水蛋,一盘盘端上桌来,宋母捏了捏后腰,卸下围裙。
“孩子们吃饭啦!”
三个人都上桌了。
一碗泡面是不够宋扬吃的。
小伙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加起来有宋母和温辞两人的饭量那么多。
宋母和温辞一样,都只添了大约半碗。
“阿姨饭量也这么小的吗?”温辞冷不丁问了一句。
宋母点点头,给温辞舀了一勺水蛋,“跟我儿子比起来,确实挺小的,他的饭量跟猪一样,我吃不了那么多,半碗饭就饱了。”
儿子筷子敲碗,似有不满,宋母全然无视,招呼温辞,“你多吃一点,过门就是客!”
温辞瞅着饭碗里的水蛋,滑滑嫩嫩,和掌勺的那只粗糙手背差别很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吃太饱胃会不舒服,去医院看过,说是有胃病。阿姨要不要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像您这种工作繁忙的,吃还是挺重要的,吃不好身体也会差些。”
上辈子宋母是和自己得一样的病去世的,如今倒回四年前,有些话该提醒自然得提醒。
宋母又点了点头,“是有胃病,不过不严重,偶尔吃吃药一会儿就好了,饭菜吃少点,也没见着怎么营养不良,专门去医院检查没啥必要,有那时间感觉睡一觉更划算。”
果然说不通。
和自己上辈子的观念一模一样,温辞便也清楚了过多的阐述没有意义,于是另辟蹊径。
“有的胃病其实是累出来的,我看您和宋扬工作都很拼命,您要再不多注意一下劳逸结合,怕是今后宋扬真就学成拼命十三郎了。
他虽然现在还年轻,但总有一天会吃不消的,您看您现在吃不太好,腰腿似乎也有些毛病,总不想以后儿子也落这些毛病吧?男人落这些毛病还挺可怕的,听说会导致脾虚肾亏,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您儿子找女朋友。”
宋扬:“……”
宋母瞅一眼儿子下路,突然脸色严肃,给儿子也舀一勺水蛋,“今晚早点睡,刘工长说你连续干了17个小时,杀精怎么办?”
宋扬垮起个批脸,“…………”
温辞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低头吃饭。
宋母又道:“我今晚也早点睡吧,儿子,你那张床能睡两个人不?”
意识到了什么,温辞偷笑的小表情收敛,目光瞥向大小伙,“……”
大小伙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