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进了寺,人群熙攘,香火鼎立在殿前正中。

众人执着手里的愿望一拜再拜,寄托于一丝星火里。

他俩人不信神佛,见了人头攘攘,相视一看有了默契,索性就不入大殿,只是随着阶梯,慢慢散步。

正行至一偏殿,院前空旷,四下无人,桑柔与秦风有了兴趣,走进看看。

一进殿内,气温立时低了下来,四顾一望空无一人。

只见殿内三面都是由一根一根灰黑色木条摞起组成的墙,两人一时分不清这是什么。

有僧人见香客进来,便跟着跨入殿内,对二人行礼。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来求签的吗?”

二人回礼,桑柔疑道:“请教师父,如何求签?”

“施主可见这三壁签墙,随心意上前,去抽出一根,属上施主姓名,便可来找贫僧解签。”

桑柔便随着三面墙走了一圈,察觉不出什么差异,便转头对秦风笑笑,招他过来。

“来都来了,不如过来求一签吧。”

她随意从墙里取了,秦风笑笑,也跟着她取的边上取了一根。

只见桑柔的签上空空如也,一字也无。

她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将秦风手里的签抢了过来,上面正是一行:雨雪风霜总莫为,功名成就栋梁材。

她拿着签,回头看见那僧人已坐在解签桌后等他们,她便问:“师父,我这签空空如也,可是抽错了?”

僧人摇头,道:“只要遇上,就是施主的签,二位若要解签,谢施主积功累德。”

说着便指了指下面桌边垂着的布上:解签三百文一次。

秦风心领神会,笑了笑,拉着她坐到桌前,向功德箱内投了一锭银子。

僧人见了眼神都亮了,忙指着笔墨道:“阿弥陀佛,施主善缘。烦请施主将姓名写在签后,贫僧才可替施主解这签文。”

桑柔实在无奈,甚至分不清正反,随便挑了一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僧人接过她的签,细细揣度,只有“桑柔”二字,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半响,僧人才幽幽开口,“施主,这签,贫僧解不了。”

桑柔无语,深呼吸一口,才冷静道:“师父,这签,我好早就说,是空的。”

僧人摇摇头,继续道:“施主莫急,空签也是有的,只是施主的签,贫僧确实解不了。这样吧,不如这位施主也将姓名写来,不需金银,贫僧替施主看看。”

他指了指秦风。

秦风那一锭银子,解个十几只签都有余,僧人语出却仿佛施恩一般。

无法,既已至此,桑柔便无奈将秦风按到座位上,眼见他拿起笔墨,轻快地写了秦风二字。

秦字倒是认真在写,风字却飘逸,仿佛真要起飞。

僧人见这皇家姓名,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点头道:“施主受过苦难,百折不挠,将来必有大用,此乃上签。”

谢过僧人,出了院门。

秦风见桑柔萎靡,笑着安慰她,“这下明白了吧,抽着玩而已,别往心里去了。”

“他给你解得没错啊,骊郡王身经少年苦,将来有大用,”她复又低头翻看手里的签,“怎么到我,就解不了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一定是你福大无边,言难于表。咱们走吧,去把签随愿化了。”

两人未走两步,抬眼只见寺院墙上飞行着两具身影。

后者身着黑色袍子,头戴黑色宽沿纱帽,腰间佩剑。

前者一身青灰布衣,仓促逃窜,看起来已经气力不支。

未待两人反应,后者已抽出佩剑,追上前者,在院墙之上,将其一箭穿心。

秦风立马拉过桑柔,将她扣到胸前,捂住她的眼睛和耳朵。

只见院墙之上那人中了一剑,还未死绝,黑衣男子将他直接一剑割下头颅,立时血溅满了佛寺的墙瓦。

桑柔没看见这一幕,只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待秦风将她松开,她才发现秦风脸色不妙,忙问:“怎么了?刚才那人……”

“死了,”秦风定定神,“别怕,我送你回去。”

桑柔再回头,那院墙上已空无一人,空气中只有残留的血腥气,幽幽弥散开。

回程两人叫了马车,一路上秦风脸色阴沉,低着眉眼,若有所思。

桑柔第一次见杀人,也是惧怕。

他伸过手来握了握她的,低声道:“别怕,我在。”

“佛寺本是清净之地,什么人就这样直接在寺里造次?”

手里还拿着两人的签子,她将秦风那支递回给他。

“锦衣卫,”他低着头,顺势接了签,“头戴黑色纱帽,遮住看不清脸,他腰间除了那把佩剑,还有一枚蛇纹令牌,刑部大理寺追不了的人,都是由锦衣卫来动手,他们杀人不会管地点的。”

又行了一会儿,马车将到林府后门。

秦风见桑柔低着头,神思倦怠,想了想,道:

“桑柔,我知道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她回神过来,“啊,你说。”

“我听说,一个人在微笑的时候,是没法呼吸的,不信你试试。”

她皱着眉,咧了个一点都不算好看的微笑,疑惑看他。

秦风哈哈大笑,“骗你的,让你多笑笑,到了,快回去吧。”

接下来二十几天,桑柔终于跪完了一个月的祠堂。

这个月算是非常煎熬,她常常梦到那日佛寺杀人的场景,情绪不好,在跪完以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于是她再次回山外山时,已是十月中。

没来的期间,秋月和春桃轮番着帮她去看店,说庹小姐来过几次,后来见桑柔不怎么来了,也就来得少了。

桑柔觉得愧疚,令春桃递去名帖,想去庹薇家看看她。

谁知递了名帖后次日,庹薇就出现在山外山。

桑柔一见她,忙笑着跑过来,上下一打量,明显是清爽打扮了一番,但是好像比上次见时更瘦了。

她握着庹薇的手,感觉像在捏一把骨头。

轻声叹了口气,正要将她迎进来,谁知庹薇开口,“桑小姐,你今天,有空吗?”

她忙点头,庹薇便道:“桑小姐,我和你去个地方,不知道你方便吗?”

桑柔笑,“好,咱们这便走。”

说着便吩咐春桃秋月都不许跟随,只是守在店里。

庹薇带着她,没有租马车,只是慢慢走着,然后就走到了柳湖边。

柳湖是一方专为城西富人挖建的人工湖,湖心一岛,是有名的柳湖饭庄。先前桑柔也带着春桃秋月来过几次,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渐渐不再来了。

庹薇找了个长椅,自行坐下了,桑柔便坐在她旁边。

两人就像在山外山时候那样,都不言语,只是看着湖。

此下正是初冬,风吹着已好些凛冽,湖上有大雁飞过,平日绿意盎然的垂柳此刻显示出萧索之色。

“谢谢你,桑柔。”庹薇视线在湖上,对她柔声说道。

桑柔笑着看她,心里只有心疼,“薇薇,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我是很高兴认识你的,只是见你心里藏了事,一直没开口。我在西京朋友不多,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庹薇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扯着笑,眉眼低垂,“我要嫁人了。”

“那很好啊,恭喜你,不知薇薇要嫁什么人,这样幸运?”

“南安知府的三公子,姓严。”

“南安,很远是吗?”这个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庹薇面无表情,点点头,“大约马车程要半个月吧。”

“那……你家里人,怎么舍得,那么远?”

“你知道的,我爹爹死了,家里只有哥哥做主。”

庹薇突然语气有些激动,她握着桑柔的手,央求她,“桑柔,我知道很唐突,可是我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说,你别急,没事的,你慢慢说。”桑柔安慰她。

……

桑柔和庹薇的马车,从城西起,穿过城南,悠悠跑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在城东一处停下了。

一下马车,桑柔立刻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不再是城西那种富贵雍容,也不再是城南那种热闹快意。

眼前没有高楼,只有连片的平房破瓦,周围四处弥散着尘土。

路上行人衣着也都是粗布粗衫,三四个黑黝大汉背着比人身还大的布袋货物,从两人面前经过,吹了个口哨,转过头跟同伴大笑,嘴里全是污言秽语。

庹薇吩咐车夫不要离开,等下她们便折回。

车夫当然答应,他深知这个地方附近除了庹薇两人,没有人会坐马车,要是自己空着折回城南城西,又要损失好多时间和马力。

庹薇带着桑柔,走进了一个院子。

院门虽然破败,但是一打开门,里面不再是尘土飞扬,而是干干净净。

院内的东西也摆放地整整齐齐,还晒着一些衣物,看得出来虽然都是补丁,但是洗得很干净。

听见推门的声音,有一个男孩冲了出来,语气十分欢喜,“庹薇姐姐来了!”

随后很快,六七个孩子,也跟着冲了出来,有男孩有女孩,都是元生那么大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是都很干净整洁。

孩子们的眼神里晶亮亮的,围着庹薇和桑柔,七嘴八舌很是热闹。

为首的那个男孩稍长些,开口有些胆怯,“庹薇姐姐,这是谁呀?”

庹薇面对着这群孩子,脸上满是笑容,她将桑柔推到他们面前,给大家介绍,“这是桑柔姐姐。”

来的路上,听了庹薇想要请她看顾这群孩子的事,她心里有些犹豫,但嘴上还是答应了。

现在看到这群活蹦乱跳的孩子,桑柔也很开心,难为情道:“我第一次来,没有带什么礼物给大家,下次给你们补,好吗?”

孩子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和桑柔聊了起来。

庹薇很是熟悉这里,从井中打了水,烧开以后,给桑柔递了一碗。

桑柔看着庹薇训导孩子们的功课,又给了为首那个孩子一些钱,让他们要多买些鸡蛋。

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从院子离开。

桑柔看着庹薇,觉得这时候,她才是一个鲜活的女孩子,不再那么冷冰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庹薇突然那么关心元生。

桑柔握着庹薇的手,郑重道:“你放心,你要是嫁人了,我帮你看着他们,等你有机会回西京,再来看他们。”

庹薇泪光闪烁,神色有些焦虑,“我大哥,他并不喜欢我来这里,我求过他,请他帮忙。”

“没事没事,放心,有我。”

“桑柔谢谢你,不过这些孩子现在还是黑户,等我再想想办法,把身份办好,我再将他们交给你。”

桑柔点点头,微笑看着她。

庹薇终于放下戒心,扑进桑柔怀里,大哭起来。

当日夜里,桑柔特意去找了林司炎打听。

“南安知府?”林司炎从文书堆里停下,抬起头,皱眉道,“不算是个好人家。”

“为什么?”

林司炎想了想,措辞道:“传言说,为富不仁。”

“我确实不太明白,庹家为什么要把庹薇嫁到南安那么远,我听说大部分西京女儿都是嫁在本地的。”

林司炎解释道:“庹学士死后,他长子庹光誉掌家,这个庹光誉文不成武不就,不算是有出息的,庹学士还在世时,他这个长子借着他父亲的名声在外逍遥,生活还算可以。

“庹学士死后,墙倒众人推,没有人卖他面子了,但是常言道由奢入俭难,庹学士为官清廉,积蓄很快就被庹光誉花光了。这估计也就是为什么西京中人没有愿意娶庹薇的原因,没人想当一块案板肉被吸血。”

桑柔深吸一口气,沉默不语。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一日清早,春桃进来告诉桑柔,鲲瑶郡主府过来传话,想请桑柔明日戌时于城南月华台一聚。

段嘉月来请,想来没什么好事,正要让春桃拒绝了,春桃拿出一卷细竹筒,说是随着传话一起来的。

桑柔打开一看,上书:桑小姐,若想知道秦风哥哥的秘密,还请务必赴约。

华灯初上,城南的热闹已经一如既往地开始了。

和莺燕街靠北平行的,是号称“女版莺燕街”的山水北街,醉香居正是坐落在山水北街最中心的位置。

因韩帝着力于发展城南新城,便陆续将不少机构搬迁到城南,第一次遇到白子夜的时候,正是桓安带桑柔出来办理户籍。

她还记得那次被桓安领着去了户籍处,特别走了单独的通道,基本上晃了一圈就出来了,后面的事都是桓安在办理,她就是坐在茶馆里喝茶。

后来她才知道,普通人办理户籍,前后至少要跑三四次,还经常要排长队,很是费时费力。

而此次要赴约的月华台,和醉香居同在山水北街,也是西京知名的聚会场所。

和醉香居不同的是,月华台主要是为客人聚会提供包厢,客人们可以在包厢里玩所有能想到的东西,上至大雅,诸如诗词、琴棋,下至小俗,诸如棋牌、歌舞,还可以点餐送茶送酒,如果想要点餐城南某家饭庄的菜,月华台也会给客人办到。

春桃陪着桑柔来了,桑柔想了想,还是让春桃先回去了。

段嘉月不可能这样公然邀请她还伤害她,所以安全是无妨的。但是她预料到段嘉月可能会刁难她,也可能真的告诉她什么秘密,不管怎么样,都不想多让一个人知道。

她没有习惯将难堪分享。

桑柔这天没有刻意打扮,穿着惯常的素净衣衫。

迎宾小二见了,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但脸上还是堆着笑,一听她报了郡主名号,又忙堆出些恭谨来。

段嘉月的包厢,在月华台顶楼,整整一层。

小二带路推门进去,只见门口一方青灰水池,池内有锦鲤游动,水流潺潺。

绕过水池,是一道接顶的苏绣屏风,上面绣着山水图。

这时里面的笑闹声便已经传来,有男有女,很是欢乐。

屏风后,是三面的软塌和桌椅,正中一个小高台。

一群陌生的少年少女或有歪斜着,或坐着,或拿着酒壶站着看着窗外的,三三两两或聊天,或嬉闹。

众人只见一个穿着莲青色缎裙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少女肤如凝脂,发丝乌黑,却只是简单绾着发髻,插着一支白玉簪。

段嘉月正坐在众人中间,看见桑柔来了,忙起身上前去,对大家介绍道:“这是忠勤侯的妹妹,叫桑柔。”

众人忙应和着,上次后花园的事情没有闹大,在场王公贵族家的没有知道那天事的,都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美女,应该是新朋友。

反倒是段嘉月自己开口提了,“桑柔,上次是我不对,你虽然打了我,但是我还是要跟你道歉。”

此语一出,众人惊呆,从旁一小姑娘上前,满头珠花银饰,趾高气昂,语气里不可置信,“你打了郡主?”

众人围上来,无人关心具体发生了何事,径直语带指责,“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动手呀,郡主平时这么柔弱,你怎么能这样?”

桑柔瞥了一眼段嘉月,只见她捂着嘴低着头,很是可怜模样。

她冷声问:“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段嘉月随即又变了脸似的,贴近桑柔,对大家道:“大家别这样,不打不相识,既然今天认识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我是想喊桑柔来打麻将的,不如我们先开两桌。”

众人忙奉承:“还是郡主大度。”

“我替郡主去喊酒来。”

“郡主我替您卜得一卦,今日坐北风位很有运气。”

段嘉月笑嘻嘻地拉着桑柔,将她带入大厅边的一间内室,正中一张麻将桌,她将桑柔按在座位上,自己坐在对面,然后又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少年进来,小姑娘正是刚刚那个满头珠花的少女。

“桑柔你刚来西京,没什么朋友,给你介绍呀,这是高心宜,这是庞正青。庞正青可是西京四大墨画高手之一,一画难求哦。”

庞正青悠悠拜礼,微笑道:“见过桑小姐。”

“郡主,民女实在不会麻将,不如你换别人来。”

段嘉月巧笑看她,“那我怎么听秦风哥哥说,桑小姐曾在王府打了一个下午呢,桑小姐可别藏拙。”

“桑小姐,无妨的,反正咱们不过金银,就是图乐,你若是哪里不懂,小可教桑小姐。”庞正青接话。

高心宜在旁边放冷箭,“桑小姐,郡主在给你面子呢。”

桑柔深呼吸。

牌桌开了两圈,庞正青和桑柔座位又靠近了些,他凑过来说:“桑小姐,我可以唤你阿柔吗?我见阿柔全无妆饰,清新脱俗,可否容小可为阿柔画上一幅,过两日亲自送上侯府。”

桑柔礼貌地笑笑,“不劳烦庞公子了,唤我桑小姐即可。”

“你看你手上的牌,这局可以作清一色的,着实可惜了。”

“好。”

“桑小姐……”

牌过三圈,桑柔实在觉着压抑,对段嘉月道:“郡主,民女身体不适,且出去休息一下。”

段嘉月笑嘻嘻看她,“好啊,我陪你。”说着便要挽着她的手出去。

月华台顶楼包厢里,两个包厢开了牌局,大厅里还在舞乐,有少女醉得不行躺在踏上,一边靠着华服少年,两人头靠得极近,少年用扇子挡了。

段嘉月和桑柔穿过这一地的狼藉,开门去了阳台。

此时正是城南最热闹之时,街上人群往来,四处灯火通明。

突来的冷风将桑柔吹得清醒。

她伏着阑干,看着底下的川流不息,轻声开口,“说吧。”

“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桑柔,你是个乖觉的聪明人,长得也美,我喜欢懂事的小美人。”

段嘉月也靠在阑干上向下望去,语气里的热络失踪了,只剩下一丝委屈,“只是……我从小就喜欢秦风哥哥了,是很喜欢的那种。”

“所以呢?”

“你能不能把秦风哥哥还给我?”

桑柔没听懂,瞥了她一眼,“还给你?”

段嘉月点头,“秦风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的,总是处处留情,就像对你那样,对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温柔的。”

“是吗?”

“嗯,所以你会误会他喜欢你,这是很正常的,我见过好多了……”段嘉月语气里更委屈了,“上次后花园以后,我就反思自己了,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

“不必。”

“反正我现在当你是朋友啦,所以想告诉你,秦风哥哥,唉怎么说呢,确实是太……”

桑柔皱着眉,不耐烦问:“段嘉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明白,秦风哥哥为什么和我定婚了,还要去招惹那么多女孩子。”

黑夜凝视着西京,终于在此刻显出它的深邃来。

嘈杂的喧闹从耳膜里消失,桑柔的脑子停止了思考。

她找了一会儿,才努力轻笑道:“是吗?你和骊郡王定婚了?”

“是啊,唉桑柔你别不信,我就是怕你不信,被他骗了,所以我今天特别把定婚书带出来了,真的,唉……”

段嘉月从怀里拿出一张金边绢缎,展开上书:

寰辕三七六年秋,秦段两家特约联姻,待佳偶长成,永结良缘,匹配同称。

谨订此约,共证定婚礼成。

秦风,段嘉月。

赵帝印、韩帝印、连同段府大印红彤彤地戳满了半面书。

哪怕只看过一次,桑柔也能认得定婚书的签名,就是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