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福气的湛浚凌坐在清风院,桌上的菜都凉透了,灰青站在门旁,院子里的丫鬟均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王妃也该回来了。”又过了一刻钟,湛浚凌轻磕着茶杯,喃喃道:“灰青,去看看。”
灰青顿了一下,低头说:“是,王爷。”
任宛刚下马车,就被突兀出现在身旁的灰青吓了一跳,再一看,灰青的眼神也太热切了。
任宛退了退,想着湛浚凌是又想到什么法子折磨她了,吞吞吐吐地说:“灰青,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灰青的喜悦就被任宛不知所云的话打断了,拱手道:“王妃,王爷在等你。”
任宛皱眉,湛浚凌忙的时候没个人影,闲的时候无处不在。
“他等我干什么?”任宛有些不耐,转身上马车欲扶木舟下来,而灰青以为任宛要逃跑,急忙道:“王妃,王爷已等了两时辰了!”身子还挡在了马车前。
“啥?他是等着削我吗?”任宛大骇,停顿片刻又进了马车内把木舟喊醒,木舟晕乎乎的,大半的身子都依在任宛身上。
任宛有些吃力,灰青站在身旁想帮忙又有些为难,任宛忙嗔道:“你快帮我进去喊个丫鬟。”
任宛本想把木舟扶到屋里,让湛浚凌一直等,但转念又想湛浚凌也不知是哪吃错了药近来对她纵容了些,可又保不准哪时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万一禁她的足就麻烦了,就把木舟给了两个丫鬟,又交代了煮醒酒汤,等事完之后才跟着灰青踏进了屋。
灰青心里十万火燎,但面上还不能露出来,等看着任宛忙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王爷,王妃回来了。”灰青领着任宛进屋,忙站在一旁乖乖交代。说完就退了出去。
任宛看看湛浚凌,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胃有点撑。
“去哪儿了?”湛浚凌看着任宛的装扮皱了眉头,他出了趟门,人就不见了,如今红光满面,让他颇为不喜。
好像这幅样子,不是因他,他沉了脸,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冷声道:“成何体统!”
“我乐意,吃酒你也要管。”任宛本还有些歉意,看到湛浚凌发火她也火了,要不是因为他她至于被人谋害,现下还想把她关在府里,这是什么道理。
湛浚凌倒不知任宛的反骨那么厉害,他来到院子就问了丫鬟,丫鬟如实说了王妃的装扮出府去了,他倒不信任宛是出去玩的,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湛浚凌说道:“我说了我帮你查,你又何必着急。”
任宛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把火压了下去,又咕哝着说:“是谁你心里清楚。”
湛浚凌转脸看她,任宛不惧,看着他清晰地说:“王爷忘了池月湖的事了,王爷也信府中的传闻,是我自己跳下湖的?”
湛浚凌沉眸,若是以往任宛和他说,他全然不在意,只是如今,任宛失忆了,性格大变,他在她身上分了一只眼睛,眼下眼睛收不回来了。
他又看向任宛执拗的眼神,挺直的脊背,像只随时爆发的小豹子。
好像他若说了什么不如她意的话,就会被锋利的爪子抓破身上的皮肤。
湛浚凌唇线紧抿,良晌说道:“王妃是在怪本王。”
“不敢。”任宛起身,进了内室,说:“王爷若知就该离我远些。”
待湛浚凌走后,任宛看着桌子上的菜发了良久的呆,她也不知心里原来有那么多的怨气,忍都忍不住,逞了口舌之快,心里却没想象中的爽,倒是乱糟糟的。
*
湛浚凌在书房忙到了深夜,灰青进来说道:“王爷,您午膳和晚膳都没吃,禾院过来了两趟,菜都是热的,属下给您拿过来吗?”
湛浚凌没动,捏了捏眉心说:“不用。”
灰青跟着湛浚凌也有一段时间了,心里知道湛浚凌烦心,他想劝张了口又不知怎么说,良晌说道:“王爷,去王妃那吗?”
说完灰青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王爷恼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但灰青等了半晌,也没见湛浚凌发脾气,不禁有些讶异,抬头看向湛浚凌,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灰青犹豫喊道:“王爷?”
湛浚凌回神,掂了掂桌子上的折子说:“郭塞陵为人正直,在没独挡一面之前便是本王的副将,本王进了朝堂,把他留在了军营,这些年他为大沛出了不少力,一个月前更是因为平定东夷叛乱受了重伤,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派人快马加鞭送信与我,信中多次提到不放心自己的妹妹。”
湛浚凌沉默,“灰青,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灰青箴言,“王爷,先皇不会看错人,您并没有错。”
湛浚凌不语,灰青也没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湛浚凌说道:“让灰影保护她,那件事你去查。”
“是,王爷。”
*
次日一早,木舟的酒醒了,任宛便让木舟安排人接近禾院,以求能找到什么线索。
两日过去,从禾院传来的消息不是郭芷莉去瞧王爷了,就是郭芷莉病恹恹的让人请了王爷来,任宛叹气,照这个程度,她倒好像成了监视私情的了。
可还没等她把人撤回来,木舟便告诉了她一个她早已有猜测却真实的消息。
“小姐,如今该怎么办?”木舟又急又怒,忍不住说道:“真是个黑心肠的,小姐,我们要告诉王爷,让王爷来处置。”
“告诉王爷,你觉得可行吗?”任宛有些嘲讽,自那日后湛浚凌就没踏过她的院子,这样也好,把话说开,她落得轻巧。
“那怎么办啊。”木舟转了一圈,委屈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小姐,我们回府吧,不在这儿呆了,您要是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
任宛看着木舟哭成了泪人,没想到一向想撮合她和湛浚凌在一起的木舟竟然说出这些话,啊,不枉她那么疼她。
“走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你先别哭了,我问你,那丫头可信吗?”
“可信的,”木舟擦着眼泪娓娓道来,“流芽是跟着郭芷莉来到府上的,但除了她外禾院都是王府的人,流芽不在时,小杏便替了流芽的位置,时间一长,两人便熟络了。”
“有次小杏和流芽睡在一起,流芽夜里说了梦话,被小杏听到了,小杏也是个机灵的,白天就问了流芽,说是郭芷莉已和她说了,流芽这才放下戒心,把事情原委和小杏又说了清楚。”
“小杏这才知那日你和郭芷莉在池月湖谈话,两人起了争执,原是你打了郭芷莉,她便狠心把你推下了湖........小姐,我们去和国公爷说吧,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任宛看着木舟脸上心疼‘她’的泪水,心神复杂,又问:“那小杏原是假意投靠郭芷莉的吗?”
“应当是的,她伺候得久了,便发现郭芷莉的本来面目,许是怕了,小杏说,她愿意为你作证,只求你把她调到清风院伺候。”
“这个好说,我自是要讨回来的,你让人和小杏说,别让她露了心思,明日这笔账我就还给郭芷莉。”
任宛面有怒意,以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原是她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慢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局中人,只是不管是局外人还是局中人,惹了她的总要讨回来。
“小姐,你想到办法了?”木舟看着任宛脸上的神色,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快去洗洗脸,以后可别再哭了。”任宛无奈,想着以后一定要给她找个不让她哭的夫君。
“好,我知道了小姐。”木舟露出笑脸知道任宛已有了法子,当下也不着急转身出了屋子。
任宛看木舟出去了正想放松心情,就被木舟的声音又紧绷了心弦。
“给王爷请安。”
湛浚凌大踏步越过直接进了屋子,扭头对上了任宛惊愕的眼神。
“不欢迎我?”湛浚凌走过去,坐到了任宛对面。
“没有,王爷有事?”两日不见,怎么还有点尴尬,任宛觉得自己想法不对,起身给湛浚凌倒了一杯茶,这下把湛浚凌惊到了。
湛浚凌端着茶本来想说完就走的想法一息间变了,觉得今夜留下来也是极好的。
于是说道:“这两日怎么没出府,三日后是心愿节,王妃可想出去走走?”
任宛皱眉,湛浚凌这是在约她?
“王爷来是要说这事?”
湛浚凌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生气,抿了一口茶放下说:“你要查的事——”
“你查清楚了?”任宛有些迫切,也不知当初是谁不相信人的。
“嗯。灰青。”
灰青从门外进来,拱手喊了“王爷,王妃。”
“你把查到的和王妃说一遍。”
灰青点点头,便朝着任宛说:“王妃,当日在里学街要害您的是您的庶妹任弱可。”
“弱可?”任宛站起来,百般也没想到是任弱可。
“是的,当日车夫也已找到,逃到了东游街,被属下抓回来了,只是用了些刑便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