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着我!”
学校的体育馆分出楚河汉界,阵营方块,内里散布着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有些人正伴随着前方手机里飘出的音乐不?厌其烦的舞动,一张张红扑扑的脸上渗出汗水。有些则已经放弃了练习,坐在临近练习场地的座椅上东拉西扯侃大山。
盖柏灵绕过一群穿着紧身舞蹈服席地而坐的女?生,她们?每个人都面?带幸灾乐祸的表情,将?盖柏灵盯得紧紧的,一直目送着她走出训练场,向上一跳跃入了座椅区。那名叫路溪繁的漂亮男孩在她身后跟着,一直曲折迂回的同她一道上了座椅后面?通向外面?的安全通道。
这是仲夏六月初,弘毅的少男少女?们?即将?迎来两件大事——一是再过一个多?月的期末考试,二就是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
弘毅的传统,作为?一个坐落在二线城市却号称要与国际接轨(当然,实际某种?程度上也?做到了)的高中,每年夏天暑假开始前一天,也?就是期末考试放榜开家长会的那一天,弘毅全校各班都会在上午分别召开家长会,而下午,就是弘毅举办的家校联欢文化节了。
文化节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内容包括由学生策划的的游园会,各种?主题的小摊位随意游玩。后头还有学校赞助的抽奖。到了下午太阳落山后,则是由学生们?送上自编的节目来炒热气氛举办一台晚会。
晚会的时候许多?家长们?也?会前来观看。是以这些少年少女?们?都十分卖力。他们?平时上课学习没什么时间,于是就把体育课当成加油站,卯足了劲准备。体育老师们?知道弘毅的传统,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也?在课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生不?过火,其他一切好说。
唐是被停职后要求赵局开除他,以避免给警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赵局拒绝了。唐是于是离开旬城,回虞城老家给唐诺扫墓。大半个月了都还没回来。盖婧娴经常联系不?上他。
盖柏灵因为?唐是被处罚的事,近来心烦意乱,并无兴趣载歌载舞,但弘毅文化节号称要让每一个学生都参与进来。因此盖柏灵被强行?拉进了班级的诗歌朗诵集体节目凑数。
体育馆门口两个组团说相声的男生正在练贯口,被门里冲出来的气势汹汹的盖柏灵吓了一跳。路溪繁皱着眉跑上前两步一把拉住盖柏灵的手,两个相声男孩在一旁对视一眼:“哟——”
“你干嘛?!”盖柏灵反手要去折路溪繁的胳膊,心里猛地想起这是小舅教她的招式,顿时悲从中来,几乎要落下泪。她悻悻的甩开路溪繁的手转身向前走着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远点,不?然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要是连我也?离你远点,那你不?是彻底没朋友了?”路溪繁跟着她向前走。
盖柏灵冷笑一声:“我没有朋友又如?何?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吗?你爸爸把我小舅害的那么惨,从前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害我小舅的人是你爸爸!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还要装聋作哑的继续跟你做朋友?我没那么贱!”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愚蠢吗?盖柏灵!”路溪繁突然跳到她的前面?挡住她去路,盖柏灵不?得不?抬头瞪着他:“让开!”
“我不?让,除非你听我把话说完。”路溪繁冷静地说。他俯视着盖柏灵,犹豫了片刻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别逞强了,我知道自从你刻意躲着我以后,那些欺负你的人就变本加厉。我说的对不?对?”
“把你的手拿开!别在这里装好人!”盖柏灵试图躲开他的手,眼睛向上翻着愤愤的瞪着路溪繁。“没有人敢欺负我!你想多?了吧?他们?谁敢动我,我就——”
路溪繁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力气大的几乎要把盖柏灵的骨头勒出身体。他低下头把下巴狠狠卡在她头顶哑声道:“别再逞强了,我都听说了,你们?班现?在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你说话。前几天放学你还被小混混抢了零花钱。灵灵,灵灵,我知道你很愤怒,而且彷徨。不?必遮掩,这没什么丢人的。真?的,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盖柏灵,在我面?前,你可以把你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我不?会嘲笑你·······永远不?会。”
盖柏灵觉得有个轻飘飘的东西落在她耳朵上,像羽毛一样轻盈,落下,又飞走了。停了一下她才意识到,那是路溪繁的吻。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上下如?同过电一般打了个冷颤,在艳阳高照的六月天里,突然间骇然的说不?出话来。同时感觉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路溪繁也?许觉察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但他可能误解了盖柏灵的意思。漂亮男孩子心满意足的轻轻笑了笑。他推开一点盖柏灵,直视了她的眼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永远不?会嘲笑你吗?”
盖柏灵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的望着他。路溪繁慢慢地说:“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记得吗?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早就知道,可你一直不?肯承认。”
“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和他们?,不?一样。”
他低下头,慢慢趴到她耳边低声道:“所以········那些低劣的东西凭什么这样欺负你呢?你应该惩罚他们?,你早该这么干了?对不?对?”
盖柏灵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路溪繁的语气不?正常,就像那天在生物实验室一样。她试图推开路溪繁,可推不?开。于是盖柏灵抬手给了路溪繁一耳光,终于让自己得以摆脱这个人高马大的男生。
“现?在造成我不?断被欺负的原因就是你爸爸害了我舅舅。照你的说法,最先?受到惩罚的人难道不?是你爸爸么?”
路溪繁在猝不?及防中被她打了,却毫不?生气,一只?手摩挲着脸上被盖柏灵打了的地方,路溪繁吃吃吃的笑了起来。眼睛盯着盖柏灵。
盖柏灵竭力忍住自己想打哆嗦的冲动:“你笑什么?”
路溪繁放下手:“我笑你不?明真?相,还自以为?了解一切。这么说吧,关于路辉阳是个混蛋这件事,在这点上我和你们?一家人都可以达成高度共识。论恨路辉阳,你们?谁都不?会比我更有发言权。”
“········你认真?的?”盖柏灵皱起眉头。“可——可路辉阳是你爸爸啊!”
“生理上的爸爸,实际上么······”路溪繁垂下眼帘自嘲的笑笑:“路辉阳对我的态度经常让我怀疑我是个试管婴儿,没有父母那种?。”
“试管婴儿也?是有父母的。”盖柏灵反驳他。
路溪繁摇了摇头,苦笑:“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他就好像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好像我是个·········医院里制造出来的孩子。反正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若不?是这样,实在没法解释他对我的一切为?什么都这么冷漠。”
初夏的蝉在他们?头顶的绿柳上吱吱叫着,盖柏灵第一次觉得蝉鸣这么烦人。
路溪繁把手插在校服短裤的口袋里,侧过身去望着远处的操场:“有时候,我常常愤怒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这样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
“吧嗒。”有个东西从树顶掉下来了。盖柏灵斜了一眼——是那只?聒噪不?休的蝉褪下的壳。
路溪繁突然说:“我向我爷爷奶奶打听,他们?说你小舅和路辉阳以前有旧仇。路辉阳害得你小舅被贬了两次。到底怎么回事?我只?知道第一次是因为?路辉阳给你姨妈的案子判的不?公正,你小舅把他打了。第二次呢?他怎么又从觅城市局下放到旬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