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慎手上稍稍用力,就将静娆扣在墙角,随之身子逼近,二人距离相近,静娆动弹不得,将脸扭到一旁,眉头紧皱。
“静娆,”慕容慎腾出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你知道吗,早在几年前我就想要娶你,奈何你心里只有那个秦风,现在好了,他死了,你难道就不愿意好好看看我?”
静娆紧紧蹙着眉头,手腕拧巴着试图逃离他的桎梏,奈何他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慕容慎见静娆都不肯看他一眼,有些恼怒,迫切的用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自己,“你好好看看,我究竟哪里不如秦风,为什么他死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理我,我说了,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只要你开口,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静娆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任凭他如何纠缠,就是不肯张口向他多说一个字,眼睛只低垂着看向别处。
“你……”慕容慎手上力道加重,“你这般倔强,宁可待在这里也不愿意向我低头,是为了什么?为了郑寒问?还是……为了那个程风?”
当他提及郑寒问的时候,静娆神情平静无波,但是当他说出程风的时候,静娆眼睑一闪。
“呵,”慕容慎冷笑一声,将她放开,后退了两步,“好你个赵静娆,好,很好!”
话音才落,慕容慎长手一挥一巴掌甩在静娆脸上,静娆顿时觉着耳畔嗡嗡作响,眼前眩晕一阵,脚下不稳,险些栽倒下去。
发丝凌乱,也不抬手去打理,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僵硬的杵在那里,任打任骂全由他去。
“赵静娆,你很有骨气,”慕容慎忽然又凑过来,满身怒火燃烧,咬牙切齿狠狠道,“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匍匐在我脚边求我!”
说罢,怒甩衣袖大步离开,静娆觉得耳畔嗡嗡声响还未散去,双腿发软,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墙角滑落下去,肩膀一沉,终于忍不住委屈,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哭泣起来。
***
过了几日,程文的家书从京城传来,信中不掩对钱茹的思念之情,盼着几人早日回京,原本看不见程文的书信也便罢了,可一旦看见钱茹便坐不住了,心顿时飞回了京城。
老太君虽然不舍得这几个亲人,奈何这终究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也就松了口,劝着他们回去。
这一收拾起来也就快了,可惜回京的决定太过突然,程风原本要偷偷和郑寒问去趟仲江城的计划彻底泡汤。
尽管不太情愿,也无可奈何,只好麻利的收拾了行李,隔天便启程。
郑寒问从塞州调了两队兵马,由他带领着亲自护送他们离开塞州地界。
罗桐也随着程家人一同回京,对她来说,一切都很新鲜。
罗桐毕竟是小地女子,从未离开家那么远,只一直拉着程茵的手让她给说说京城里的繁华,程茵一样一样说给她听,钱茹见着,这二人倒像是双生姐妹一般,身量差不多,体态也相似。
柳府全家在门口恭送,钱茹一一话别,程风一直哭丧个脸,像是丢了许多银钱。
“好了,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机会去仲江。”郑寒问知道他为了什么不快,别无他法,只能不疼不痒的劝慰。
“说的轻巧,”程风长叹一口气,“这一回了京城,就被我爹那个老顽固看得死死的,再想出门比登天还难。”
在程风身上,郑寒问隐约见了自己的影子,曾经自己也是这样。
郑寒问抿了抿嘴,不知如何再劝,总不能怂恿程风也想自己一样不管不顾跑到仲江来。
眼下最开心的莫过于孙亦之,他算是在这呆够了,整日都要提防郑寒问,这回回了京城,看他还如何向程茵献殷勤,想到此,孙亦之美滋滋的藏不住笑意。
一切妥当,一行人上路,官兵送行,这是多大的排面,像来时那样,挤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娘,忘了问你,爹都在书信上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我啊?”程风骑马靠近马车,身子微弯朝马车窗里望去。
“你爹说让你护着妹妹。”钱茹说道。
“那爹还说我什么了?”程茵凑过来问道。
“你爹让你少欺负哥哥。”钱茹又言。
“还有呢?”程茵又问。
钱茹一怔,仔细回想了下,微微摇摇头道:“没了,关于你们兄妹的就这两句。”
“就两句?”程风在窗外喊的夸张,“我见那书信厚实,足足有五六页纸,怎么就只提到我们两句?”
钱茹抿嘴一笑,想到程文居然露出一些少女才有的娇羞来,书信厚实不假,只说了关于他们两句也不假,总不能将程文写给她那些没羞没臊的话也告诉孩子们,那成什么了?
“我的这个爹啊,不知道整日都在想什么。”程风叹气,紧夹了马肚朝前行去。
行了大半日才出了塞州地界,到此也便彻底安全了。
郑寒问尽管不舍,也不得不停止在此。
钱茹知道在此分别,特意带着程茵罗桐从马车下来与郑寒问谢别。
郑寒问下马:“程夫人,这里就安全了,我还有要事在身,须得返回仲江,便不多送了。”
“多谢郑世子,这一路上有劳你了,他日你回京,一定要屈尊来府上坐坐,我们一家都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钱茹微微福身说着。
“程夫人不必客气。”郑寒问说着,目光又不由自主飘向她身侧的程茵。
钱茹拉过程茵:“茵茵,你也该向郑世子道谢才是。”
程茵垂着眼眸,别扭的福身下去,礼貌又客套:“多谢郑世子照拂。”
郑寒问浅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话别后便又重新上路,郑寒问骑在马上盯着程茵的马车渐行渐远。
程茵坐上马车后心理有些不舒服,想探出头去瞧瞧,可转念一想,万一郑寒问还在盯着他们怎么办,一想到此,这个念头便彻底打消,她又规规矩矩的坐好。
***
比武大会终于在周海逸期待和恐惧中来临,因为是初试,官府临时在城中广场搭了个擂台,只有层层选□□的高手才有资格在王爷面前比试。
到了赛场,周海逸忍不住有些颤抖,参赛的选手整整齐齐的坐了一排,各个威武雄壮,唯有周海逸与他们这些人格格不入,看上去像是龙虾群中掺杂了一只虾米,怎么看都别扭。
周海逸身旁的一个大胡子斜着眼上下打量周海逸,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兄弟,你也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
周海逸侧过头去,老实点头。
大胡子有些轻蔑的笑了笑:“看你的样子是个读书人,怎么跑这里来掺和,也不怕伤了,这擂台可是要立生死状的,你怕是觉得读书没什么出路了,打算寻死?”
周海逸觉着这大胡子说话实在难听,也懒得理他,便收回目光只看擂台。
那大胡子狂妄至极,又言道:“若是一会儿你命不好在擂台上碰上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生平最讨厌你们这种读书人,满身酸腐。”
大胡子戾气重,管他是不是读书人,骂了再说,恨不得在台下就先和他打一架权当热身。
听着他的挑衅,周海逸只一笑:“这位好汉,无论文武,都要讲究一个“德”字,你怒火这样盛,怕是走不长远,还望谨记。”
“多说无益,咱们一会儿擂台见。”大胡子朝周海逸晃了晃手中的拳头。
周海逸无奈摇头,不再理会他,朝人群四处望去,唯独不见程姝的身影,她会来吗?
不见她,周海逸心里便没有底,无法宁静下来。
擂鼓敲过一轮又一轮,终于轮到周海逸上场,巧合的很,正正碰上方才的大胡子,眼下他已经胜过两轮,前两个人都被他打的很惨烈。
周海逸站在擂台上满目望去,擂台下人头攒动,却始终看不到想看的人。
擂鼓再次缓动响起,台上比试之人需得各自挑选兵器,周海逸选了一根棍子,大胡子亦是。
随着鼓点密集,擂台执事宣布开始,大胡子凶猛持着棍子朝周海逸冲过来。
周海逸举棍子抵挡,才不过一下,周海逸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这大胡子力大无比,方才周海逸抵挡的很是吃力。
大胡子又进行第二轮猛烈攻击,周海逸一个半路出家的练武之人才不过练习了三两个月根本不是对手,几轮下来,已经落了下风,大胡子看准时机挑了周海逸手中的棍子然后一棍子打在周海逸肩甲上。
周海逸在擂台上翻滚倒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肩膀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无意中朝人群瞥了一眼,见程姝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下面,就挤在人群里,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周海逸不知哪里来的精神,不顾身上剧痛勉强支撑着试图爬起身来。
大胡子一见他试图挣扎,干脆将棍子丢了冲过去照着他的脸颊上来就是一拳。
下面的百姓呼声一片,有的人是看热闹,有的人是见周海逸被打的太惨而唏嘘。
程姝不禁咧了咧嘴,这一拳她都感觉疼,暗自在人群中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周海逸被这一拳打的有些懵,嘴角却笑意浮现,因为程姝来了,程姝来看他比赛,他无论如何也要证明给程姝看,他也可以文武双全!
周海逸想到这里,又双臂撑着地面站起来,不过这次显然已经很勉强了,连着挨了两次重创,脚步虚浮。
在这擂台上,大胡子对付他信手捏来,见他还起,便又冲上去给了一拳,周海逸沉闷倒地。
大胡子炫耀似得松了松脖子,侮辱性的朝他啐了一口,然后上去又踢了一脚。
程姝在下面看得心急如焚,后槽牙几乎咬碎了,见这大胡子没安好心,招招死手,都这样了还不肯罢休。
大胡子情绪高涨,走上前去拎起郑寒问的衣襟,冷笑了两声,周海逸眼下已经有些迷朦。
程姝见大胡子似乎意犹未尽,再这样下去周海逸非被打死不可,她终于忍不住,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直奔擂台,稍一个翻身便翻进了擂台,大胡子刚要抬手便被程茵一脚踢翻。
这一脚来的突然,大胡子有些懵,随即台下欢呼起来,伴随着尖叫声。
大胡子回头看去,居然是一个女子,身着素净,站在他身后。
大胡子眼睛一瞪,程姝上去照着他的脸又是一脚,大胡子这回才相信,方才那一脚也是她踢的。
大胡子的鼻子顿时冒血,恼羞成怒,起身便朝程姝冲过来。
程姝自小习武,天赋极高,又得名师指点,这种鲁莽之人不在话下,程姝身形灵活穿梭,才几下功夫就将大胡子打的满地找牙。
周海逸躺在那里渐渐清醒过来,见程姝像只灵动的雀儿在擂台上跳跃翻动,那大胡子就像没头的野兽,只能吃亏挨揍。
周海逸越发羞愧难挡,自己这般无用,这样的比试居然还得让程姝出头。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
大胡子最终被程姝一个干脆利落的扫腿踢出了擂台,在地上滚了几下,身上一层尘土飞扬。
周海逸觉着时光漫长,实际上程姝从上来到将大胡子踢翻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快到衙门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擂台总执事见事态不对,忙冲过来指着程姝道:“你是何人,胆敢破坏比武场规矩!”
周海逸远远见着程姝上前与那执事说了几句,那执事脸色大变,对程姝的态度翻转过来,仿佛方才凶神恶煞的人不是他。
程姝安排了几句,执事便铁青着脸命人将擂台下惨叫连连的大胡子给拖了出去。
程姝回过身来,却不见周海逸身影,四处张望,人群中有人给她指了条明路:“方才那公子下了擂台自己朝那边走了。”
程姝二话不说跃下擂台朝北边方向奔去。
周海逸拖着满身伤痛步履蹒跚,他恨不得马上逃的无影无踪,今日之事实在是丢人现眼,他本以为,苦练多日好歹能抵挡一阵,没成想只一轮就被人打的屁滚尿流。
脸上肿胀难忍,伤口的血已经凝固,有一只眼睛已经肿的快要睁不开,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究竟有多狼狈。
拖着满身伤痛不知行了多久,周海逸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周海逸眼皮沉的几乎睁不开,身上像散了架一样疲惫不堪,身上无处不散发着酸疼,还透着浓郁的草药味儿。
勉强只能睁开一只眼睛,面前是陌生的帐幔,整个房间也弥漫着陌生的味道,他不知此时此刻自己身在何方。
“你……醒了。”程姝见这边有动静,忙起身过来看他。
周海逸听见程姝的声音,骤然从迷朦中清醒过来,一只眼睛睁得圆大。
程姝弯身说道:“这里……是……是客栈,你晕倒在在街上,我已经找……大夫过……过来给你看过伤,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
周海逸眼下丝毫不关心自己是皮外伤还是内伤,只觉得脸没处放,才睁开的眼睛又紧紧闭上。
“你……怎么……不说话,是……是哪里难受?”程姝不免有些担忧道。
“程姝小姐……”周海逸久未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这……不重要,我并不……不这样觉得。”程姝坐在他的床边说道。
“我只想着,让你看看,我也可以做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却丢了这样大的人,我……我太没用了,”周海逸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抬了酸痛的手臂将被子掀起拉至头顶将自己头面盖了个严严实实,“程姝小姐,你不要管我了,你快回去吧。”
程姝见他如此,一阵欲言又止,不知静默了多久,久到周海逸以为程姝已经离开的时候,程姝忽然道:“谁……谁说你没用,我从来没有……这……这样认为,我……我……我觉得你很好……”
这句话程姝说的磕磕绊绊,却是尽了全力,周海逸躲在被子里一个字一个字认真串联起来居然有些意外。
将被子掀开一角,只敢独眼偷偷看程姝,只见程姝双颊绯红,似天边的夕阳,柔美无边。
程姝双目若秋水波漾,手指慌乱的绞着衣带又柔声道:“我不喜欢什……么文武……双全的人,我……只……喜欢你……这种傻的。”
“嘭嘭嘭嘭嘭!”周海逸觉得他周身似乎有无数烟花窜天绽放,还有些怀疑自己耳朵不太灵光,甚至猜想是不是今日被大胡子打傻了,若不然怎么有机会听见这么美的话。
“程姝小姐……”周海逸心潮澎湃,春暖花开,“你说的是真的吗?”
程姝面若桃花,脸上是少女才有的羞涩,随后低下头去,轻咬嘴唇重重点头。
***
郑寒问夜里正伏案处理公文,严路从门外匆匆进来,面色凝重。
“世子,侯府来信了。”严路说着,将书信呈上。
郑寒问接过,心想着无非又是那些陈词滥调劝他回去,干脆暂时放在一旁,准备闲下来再看,可严路却道:“世子,您还是看看吧,万一侯爷有要事。”
郑寒问冷笑:“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劝我回京。”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送信的是从京城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说是侯府出了事,让您速回。”
郑寒问一听,目光猛得聚焦在那封信上。
将信取过,撕开信封展开一看,忙站起身来:“严路,简单收拾一下,母亲重病,需得回京城一趟。”
严路一听,果然是要事,忙应着,随即奔了出去。
简单收拾一番过后,二人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在路上风尘卜卜的过了三日,都来不及整理仪容,带着三天的尘嚣快步踏入侯府,担忧着直奔正堂,一进门便愣住,见贾岚梅此时正和郑庆和在堂上喝茶。
贾岚梅面色红润,身形还与之前一般圆润,根本没有半点儿病容,聪慧如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被骗了。
二人一见郑寒问回来,欣喜如狂,贾岚梅起身行迎上来,扯着郑寒问上下打量:“寒问,你总算回来了,怎么瘦了整整一圈儿啊!”
郑寒问心头一沉,一路上的担忧全然不见,冷冷的叹了口气:“母亲身体无恙?”
贾岚梅闻言一阵尴尬,心知肚明这是郑庆和为了将他骗回来所用的计,又不好明说,只目光闪烁着道:“前两天的确病了……”
“我早就该想到是二老故意骗我回来。”郑寒问背脊挺直,觉得疲惫不堪,整整三日只睡了几个时辰,就是为了早些回京,没想到又是这样。
“你这孩子,”郑庆和将茶盏重重放下,“我和你娘这样骗你还不是因为没有旁的办法,你一头扎进仲江就不肯回来,让我们夫妻二人整日在京城担惊受怕,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非但不体谅,还敢心生怨怼,你是要将我们气死!”
“爹,仲江匪患根深蒂固,祸害四方百姓,一日不除,多少父母也像你们一样担心受怕,您为何就不能理解?”
“仲江那么大,匪患扎根那么深,可是你凭一己之力就能除的,京城派了多少人去不还是非死即伤,人人都躲着你偏偏往上冲!”郑庆和气急,脸红脖子粗。
郑寒问轻轻叹气,转身欲走,却被贾岚梅一把扯住:“寒问,你别走,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爹和我怎么活!”
郑寒问心烦意乱,只想赶快清净一下,还未有出门,又被郑庆和一声大吼喝住。
“郑寒问!”郑庆和大半辈子被贾岚梅压制,如今好不容易硬气一回,“你若想去仲江也可以,除非你把亲成了,生个一儿半女,给郑家留个后,若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去仲江!”
郑寒问觉得头大,脑袋嗡嗡作响,只留一句:“我累了,先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