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于黑暗有着本能的畏惧，仿佛黑暗中隐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又好像飘荡着怨恨的魂灵。
——当然，这都只是人们的臆想，和平年代的人如果当真了那请自行朗读并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不过在末日里，黑暗就是死神。
浓重的鲜血味道扑鼻而来，萤石微光下照耀出人们惊恐万状的表情，他们的扭曲的脸被定格，像一幅诡谲的油画，昭彰出一位最残忍的画家。
这位画家并没有同他的素材交流的意思，他嘴角还滴着血，感受到鲜美食物出现的那一刻，他发出了类似于兴奋的咆哮。
剑出，光寒。
“嗷——”血僵卫低吼着，他并不知疼痛，即便被斩开了胸口血肉也没有停顿半点。
季文瑜反身擦着血僵卫的指甲掠过，对着他的后脑挥剑。
“断神剑。”
凌厉的剑气眨眼间破开血僵卫干瘪的皮肤，在他的头骨上留下一道不可愈合的伤口，隐隐有脑浆流出来。
萧文瑾后退一步蓄势，再陡然前冲。
“断水！”
长刀出鞘，声音却犹如潮汐涌动，磅礴气势重重击在被季文瑜斩过来的血僵身上。
这一刀不求伤敌，只要让他完全失去控制。
季文瑜把握住这个时机，欺身而上，长剑精准递入血僵卫头上被斩出来的缝隙里，季文瑜眼中狠厉一闪，长剑旋转，血僵卫的头骨就犹如夏威夷果壳一样分成两半飞了出去。
高大的身体僵立片刻这才摔倒在地，季文瑜看见萧文瑾面色惨白，想来也是被这么恶心的画面吓到了。
前世末日前几年，许多剑客都喜欢用这个“招式”，被戏称为“开瓢手”。
这个招式一开始并不是杀敌的，而是让一些底层的修士在餐厅“打工”时候，给食客开凶兽脑花时候出现的。
季文瑜也曾通过这个活计活命。
良心总是比□□先死亡，在自己生命都保障不了的时候，残忍也就失去了概念。
“小心。”季文瑜低声道，她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前方的人沉默着狂奔而来，呼吸粗重，时不时有人因为看不见前路而撞上墙壁，然后就被身后的血僵卫挖心，失去生息。
季文瑜听到人群最中央有小孩子的哭声，只抽噎了一声就被捂住了嘴。
元力成线，探知。
“五个血僵卫。”季文瑜说话间，那群沉默狂奔的人已经跑了过来，萤石的光芒在矿洞里简直就像是明灯，他们下意识地就朝光源而来，比起扑火的飞蛾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跑啊！”前头的男人低沉叫了一声，他身上有许多不断撞击石壁留下的淤青，手臂上还被划拉出一条狰狞的口子，他似乎想扯过季文瑜和萧文瑾一起跑，却被两人躲开了，他也不再管，逃命的时候是不能够停下来的，更何况他还带领着后面一帮“待宰的羔羊”。
萧文瑾把萤石抛出去，稳稳地落在了男人的怀中，男人脚步突然一顿，然后把萤石迅速交给了身边的男人，自己则返身冲向了血僵卫。
他说：“有光了！你带他们走出去。”
有人一瞬间哭了出来，却只能够跑的更快。
“为什么不反抗呢？”
说来话长，但其实也不过短短数秒，血僵卫此时已经来到季文瑜和萧文瑾面前，距离那个留下来的男人也不过五六米。
萧文瑾的问话听起来并没有男人想象中的紧张感。
“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他急切道，“能杀一个两个没有用，后面有五个！”
可实际上是来不及了，季文瑜长剑划圆，圈了三个血僵卫，萧文瑾也拦住了两个血僵卫，男人顿时呆住了。
“你快点走吧，不然被殃及池鱼了就白死了。”萧文瑾大喝一声，然后刀光交织成一道刀网。
男人没有扭捏，郑重说了一声多谢就立马跑开了。
“解决他们太麻烦，我们不能受伤，也不能让元力枯竭，再缠斗一会儿就摆脱他们。”季文瑜此时并不轻松，在三个血僵卫的围攻之下她看起来颇为凶险，往往和血僵卫擦身而过，但是她又犹如一条游鱼一样，动作之间流畅自然，看似危机重重却并没有受到一点伤。
血僵卫的利爪和千炼剑相交，被季文瑜用巧劲拨开，随后季文瑜脚步往后一退，和另外一个扑击的血僵卫错身而过，就像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
而萧文瑾则狼狈一些，气息都有一些不稳，她再一次挡住血僵卫的利爪，手臂却已经发麻了。
“走！”
人灵剑阵攻势一出，血僵卫的攻击顿时被打断，季文瑜将五个血僵卫都笼罩在剑阵范围内，猛烈爆发之后和萧文瑾冲进了右边的矿洞。
血僵的速度不比两人慢，刚一结束压制就迅速爬起朝两人追过去，季文瑜甩出两个圆球，圆球一撞到地上就发出了高温，并且有一股浓烈的气味传出。
有点类似于人类的汗味。
血僵卫攻击的势头顿时一滞，他们茫然地扑向小球，而季文瑜和萧文瑾则趁机撤离。
“那是什么？”萧文瑾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
季文瑜顿了一下，歪着头，一本正经：“血僵快乐球？”
萧文瑾：······
正准备露出一个假笑去安慰一下好不容易开个玩笑的妹妹，还没有准备好，萧文瑾就看见季文瑜伸出手拦在她面前，面无表情道：“你看到真正的僵尸再笑，说不定他们把你当做自己人。”
萧文瑾恢复棺材脸。
吞了几颗丹药回复元力，季文瑜又跟着火明玉的指引而去。
途中两人又过了一个三原阵，这次第二段并不是火球而是土刺，两个人并没有耽误多久，因为这通道里层层叠叠的尸体让土刺只能够冒出一个尖，毫无威胁力。
“你说这一次会死多少人？”萧文瑾有些珍惜和季文瑜独处的机会，绞尽脑汁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季文瑜声音平静，“至少百万，如果所有人都选择简单级任务的话。”
“三皇城活了十天的一共也只剩下不到千万了。这次就要折损十分之一吗？”
“挺好的。”季文瑜可是知道，前世没有选择简单级任务的人最后存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萧文瑾停了一下，又说：“我们可以一直活下去的吧。”
“那可不一定。”
“那在我死之前，你一定要叫我一声姐姐。”
“你怎么觉得我不会比你晚死？”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做姐姐的，当然要比妹妹先走。”
季文瑜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小时候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是被抛弃那天的情况却历历在目。
起因，却只是萧文瑾的一个恶作剧。
那天天气很冷，妈妈的手很凉，她觉得妈妈似乎在抖，但是却记不清她的表情了。
天很黑，风很寒，远远的看见车灯一个接一个，妈妈招手，但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然后下雨了，她被妈妈抱在怀里，看见妈妈身后的家。
家里亮着橘黄色的暖灯，姐姐站在窗前，穿着厚实可爱的小羽绒服，背光看不见面容。
家里，应该很暖和吧，当时她这么想。
然而从那天起，她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碎片般的记忆被拾起，季文瑜猛然发现她们已经到了有着土明玉的石门前。
刚才一路上沉默，饶是季文瑜也觉得有种尴尬的气氛，但是她懊恼的是她竟然因为这些陈年旧事走神了。
或许是因为她此时是实实在在的十八岁？还有着那要命的感性和冲动？
季文瑜稳了下心神，发现刚才经过的不远处有人类的痕迹，但是在石门前却没有看到这种痕迹。
也许是因为石门散发的淡红色光芒让他们觉得诡异，所以避开了吧。
季文瑜吐出口气。
看起来一些人快发现石门了。
也对，现在离进入小世界已经近七个小时了。
季文瑜收起土明玉，轻轻一推就重新进入了无择养心殿。
殿内只有魏愢一个人，门被推开时她机警地看过来，长剑还横在胸前。
“无生大人。”魏愢松了口气，有些惊喜。
“萧文瑾，我给你两个圆球，你拿着土明玉去找水明玉，保命为主，不必勉强。如果没有拿到水明玉就和魏愢待在这里找拿到的人交易，五万任务点以内都可以，不过在血僵城丹药肯定比不能够实实在在转化为生存几率的任务点更吃香，所以最好能够用丹药换取，”季文瑜嘱咐得极为清楚，“如果有突发情况，魏愢那儿有传音石，可以联系我。”
一进入小世界，论坛就无法再打开，这让信息的交流产生了巨大的阻碍。
“好。”
两个人都答应下来之后，季文瑜和萧文瑾分别从两道不同的石门离开，而魏愢则盘膝坐下，竟然开始尝试自行运行功法了。
这次季文瑜走的不太顺畅，她遇到十余波幸存者，发现他们手上多多少少的都有了萤石，也许是诧异于她竟然一个人行走，有一些热情的团队还邀请她同行，甚至她还被一群人拦住打劫。
遇上血僵卫的时候季文瑜也不恋战，能躲就躲能跑就跑，终于赶在另一波人前一步拿到了金明玉。
她推开石门的时候，那波人也紧跟着她进去了，她收取金明玉的动作十分隐蔽，所以没惹出什么麻烦。
刚一踏进去，季文瑜就发现除了“养”字门，其他的门都开了，萧文瑾正在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交涉。
男人的军装已经破破烂烂了，但是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他右眼被血池腐蚀掉了，左眼却依旧明亮，没有丝毫阴沉的感觉，“我可以和你交易，但是首先你得告诉我你用它的目的是什么。”
萧文瑾瘫着脸，平淡道：“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