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温柔好奇地看着祂:“你怎么不说话?我?有给你雕刻舌头的。”
天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想知道什么?】
青年看到祂一本正经无欲无情的态度,却反而抿唇笑了一下。
他一定很少笑,因为那笑容的幅度实在太浅太轻了。
人类柔软的手指轻轻在祂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小心翼翼,很轻。
天道下意识要蹙眉,然后祂听到了很轻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真可爱。”
或许,一切早就注定了。
“……人类初次见面的时候,即便知道,也会问一句:你是谁。这样对方就能自我介绍了。你这样我们怎么聊天呢?”
【……我不需要聊天。】
不知道是从那抹意识被抓住开始注定的。
“……可是,我?想跟你聊天。你看,你现在已经有了人形,也可以用人的语言说话,为什么不能试着像人一样生活一段时间。你能试着了解一下人吗?”
【……不能。】
还是被这个人赋予人的特质时候注定的。
“……那你能,了解一下我?吗?”
【……我为什么要了解你?】
又或者是从那个声音开始注定。
“……因为,我?想……要不然,我?了解你。”
【……】
从这一刻不熟悉的心脏的跳动开始注定的。
被赋予了人形的天道,这抹意识,在往后的某一年,发现自己爱这个人。
天道可以爱世间万物,但不该爱单独某一个存在。
一视同仁爱众生,便是公正。
爱某一个人,便是不爱众生,便是不公。
祂从未告诉过青年,也从未表露过祂的感情,祂的爱意。
但祂自己知道,祂爱他。
比任何一个人爱另一个人,都爱。
即便对方是利用祂,想要飞升,想要离开祂,就算他骗祂,祂也心甘情愿。
一万两千年前,天道开?始死去的那一天。
祂爱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骗了他,离开了祂。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但被欺骗的那段回忆,仍旧是祂最珍贵的存在,在漫漫死去的余生里,一直是最珍贵的存在。
他牵着祂的手,笑着行走在郁罗萧台碧落山上。
所?有的弟子行礼,好奇地望着掌门身边这个神情冷漠,无喜无悲的陌生修士。
青年温柔地说:“嗯,祂是我的……心魔相。”
弟子们都很错愕:“无情道的心魔相,居然是个人形吗?”
青年点头:“嗯,没错。”
等人行礼退下后,天道漠然地说:【你撒了谎,我?不是你的心魔相。】
青年的眼神清澈又温柔,总是很轻,轻得让祂总想看见:“对我而言,是这样的。”
天道不解:【……】
“修士不能飞升的原因,不是心魔相不够强,突破了也无用,便是心魔相太强了,无法突破。我?已经很强了,无法再强,唯一阻碍我?飞升的,就只有你。”
天道冷静地说:【末法时代已经持续很多年了,飞升之路却比任何时候都险,注定不会再有人能飞升,并非是我阻碍,规则如此。】
青年听了也始终平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不够了吗?”
天道:【嗯。】
青年:“灵气不够了,是不是代表,这个世界也在走向毁灭?”
天道意外他的敏锐,这个世界暂时还无人意识到这一点:【嗯。】
青年想了一下,很轻的眼神看着祂:“因为飞升的人将灵气带走了吗?所?以,灵气才?会枯竭,不然,是该循环平衡的才?对。”
天道嗯了一声,无喜无悲。
青年笑了一下,笑容又轻又浅,像春风吹过湖泊,难以察觉,眼神安静得温柔:“如果我?飞升了,就会带走大量的天地灵气,你和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就会变得更短一些,是吗?”
天道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但这是事实。
祂虽然看不见,祂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的温柔没有温度,像是阴雨连绵的春风,就像他的美,明明清圣温柔,却会让人看见他的第一眼心感到被刺痛。
很久以后,天道才?知道,青年这一刻,在很认真地想要飞升,想要,这个世界早点加速死去。
而祂那一刻只是忽然想到:【为什么你没有给我?刻眼睛?】
“我?没有想到适合的样子。”
【随便刻一个就好。】
“为什么想要眼睛了?天道不需要眼睛也能看到的吧。”
天道冷静坦诚地说:【我?想用人的眼睛看见你。】
青年像是感到意外,静默了片刻,但那双安静温柔的眼眸一直在看着祂:“你若是想看见,我?就为你刻,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不看的好。”
【为什么?】天道说,【人类不喜欢被看见,多数是因为觉得自己丑陋。可是,他们都说你很好看。】
不,不只是好看。
他们说,那是连神也会爱上的美丽。
青年像是笑了一下,平静得有些散漫地说:“嗯,因为我是修无情道的。所?以,你最好不看我?。”
天道静默,不解又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会爱上你?】
再美的人若是过于自恋,难免会有损魅力。
但若是这个人,这便只是一句平铺直叙的实话。
天道想,祂若是人,说不得也会爱他,但祂又不是人。
青年没有笑,蹙了一下眉,认真地说:“你的样子是完全按照我的喜好雕刻的。”
【所?以呢?】
“所?以,你若是看了我?,我?可能会不想飞升了。”青年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他的语气那么随意,像是一句温柔的恭维,但天道的那颗人的心脏,那一刻失了一拍。
天道见过无数修无情道的人,不是冷若冰霜,就是无情无感,无一例外给人一种非人之感。
但,只有这个人不一样。
祂早就知道这个人修无情,全修真界都知道郁罗萧台年轻的主人,是世间无情道修为最高?的一个人。
但是,他对谁都很温和,甚至有些过于平易近人。
他生得这样美丽,又修无情道,就应该冷漠些,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
郁罗萧台的弟子们自然尊敬敬重这位掌门,但面对他的时候,也不会有其他门派对掌门的畏惧。
他看上去就像是让人无法不喜欢,像是一位让人下意识想倚赖、亲近、信任、守护的师兄,而不是尊贵强大的掌门。
天道忽然有些后悔,祂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祂的确应该遵守人类的礼节,问一句:你是谁。
这样,青年就会笑着自我介绍,祂就能了解这个人在想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天道本应无所?不知,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祂被赋予了人形,受到了限制,还是因为,这个人是将祂变成这样的人,所?以是特别的存在,又或者只是因为祂正在死去,力量减弱了,也或者是祂已经不是规则本身……总之,万物都在祂掌控之中,但这个人不在。
身为天道,祂却和修真界的其他人一样,只能看见青年的现在,看不见他的过去和未来。
但是,祂想要知道,除了身为天道所?知道的,青年更多的部分。
他在想什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为什么修无情道?
既然修了无情道,为什么又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有情?
他为什么想要飞升?
祂想知道,这个叫冶昙的人的一切。
想知道,这个叫冶昙的青年,为什么给祂取名字?
为什么是【君】【宴】?
冶昙眼眸微敛笑了一下,眼神很轻地看着祂:“因为,我?叫冶昙啊。君晏和冶昙,看上去像是一样的,以便于,我?能更了解你一点。”
【你想了解我?】
冶昙眼眸微弯,认真轻慢地说:“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说了,你不愿意了解我,就换我来了解你。我?很认真的想要了解你。”
那双眼睛很美,看着郁罗萧台那些小弟子的时候,像是春日清晨的草叶,被金色柔和的朝阳照耀,温柔的暖意。
但,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祂的时候,虽然在笑,虽然很温柔,却没有任何温度。
天道想,是因为祂不是人吗?
祂跟其他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这个念头,天道做了一个决定。
祂抓了另一抹天道意识,这抹天道意识和祂的关系,可以说是一体分神,至少在那一刻,祂是这么认为的。
祂按照人类的样子,将这抹意识塑造成人的样子,投入到人间。
祂也为这个人身取了一个名字,一个跟冶昙,跟君晏很像的名字。
因为这不是在天道轮回中存在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格格不入,以至于投生人间之后,这个人过得很凄惨。
他很快长大,很快一不小心就死了,变成了鬼。
然后,他回到了天道面前。
以郁罗萧台主人侍从的身份。
那个盲眼的书生,每天跟在冶昙身后叫少爷。
天道薄唇微抿,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觉得高?兴,明明对方能跟在冶昙身边,让祂好好对比一下,祂就能明白冶昙对于祂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因为祂不是人。
但,冶昙真的带着这个分神回来了,祂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不想看见对方。
非但不想看见,还想将这个分神再次按回规则里去。
【他是鬼,应该去轮回,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冶昙看着祂,眼眸微眨,眉睫垂敛,又缓缓抬起向上看,像是笑了一下,轻声说:“他有些像你,看到的时候就忍不住带回来了。”
天道抿得冷漠的唇不知不觉松开了些许:【哪里像?】
冶昙:“他也看不见。”
天道抿唇,没有说话:【……】
冶昙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一点怜惜,就像他曾经摸着那些人类小修士的脑袋的时候一样,没有温度的有情:“你现在,还想看见吗?”
天道不解,难道冶昙这一刻觉得祂很弱小,像那些小孩子一样吗?
但祂并不讨厌,还想,若是祂不变大就好了,这样冶昙也会摸摸祂的头。
【嗯。】天道淡漠地说,【我?想用你给我?的,人的眼睛看你。】
冶昙微微偏头,眼眸一直静静地看祂,他说:“那我就,为你刻一双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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