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闻灵玉没想到小道士不仅能看见自己,还真把自己给捉了,他又惊又慌:“你……你怎么能看见我?”

李玄州不语,提着闻灵玉便出了林宅,路上闻灵玉不停地挣扎,李玄州不耐烦,加大了力道,以他的体质来说,足以让阴魂惧怕不已。

可闻灵玉像察觉不到一般,李玄州越用力,他越是扑通得厉害,这小道士不会要收了自己吧!

李玄州却发现了这阴魂的不同之处,刚一松手,就见闻灵玉急急恳求:“道长!天师!林宅的事不是我做的!你道行深厚,一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对于闻灵玉拍马屁的话,李玄州毫无反应:“你转过身去。”

闻灵玉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照做。

方才李玄州还提着闻灵玉,这会连碰他都不愿意,冷声道:“把头发拨开。”

闻灵玉把发丝拢到身前,察觉到李玄州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脖颈上。

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闻灵玉即使是个魂魄,也不禁浑身发冷。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闻灵玉终是受不住这利得跟刀子一样的眼神,颤声问道:“道长,好、好了吗?”

与先前的林静风不同,闻灵玉的脖颈上一片光滑,方才李玄州触碰过的地方,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这是李玄州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这魂魄看起来非比寻常。

李玄州微微蹙起眉,很快又松开来:“你在林宅做什么?”

“我只是路过!”闻灵玉解释道:“我昨日才去的林宅,真的跟我没关系!”

李玄州负手绕到闻灵玉身前,语调冷淡:“不去投胎,这么有闲心散步?”

闻灵玉:“……”

“道长,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顶多就荡个秋千吓吓人,无量天尊,你就放过我吧。”

“无量天尊?”李玄州上下打量闻灵玉一番,“你一个魂魄,也敢念这个,不怕把自己给渡化了?”

闻灵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

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道士,除了能看得见自己,似乎本事还不小,闻灵玉可不想惹上他。

“有劳道长费心,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闻灵玉自顾自地说完,正打算一鼓作气冲出去时,李玄州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造型古朴的小鼎,自语道:“这个炼魂炉,用来炼化孤魂很是不错。”

炼魂炉?

炼谁?

在闻灵玉的怔愣之际,李玄州逼近他,把炼魂炉递到闻灵玉跟前:“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让闻灵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磕磕绊绊道:“你、你少吓唬我,就算你是道士,也不能随便炼了我!”

话音刚落,闻灵玉转身便要跑,只见一张金线编织而成的网从天而降,将闻灵玉团团围住,闻灵玉连叫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金线猛然一收紧,化为一个小葫芦,掉落在地上。

闻灵玉闷哼的声音从葫芦里传来:“臭道士!你快放了我!”

李玄州把葫芦挂在腰间,抬手敲了敲,这一敲,葫芦内的闻灵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道道巨响在他的耳边炸裂开来,只叫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意识飘然之际,闻灵玉听到李玄州的声音响起。

“什么时候肯老实了,我便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随后李玄州寻了家客栈,闭目静坐调息,葫芦里的闻灵玉也是安静异常。

到了子时,葫芦里发出了轻微的动静,李玄州眼睛都没睁开:“老实了?”

这葫芦也不知是什么法宝,闻灵玉觉得再不出去自己就得因为窒息再死一次,他弱弱地回应道:“你、你快放我出来。”

李玄州拔下葫芦塞,一道白光从葫芦内倾斜而出,闻灵玉身影一晃,凭空出现在了房内。

“道长,”闻灵玉想着说辞,小心翼翼道:“你都放了我,那我是不是能走了?”

“想走?一个魂魄遇上道士,能走到哪里去?”

“那你要怎么样?”

“很简单,”李玄州语调冷淡,“跟着我。”

闻灵玉:“……”

李玄州说完,继续闭目打坐,全然不在意闻灵玉已呆愣在了原地,直到第二日他们再入进宅,一句话也没同闻灵玉说过。

这一晚上的时间闻灵玉不是没有想过跑过,想着李玄州的手段,又给死死地按捺了下来,谁知道下次会不会真的被收进那炼魂炉里!

第二日,闻灵玉撑着红竹伞站在庭院里,他是魂魄,见不得阳光,此时冷着一张脸,看着一脸激动的林老爷正喋喋不休地和李玄州说着话。

“李道长!您真是道行深厚!昨日小儿果真没有被那恶鬼缠身!”

“您看看,什么时候能做法将那恶鬼除去,好让我儿平安!”

李玄州却摇摇头,说道:“令子的身体尚不能承受施法,我这有张方子,你先让他按这方子服药三日,三日之后我自会做法除了恶鬼。”

“还要三日?若这几日那恶鬼又来……“

林老爷不免有些焦急:“不如这样,李道长,你这几日便在林宅住下,事成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道长!”

“我自会保证令子这三日不会再受恶鬼侵扰,你不必忧心。”

听闻李玄州话中的拒绝意味,林老爷本欲再劝,李玄州已大步走向林静风的卧房。

林静风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同昨日一样,李玄州伸出两指覆于林静风的眉心之上,再一松手时,林静风眉心原本消下去的红印又显了出来。

李玄州动作不停,长手一挥,袖中飞出四枚符篆,分别贴在了四个方位,随即他双指立于胸前,口中低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符篆上写的敕令发出了淡淡的红光,屋内的其他下人看着这一幕,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两个年纪较小的小丫鬟最先忍不住,窃窃私语道:“你有没有觉得,没那么冷了?”

“有的,这屋子里的潮湿气也散了不少。”

昨日那名面色微青的家丁也扬了扬手臂,惊喜道:“我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林老爷连忙到床边查看林静风的情况,果然林静风的脸色已不像昨日那般毫无血色,林老爷连连了说了几声“好”字,对李玄州的信任又往上升了一步。

这几人的说话尽入李玄州的耳中,李玄州未动,眼神在林老爷身上扫过,问:“你觉得如何了?”

林老爷一愣,随即附和道:“我自然也是好了不少,真是多亏了李道长。”

李玄州眼神闪过一抹异色,再一抬眸,他已神色如常,打算先行离开。

看出李玄州又要离开,林老爷连忙喊道:“李道长,请留步!”

林老爷是个做生意起家的人,他们这一行的,收礼办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反之,若是托人办事,不仅礼送不出去,连一点表示也没有,林老爷便打心底觉得,这事能不能办好,还不一定。

只有对方拿了钱财,他才能安心。

“李道长,若是住在林宅不方便的话,怎么样也得留下吃顿便饭,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闻灵玉立在一旁,觉得林老爷实在是无趣极了。

瞎子都看得出来,若不是林宅出了这等事,李玄州是一步也不会踏进林宅的;如今他来了,也不是为了那一顿便饭和心意的。

就算林老爷再三邀请,李玄州还是一样会拒绝。

闻灵玉正这样想着,就听李玄州说道:“既然这样,那便打扰了。”

闻灵玉:“?”

这小道士不对劲。

闻灵玉飘了十几年,无聊时便会自己同自己说话打打趣,虽说李玄州让他捉摸不透,但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对象,闻灵玉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小道士,你怎么愿意留下了?”

可惜,李玄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徒留闻灵玉在原地气得咬牙。

离饭点还有段时间,李玄州便随意在林宅内走动,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温声细语地给李玄州介绍。

路过西院一间偏房的时候,李玄州的脚步一停,看了过去。

房门虚掩,分明是大白日,可屋内一丝光线也无,阴冷冰凉的气息丝丝地从门缝中溢出,如同陷入黑暗一般,让人望而却步。

李玄州覆手在门上,正欲推开,小丫鬟连忙拦住他,解释道:“李道长,这间房老爷吩咐过,不许外人进去,还请李道长勿怪。”

李玄州有一双极其敏锐的眼,他收回手,向屋里看去。

可即便是他,也只能隐约看到屋内摆放了许多的玩乐之物,像是幼童的玩具,几乎堆满了屋子,其他的便看不真切。

门沿边还有一个小皮球,李玄州正欲弯腰捡起,小皮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脚踢过,骨碌碌地滚了回去,落入黑暗之中,再也瞧不见了。

闻灵玉自然也发现了,对上李玄州冷淡的眼,他举手示意自己无辜:“这可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

金口难开的李玄州总算应了他一声,仍旧面无表情。

见李玄州还在此停留不肯离去,小丫鬟有些着急:“李道长,还是先离开这里罢,要是叫老爷发现,会责罚我们办事不利。”

李玄州点点头,便跟着小丫鬟到了饭厅。

饭桌菜肴和碗筷都已准备好,林老爷含笑对着李玄州点头示意,还未落座,李玄州便发现桌上多添了一副空碗筷。

在饭桌上特意摆放一副空的碗筷,通常都是给往生之人吃的。

只是不知,这人对于林老爷而言,是什么身份。

不等李玄州发问,林老爷便主动说道:“李道长不必在意,自从静风他娘难产去世之后,我思妻心切,不准下人撤掉碗筷,想着这样还能像从前一般,也算是自己的慰藉。”

言辞诚恳,令人听之动容。

闻灵玉却不屑道:“方才看了一圈,他连亡妻的牌位都没有供奉,家中更是连一副画像都没有,说什么思妻心切,我才不信。”

李玄州阖下眼眸,再抬眼时,似对林老爷的话有所感触,感慨道:“你如此诚心,上天必会怜你。”

林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求上天怜我,只求静风能安然渡过此难,我便无憾了。”

听着李玄州还恭维起了林老爷,这两人一来一往,闻灵玉心中更气:“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李玄州冷淡的眼一扫过去,闻灵玉忿忿地抿了抿唇,倒是忍住不再说话了,只干瞪着李玄州,连带着对林老爷的讨厌都转到了李玄州身上。

慑住了那吵闹的魂魄,李玄州一撩衣袖,徐徐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令夫人上一柱香,届时也可做法一场,若令夫人已投胎转世,你也该放下了。”

林老爷夹菜的手一顿,随即他放下竹筷,苦涩一笑:“多谢李道长好意,你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我又怎能再让你劳神去上香做法?还是不必了。”

闻灵玉像是抓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指着林老爷,掷地有声:“你看!他就是心虚!”

说罢还很得意地挑了挑眉,他就是要让李玄州知道,林老爷说的什么思念亡妻,根本就是骗人的话!

李玄州只当听不到闻灵玉的控诉,神色不变,静坐饮茶。

用过餐之后,林老爷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一点,也没有像昨日那般强留李玄州,寒暄几句后,便客气地送李玄州出了宅子。

出了林宅,闻灵玉就更不能忍了。

他撑着红竹伞气势汹汹地挡在了李玄州身前,理直气壮道:“小道士,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李玄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听到了,如何?”

“那你就看不出林老爷说谎吗?”

“谁说我看不出了?”李玄州眉眼一派淡漠,“他妻子的确死了,他的儿子被恶鬼缠身也是真,至于他是不是思念妻子,又与我何干?”

“倒是你……”李玄州语气越发冷淡,“一口一个小道士,叫得挺欢?”

闻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