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碎了之后,宿渊不以为意,直接带着云瑶驾黑云扬长而去。
他走的干净利落,妖族里忽然有人大叫起来:“渎神,这是渎神!杀了这个不祥之人祭神!”
巨石跟十万大山供奉的神灵识相连,是山里唯一能给祭品测气运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崩裂开了,但这人甩甩袖子就离开,委实算是对神不敬!
宿诚乾看着眼前这些碎石,额上青筋凸起,许久,怒斥一声:“那是领主大人!”
叫喊声忽然寂静下来。
不是因为领主就不渎神,相反,自从宿渊上位后,神就成了摆设。领主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十万大山的代表,为神找来献祭之人,可他既不做事,又喜欢杀人,久而久之,便是对神不敬,也再没人敢忤逆他。
他上位多年都没主持献祭,六个家主一番商量,觉得虽然暂时联系不上神灵,质量上乘的祭品却得先备着,便有了今日测气运之事。没成想被撞见就算了,他竟然还大逆不道到如此地步。
今日之事,若是别人还能说是不祥,可若放到他身上,便可以确定是故意的了。
他这已经不仅仅渎神了,分明是赤.裸裸的把神踩在脚底下。
有人攥了攥拳头,仍旧不忿:“家主,测运石跟其他不同,如此便毁了,今后叫献祭之事如何进行!”
宿诚乾面上不慌,暗里却一头乱麻,他也想知道如何才好,宿渊是从他宿家出去的,关系撇不清,这泼天的罪名也甩不开。
十万大山可不是只有一个宿家,这么多的怒火叫他如何承受。
冤孽!
云瑶跟着宿渊乘在黑云上,已经没了初时的畏惧,反而好奇地四下打量。站的这么高,几乎能看清整个山脉,甚至还能看到大山外面去。
朝莒国小小一团,落在她的眼中,像个玩具模型。
她收回目光,轻轻扯了扯宿渊袖子,问他:“那些妖族为什么那样看我?”
宿渊站在她身侧,眸光落下来:“阿瑶信神吗?”
云瑶摇摇头。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也只听说过修仙,仙是人变的,跟神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她还是不信奉这个。
宿渊略微弯了弯唇。他扫过脚底这一方山脉,眸光黑沉沉的,带了一丝讥讽笑意:“这山里有个故弄玄虚的东西,你当他们弄了那么些人回来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测过气运,挑拣出来当祭品。”
云瑶被他这话唬的全身发冷。
完蛋,这十万大山怎么没一个好东西。刚才她把手放上去之后,石头变得那么亮,难道是说她的气运很好吗?会不会被盯上……
宿渊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瞥着下面来来回回移动的小人,抬手慢慢摩挲她软发:“那些东西外强中干,不敢动你。”
云瑶盯着他好看的侧脸刮了两眼,琉璃样的眼珠滚了滚,耳尖又染上一点红。
回到黑色宫殿时,宿渊把她放在这儿,便像往常一样,不知去了哪里。
这会儿正值中午,云瑶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晒着太阳,瘪起嘴。宿渊总是在她生出好感的时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刚才,她得知了他的好心,又被他的美貌晃花了眼,暗自惴惴时,他却忽然问她,知不知道快要饿死的凡人什么模样。
……这家伙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他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蝼蚁的大反派。
江维舟一直在殿门前守着,直到察觉不到宿渊的气息了,才到云瑶跟前去,状似关心。
“公主到哪里去了,领主可有对你做什么?”
江维舟本意只是探听消息,可瞥见她仰头望过来的一张脸,眸光动了动,略略移开眼睛。
云瑶无疑是好看的,瀑发如墨般乌黑,衬得脸颊白净如云团,一双眼睛更是点漆般潋滟清澈,透出一种纯稚的漂亮。
哄骗这样一个单纯漂亮的小姑娘,到底还是有些负罪感,但他别无选择。
云瑶道:“没什么,只是去吃了些东西,我还给你带回来一些。”
说着,她从储物袋里取出那两盘菜,都是很实在的肉食,几乎没动过筷子。
江维舟显然没想到她会想着他,即便根本不饿,也有些惊讶。
云瑶正要把两盘菜摆在地上,察觉到什么,忽然朝他看了一眼。他跟来时没什么差别,除了眼下有些青黑,就连身形面颊都没什么变化。
宿渊离开之前的问话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快要饿死的凡人什么模样?
反正不是这样。
云瑶改了主意,准备站起来直接递给他,手却一哆嗦,不小心把两盘菜都打翻在了地上。
肉本来就是荤腥之物,装在盘子里还能让人有食欲,落到漆黑的地面上,便有些倒胃口了。
云瑶一顿,蹙了蹙眉心:“小船,对不起,我没拿稳。但是你饿了两天,不吃东西也不行,没别的食物了。”
作为一个饿了两天的凡人,哪怕是看到脏了的的食物,都会忍不住狼吞虎咽吧。
江维舟自幼开始修炼,辟谷多年,早忘了饥饿是什么感觉,也没见过经历饥荒的凡人。意识到自己该吃这些东西时,他脸上不免露出一些嫌弃。
嫌弃过后,他猛然一惊,立刻看向云瑶,却见她只是看着地上的食物,面有愧疚,心疼的嘴巴都抿了起来,眼里还雾蒙蒙的。
还好没露出破绽。江维舟轻吁口气,看到云瑶委屈的小模样,心绪复杂起来。
他没说什么,蹲下身,直接用手抓着那些肉塞进嘴里,务必让自己表现的像个饿久了的成年男子。
云瑶盯着他看,看他吃完了,给他递了帕子过去,贴心的像个小棉袄。
江维舟说不清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感动。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心里有一角被触动了。哪怕被云瑶无意识坑了一把,他也没办法怪罪她,毕竟她是为了他好。
只是有点笨手笨脚。
云瑶眼睛亮晶晶的蹲在一旁,问他:“吃饱了吗,好吃吗?”
江维舟点点头:“多谢公主。”
说着,他想把帕子还回去,看到上面的油渍,又尴尬的收回来:“等属下把帕子洗干净之后,再还给您。”
云瑶摇头:“脏了,我不要。你拿去扔了吧。”
江维舟没做他想。
云瑶又问他:“小船,你爹娘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呀?”
江维舟一滞,淡淡一笑:“农家起名字从来都随意,贱名好养活,公主问这个干什么。”
云瑶耸了耸肩:“太无聊嘛,关心一下你。”
这一天,天还没黑,她就直接回了黑色大殿。
云瑶心里有个猜测。她不确定江小舟是不是真的是江维舟,抑或是其他人伪装在她身边。但无论如何,这人骗了她。
她简直想收回前两天的话,再抽自己两耳刮子。
什么维护她,假的,全都是假的!
云瑶生着气回到寝殿,蹬了鞋子,爬到大床上去。她把床垫子揉成球踹了几下,看天快黑下来,又小心翼翼把它展平,匀称的铺回床上。
宿渊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他眉心舒展开,将她揽进怀里,朝她发间嗅了一下,略微餍足地闭上眼睛。
云瑶今天睡得早,被他一揽,神色困倦的睁开眼。宿渊体温寒凉,她很快清醒,然而看到面前的胸膛后,呼吸猛然一顿,又缓缓放轻,假装自己没醒。
怎么回事,这个狗男人,难道一直趁她睡着偷偷抱着她吗?
还闻她的头发……她没洗头啊,连澡都没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