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智告诉阿杨这样不太好，但是阿杨还是忍不住跟了一段路。当他再注意四周时，下面已经是一等将军府的侧门了。
阿杨拍了拍脸，起身离开，没忍住又低头往下看了，就看见一妇人带着一姑娘迎上了史老太君。
那姑娘的身形，不太对啊……
女身男骨？
任阿杨怎么想也想不到这种自持身份死要面子的人家会搞什么女装play的戏码，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匆匆回去了。
“师父！”在祭天这么重要的时候被委以重任，虽然阿杨已经过了被夸奖就要向家长炫耀的年纪，但他一回家就忍不住叫师父。
顾修竹在书房喝茶，他本来是觉得在外面石桌上才更有意境，才外面实在太冷，只能退而求次。
还没看见人，就远远听见那声带着雀跃的“师父”，忍不住一笑。
阿杨大步跨进书房，似是不经意讲起早上在跟在官家身侧护卫的事情，眼睛亮亮的。
“你在外一段时间，没想到已经变得这么可靠了，真的长大了。”顾修竹顺着他的意夸了他几句。
阿杨想要看上去从容一些，却又忍不住得意。
哄了几句徒弟，顾修竹慢悠悠喝完了茶，带阿杨这个超龄小孩去找过去的老友给阿杨讨过期的“压岁钱”了。
他的老友哪个不是子孙满堂，今天他如何都要散财的，但多少要替阿杨讨些回来。
他老友还活着的年纪都大了，去拜年时还遇上了不少阿杨在朝上见过的熟面孔，他们看是顾修竹带着他，也大大方方给阿杨塞了红包。
见过的晏殊和诸葛神侯，还有一些阿杨见过却不认识的人，阿杨一边向黛玉抱怨记人记得脑子乱，一边吃黛玉的点心。
“尽在那儿配合师父装样子，那些人还老喜欢考校人，这年也太难拜了……”
“勿言！”方才一直耐着性子听阿杨抱怨的黛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过年呢，说什么混账话！”
阿杨知道黛玉是关心，高兴地又吃了快点心，而后转移了话题，顺嘴说起贾家的事情。
阿杨没说在宫里见到了贾母，宫中之事不好透露，只说在路过贾府是看见了一女身男骨的姑娘，还遗憾道:“路过时撇见了，只是可惜生那这样的人家，不然若是习武必有作为。”
黛玉在阿杨说起时玩玉杯的手顿了顿，垂下眸子，但她没想到阿杨猜得这么离谱。
有时候眼界太开阔了反而忽视了寻常，阿杨和黛玉说道之前司空摘星和他说起的一个男身女骨的孩子，任谁见了都以为是女扮男装。
阿杨一副“要不是我见识广差点就认错了”的样子，黛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人就是男扮女装。
算了，他高兴就好……
黛玉无奈。
但想起贾宝玉，她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重。
阿杨不知道黛玉为什么笑容忽然好像淡去了，虽然她面上还带着笑，但阿杨却莫名觉得她不高兴了。
是因为她外祖家吗？
她在挂心什么？
“林姑娘……”阿杨开口道，“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
正月初二，一般是外嫁的女儿和女婿回家的日子，贾敏如今人在京城，自然是要带丈夫和孩子回娘家拜年的。而顾修竹本身与荣国公有旧，顺便与林海一道去看看也是合情合理的。
阿杨言中未尽之意，就是问黛玉可否需要他陪着一同去贾府。
虽然阿杨猜得差远了十万八千里，但他至少知道是贾府让林姑娘不安的，他模糊残存的记忆让他知道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林姑娘最后是病亡在贾府的。
守着那只有四角的天空和诗集的灰烬。
贾府已经够乱了，阿杨的身份在这儿，若是掺和进来只怕更是一团糟，黛玉本想拒绝，但忽然想起阿杨刚刚语焉不详的话。
被顾修竹锻炼过的思维飞快地将各个细节链接。
贾府内院有多深黛玉是知道的，阿杨不可能往里面去，只可能是近门或者近围墙的那些地方。贾宝玉如今这样子，王夫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哪里会让他出去乱跑，尤其是知道那些武林人的本事的情况下，恨不得把他藏在室内才好，他能到那边去，除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样的话，王夫人怕是要亲自带着，把人遮严实了才放心。既然是王夫人带着他，就可以排除那些近围墙的地方。
整个贾府，还有谁需要王夫人亲自去迎，还特意冒着贾宝玉暴露的风险放下身份急不可耐地守在了侧门？
大年初一，府上两位舅舅要上朝，而老祖宗要进宫给圣人拜年。贾敏告诉过黛玉一些贾母过去的事情，黛玉知道老祖宗在官家那儿多少有些面子……
……细细想来，烨熙之前说过他新年早上要去护卫官家。
也可能在宫中他就见到老祖宗了，但是碍于身份，不方便说。
母亲回来的时间可比烨熙放职的时间早多了，如此按烨熙的脾气来看，大约是路上看见了老祖宗兴起好奇才跟了一段路，因为烨熙做事素来是临时起兴。贾府和他家方向不同，顾师今天要带他去拜年，若是无事，他是不会特往那边绕的，除非是看见了谁。但黛玉也知道阿杨的人品，猜测他应该是看老祖宗到了贾府就走了，走时碰巧撇见了贾宝玉和王夫人。
这样的话，老祖宗的确是在宫里留了一些时间，至少是等官家祭天后见过官员退朝回来才离开。
黛玉摩挲着手上的手炉细思，而阿杨以为黛玉在考虑他的话，有些紧张。
的、的确呢，这时候就见家中亲戚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黛玉抓住了微弱的灵感。
她早就有过的担忧恐怕还是变成了现实。
老祖宗在宫里留到这么晚，怕是为了等官家，为贾宝玉求情。
黛玉抱着手炉的那只手忍不住用力。
贾宝玉不会再被追究了，因为出面的人是贾府的老太君。
哪怕荣国公在世，也比不上老祖宗在官家那儿的脸面。
代价是贾母在几代帝王那儿恪守了一辈子的恭谨。
黛玉回神，心中微微叹息，对阿杨道:“你来做什么，那是我外祖家，又不会吃了我。”
黛玉这么说了，阿杨只好作罢。
阿杨和黛玉前些日子出去玩，在一家铺子里淘到了本书，上面尽是些稀奇古怪的题，开始是天文地理占星算数，后来又是各种穴位和解穴闭穴的手法，阿杨和黛玉两个人一起解个有趣，消磨了不少时候。
二人也不知对错，一个靠着自己过去的了解，一个全然是对新事物的好奇，一边找书研究，一边解题。
今日下午竟然也把穴位部分的题断断续续解完了。
阿杨好奇，继续往后翻，后面问的竟然是毒术，阿杨眉头微皱，又往后翻，其后的章节考校的是苗疆的蛊术。
阿杨表情不变，匆匆翻过，而后是易容的篇章，他自己对易容术虽然不精通，但和司空摘星讨教了不少原理，开始像是和黛玉说题，之后就抛开了书给黛玉介绍易容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
黛玉之前也没看过后面，看阿杨这样，结合现在阿杨正说的易容，猜测可能是江湖上那些不见光的东西，伸手拿过书去往前翻了翻，看阿杨跳过的内容。
“林姑娘……”有些蛊毒残忍，哪怕只是题面上透出的只言片语，也能感受到人性之恶，更别说那些带画的蛊虫有不少长得让人发毛。
“我过去也看了不少游记，苗疆蛊术多少是知道的，哪里能被这些吓到。”黛玉道，正好翻过一页蛊虫画像，手顿了顿，把书合上，皱着脸一时不愿意碰它了。
阿杨反而被黛玉难得如此生动的嫌弃逗笑了，但又很快控制住表情，怕黛玉恼他。
“星相穴道，易容蛊术……著这书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黛玉微微拧着眉，虽然还是不愿意碰那书，但还是好奇。
阿杨由黛玉提醒才忽然意识到，这本书上的笔迹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他好奇地看了看后面的内容，从琴棋书画到医道针法，甚至还有波斯的摄魂之术，此人知识面之广，连黛玉都忍不住又探头来看。
二人把题本翻来一遍，越看越心惊，著这书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阿杨把书收好，准备回去之后问问师父。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顾修竹准备回去了，让人来叫阿杨。
阿杨只好起身与黛玉道别，临走前又不放心明天黛玉去贾府的事情，道:“若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那是林姑娘外祖家，而且贾敏和林海也在，哪有人能欺负了黛玉。但阿杨到底不放心，又改口道:“若有什么事，随时让人来叫我。”
当黛玉和贾府牵扯在一起时，尤其是今天贾宝玉的名字才在阿杨面前刷过存在感，使得阿杨对黛玉分外紧张。
“那我走了……”
“嗯。”黛玉看阿杨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失笑，把手上的手炉塞给他，道:“快去吧，别让老师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母的原型是康熙乳母，荣禧堂的原型萱瑞堂是康熙为他的乳母提的，萱草在古代是母亲的代称，是康熙表达他对乳母的孝心的，荣禧堂不是荣国公的荣禧堂，是贾母的荣禧堂。
我参考了这个设定，贾母这里的经历大概是早年服侍过老太后（宋代第一代和第二代皇帝的母亲），老太后担心赵光义（赵匡义弟弟，宋第二代皇帝，现在官家的爷爷），赐贾母照顾他，而后贾母到了年纪被赐婚给当时已经出头的贾代善。再后来因为一些意外（穿越者乱来），她又站出来请缨照顾真宗，甚至真宗早年是被她教导的，等真宗立住了，她又主动退下来，回家安分享福了。贾府怎么大是贾代善的本事，但受荣幸却是因为贾母，金陵的史家也是因为先帝照顾她娘家才发展这么好。然后先帝死了，小官家上位。贾母最开始是老太后身边的人，连对这赵匡义兄弟都有天然一个“孝”字压着，别说被她照顾长大的先帝了，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借这个向任何皇帝求过什么，安分守己，一直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然后被王夫人坑了，为了贾宝玉，去求了官家。王夫人希望贾母去求也只要贾母出面去求几乎是天然的拿“孝”压着官家了。
贾母就那种清白了一辈子，被不肖子孙坑得晚节不保。
虽然应该用不到，但是我还是很认真想了小传的。怕你们觉得莫名其妙所以和你们分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