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2089年5月21日,仅因为521与“我爱你”的谐音,有无数新人选择在这天举行婚礼。
楚安与他的雌虫诺曼便是其中之一。
在经历了两次对外星际战争后,虫族凭借着这两次战争的胜利一跃成为了星际中所属星系最多的种族,但虫族并未停止向外扩张的步伐,虫皇说过他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宇宙。
而在虫族征服一个又一个星系的过程中,伴随着他们强大、好战名声的,是虫族种族内部严重不协调的雄雌性别比。
在其他被征服的种族中,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玩笑话,这一世多积点德,下一世投胎到虫族当雄虫。
诚如这句话所言,虫族内部,雄弱雌强,雄虫、雌虫的性别比达到特别不平衡的的1:10。
也正因为这匪夷所思的性别差,雄虫从一出生开始就享受许多特权。
雄虫不仅享有特殊津贴甚至雌虫生育一只雄虫都会获得特殊补贴;雄虫可以免费接受教育,可以获得免费医疗,雄虫甚至可以免于死罪……总之,只要是一只出生在虫族的雄虫,那就代表衣食无忧地渡过余生。
但其他种族并不清楚的是,雄虫在享有这些权利的同时,也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
虫族宪法规定,所有雄虫成年后,便会额外征收单身税,直到雄虫与一只雌虫结婚,才会停止征收。
法定雄虫结婚年龄为18岁,而35岁还未结婚的雄虫将会被取消所有特权,至于超过45岁还未结婚的雄虫更将被视为违反宪法,将会被强制要求结婚。
总的来说,雄虫享受社会提供的福利,相应地雄虫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的婚姻自由。
所以身为一只雄虫的楚安知道自己总会有结婚的那一天。
他直接作出了选择,选择诺曼·埃曼纽尔这只雌虫作为他的伴侣。
虽然他与诺曼的会面次数只有短短三次,他与诺曼之间有些微妙的好感,但远达不到“喜欢”、“爱”这地步。
诺曼与楚安是通过虫族政府创建的婚姻匹配系统认识的,通过这个匹配系统,雄虫与雌虫可以输入自己的要求找到兴趣相投的接触对象,从而再建立婚姻关系。
仅通过匹配就结婚,在如今社会,这样的事并不少见,毕竟对很多虫族而言,结婚只是一种繁衍方式。
对于数量众多的普通雌虫而言,能被一只雄虫选择就是最大的幸运,同样的,对很多雄虫而言,选择一只最顺眼、最合适的雌虫结婚从而避免单身税,也是很好的方式。
当然,也有些特殊情况,比如雌虫中也有一些取向比较特殊的会喜欢上同性。
对于这种情况,虫族政府也极为包容,毕竟因为这极不协调的性别比,不可能每一只雌虫都能找到一只雄虫结婚,10只雌虫中就有九只找不到雄虫结婚。
但相反的是,法律严令禁止雄虫与雄虫相恋。这并不难理解,雄虫本就数量稀少,如果雄虫再被鼓励与同性结婚,那对于虫族低的可怜的生育率更是雪上加霜。
楚安已经交了7年的单身税,到了35岁他将被取消所有雄虫特权。
25岁结婚,这个年龄在雄虫里甚至算是晚婚,有不少雄虫刚成年就直接结了婚,毕竟谁也不想多交税。
今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楚安将与诺曼结婚,互相在证婚人的见证下宣誓,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相互扶持渡过余生,为虫族繁衍贡献一份力量。
但偏偏就出现了意外。
此刻,身为婚礼主角的楚安的心中没有丝毫激动与兴奋。
他坐在椅子上,周围参加婚礼的宾客攀谈甚欢,耳边的爱情赞歌换了一首又一首,把婚礼的气氛渲染地淋漓尽致。
楚安一脸平静,与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宾客相比他反而更像是这场婚礼的局外人。
只因为,10分钟前,诺曼从婚礼上离开了。
诺曼·埃曼纽尔,楚安在众多系统给他匹配的雌虫中选择的结婚对象,他是一位军雌,属于在雌虫中并不受雄虫欢迎的那一类。
军雌常常因为战争的缘故与雄虫聚少离多,性格也比一般雌虫更为凶悍,在与雄虫相处过程中很难讨雄虫欢心。
但楚安选择诺曼的原因,正因为他是一只军雌。
诺曼年仅25岁,就有了上校的军衔,可谓前途无量。
而且诺曼也与一般性格凶悍的军雌不同,他性格更为温和,十分爱笑,对雄虫也极为礼貌。
所以,对诺曼有好感的雄虫也不少,至少楚安就知道,他同事中有一位雄虫就对诺曼抱有好感,甚至试图挖过他的墙角。
楚安对诺曼十分满意,诺曼的各方面条件是他匹配的雌虫中最好的一个。
而楚安,从诺曼的角度来说,无论楚安的样貌还是性格他都十分满意,他知道如果错过楚安那他可能也遇不上比楚安更好的雄虫。
楚安与诺曼都明白对方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也许楚安对诺曼是有那么一点好感,但在10分钟前,诺曼从婚礼上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这点微不足道地好感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20分钟前,诺曼还在与楚安一起背着婚礼誓词。
但一只陌生雌虫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婚礼计划。
“尤金。”诺曼喊出那只雌虫的名字,表情十分惊讶,“你怎么突然来了,我们约好的时间不是说明天吗?”
他偷偷往楚安身上望了一眼,表情十分不自然。
雌虫面露歉意:“十分抱歉,诺曼阁下。”
“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尤金说,“您必须得马上离开,已经没有时间了。”
诺曼面露犹豫,恳求道:“请你再给我半个小时。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能现在离开。”
楚安面色如常,虽然这突发状况让他产生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婚礼可能无法正常进行了。
楚安问道:“诺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没等诺曼开口,尤金先动了。
他将手放在胸前,微微弯下腰,仪态十分优雅,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老派贵族的气质。
“楚安阁下。”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我代表我的主人向您报以歉意。”
“十分抱歉。”尤金说,“但是这场婚礼恐怕只能取消了。”
诺曼还在犹豫,他还无法做到就这样直接离开。
“楚安,要不我们提前举行婚礼吧。”诺曼提议,他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容我提醒您,已经没有时间了。”尤金说,“离我们的飞船起飞时间只剩半小时,而从这里到舰桥即使是最快速度也需要25分钟。”
尤金刻意强调:“诺曼阁下,请您认真考虑,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诺曼愣在原地,感觉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两股意识在打架,一股说婚礼重要,一股说雄虫没了可以再找,身世更重要。
楚安没有说话,他尊重诺曼的任何选择。
如果诺曼选择留下,那婚礼照常进行;如果诺曼选择离开,那他也有自己的选择。
诺曼左看一眼楚安,右看一眼尤金,心里乱做一团,不知该做什么选择。
“对不起,楚安,我必须得跟尤金走。”诺曼还是下定了决心,“所以婚礼只能推迟了。”
“尤金是我的雌父派来接我的。”诺曼抓住楚安的手,努力为自己的选择解释,“我一直都在追寻我的身世,这对我很重要,十分重要。”
他试图让楚安理解他的选择。
诺曼又忽然想道:“不如直接取消婚礼。”
“楚安,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见我的雌父与雄父。”
诺曼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令楚安觉得有些可笑。
这只名叫尤金的雌虫,挑这个时间找诺曼,摆明了就是想阻止婚礼继续。
果不其然,听到诺曼的话,尤金脸色顿时一变。
他的声音极其严肃,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感:“诺曼阁下,请您不要任性。”
“事实上,我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您‘单独’带回去。”尤金强调了“单独”两个字,“现在只剩下三分钟了。”
“我在门口等您,如果三分钟后您没有出来,那请恕我将采取强制手段把您带回去。”
尤金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对不起。”诺曼再次向楚安道歉,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
“诺曼,我尊重你的选择。”楚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诺曼的距离,“恭喜你找到自己的雌父与雄父。”
看到楚安的眼神,诺曼突然停在原地,莫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陌生雌虫一样。
诺曼看着楚安的背影,好像他们的所有交结都被一刀斩断。
诺曼足足愣了一分钟,才疾步赶到尤金身边。
尤金看到他的表情,宽慰他:“您不用为一只平民雄虫唉声叹气,等见到那位尊贵的阁下,他会为您安排全虫族最优秀的雄虫与您结婚。”
诺曼摇摇头,没有说话,心里情绪十分复杂。
楚安是他遇见的雄虫里最好的那一只,他也说出来自己对楚安究竟是什么情感,说是喜欢但好像也算不上,说不喜欢又不可能。
但此刻,诺曼忍不住想,如果楚安能等他就好了。
楚安并不生气,甚至可以说他异常冷静。
他是一只雄虫。
雄虫最不缺的,就是来自雌虫的追求。
而楚安这种优秀的雄虫,更是追求者甚多。
十分凑巧,婚礼上的众多雌虫中,就有许多他曾经的追求者。
楚安笑了笑,他能感受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些端着酒杯聊着天的雌虫,视线会不由自主地往雄虫身上撇。
参加婚礼的客人们也注意到了穿着新人礼服的雌虫跟令一只雌虫一起离开了礼堂。
而这时离定好的婚礼仪式开始时间仅有15分钟,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意识到大概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
婚礼可能要推迟了,瞬间,宾客们议论纷纷。
楚安端起桌上的果酒抿了一小口,他一点也不着急,但坐在他身边的伴郎凯尔却坐不住了。
或者说,还能一脸淡然地坐在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楚安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凯尔·道格拉斯,同为雄虫。既是楚安的同事,也是跟楚安关系十分好的朋友。
凯尔眉头紧皱,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问:“楚安,发生了什么?那只雌虫是谁?诺曼为什么突然走了?”
作为楚安的朋友,可以说,凯尔一直十分不喜欢诺曼。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于出现在楚安身边的雌虫都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认为那些雌虫都配不上楚安。
楚安还没有回答凯尔的问题,令一只雌虫迈着焦急的步伐走到了楚安身边。
这是艾尔文·诺顿,诺曼的最好的朋友,也是诺曼的战友,被邀请当婚礼的另一位伴郎。
艾尔文也是眉头紧皱,火急火燎地直接问道:“楚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诺曼跟着那只雌虫离开了,他的通讯器也连接不上。”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婚礼该怎么办。”
艾尔文与凯尔的目光齐聚在楚安身上。
楚安抿了一口果酒:“那只雌虫叫尤金。诺曼跟他走是因为尤金是他的雌父派来接他的。”
“见鬼的诺曼!”凯尔咬牙切齿,“他究竟明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婚礼!是婚礼!
他骂道:“他的脑子是被挖空了吗?他有没有为你想过他这样离开你怎么办?”
艾尔文试图替诺曼辩解几句,但在此时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诺曼从小在收养机构长大,他零星记得一些四岁前的事,所以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找到他的雌父与雄父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凯尔直接怼回去:“所以这就是他在婚礼上直接跑了的原因?他为什么不直接站出来告诉这些客人,因为他自己的原因现在婚礼取消了。”
凯尔嘲讽道:“还有,他就这么确定那只雌虫不是骗他的?”
艾尔文沉默。
最终,凯尔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我去告诉客人们婚礼取消。”
“不。”楚安说,“凯尔,婚礼照旧。”
凯尔眼睛瞪的发圆,气呼呼地追问:“楚安,别告诉我,你要去把诺曼追回来?”
“不。”楚安摇着头否认。
“这听起来太愚蠢了。”楚安说。
他笑了笑,表情十分温和:“诺曼走了就走了,我尊重他的选择。”
凯尔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楚安究竟什么打算。
手指轻轻在玻璃杯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音响,楚安说:“我再找一只愿意跟我结婚的雌虫。”
楚安想的很清楚。他需要的只是一只雌虫跟他结婚,至于是不是诺曼根本不重要,诺曼是他所有选择中最好的选择,但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凯尔瞪大了眼睛,一开始他以为楚安是在开玩笑。
但对上他的眼睛,凯尔就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话。楚安有这样做的能力,他是一只优秀的雄虫,很少有雌虫会傻到拒绝雄虫的求婚。
凯尔忍不住想,如果他是一只雌虫就好了,那哪里还有诺曼什么事。
他沉默半响,还是没有把那句“就必须结婚不可吗”问出口。
凯尔知道这是一句傻话。
楚安看向艾尔文,他也是一个选择。
“艾尔文,我记得好像你也在我的匹配名单里。”楚安暗示道,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是。”艾尔文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之能告诉自己,诺曼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背叛诺曼。这对他而言,确实十分煎熬,他曾一度羡慕过好友能与楚安这般优秀的雄虫结婚,但当楚安向他抛下橄榄枝时,他又局限于自己那微妙的道德感。
楚安已经知道了艾尔文的态度,所以他也不打算再在这只雌虫身上浪费时间。
他把额旁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对凯尔说:“凯尔,麻烦你通知证婚人以及我们的客人们婚礼出现了一点突发状况,可能要推迟一个小时举行。”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还有通知后厨那边,准备更多的酒与食物,多等一个小时的客人们会需要这些东西的。”
楚安打开了通讯器,看着一排排有些陌生但又有些印象的通讯数字,这些全是他的追求者们留下的。
他会在这些雌虫中找一只最合适的完成这场婚礼。
楚安低下头,准备把这些雌虫一只只的全数列出来。
但他感觉到有一股毫不掩饰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这道视线让他无法忽视,强烈的像是要把他吞入腹中。
楚安转过头,穿过层层障碍,他的目光对上了一直在看着自己的雌虫。
那双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暗的灰色眼睛看不清里面隐藏的情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楚安。
那只雌虫站在最后排,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前排椅背上,一身与白色礼堂格格不入的黑色大衣,大衣掩盖下是一身精致的黑色军服。
这次雌虫看起来有些危险又有些神秘。
雌虫一直紧紧盯着他。
对上楚安的视线,他唇角上扬,向他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容冲淡了他身上的危险信息,令他看起来温和不少。
在看到雌虫那张脸的瞬间,楚安出现一瞬间的愣神,但回过神后又为自己这些许的失态而懊恼。
这只雌虫像他见过的另一只雌虫,虽然他们十分相像,但从那一个简单的笑容里楚安感受到了明显的区别。
楚安不由得迈开腿,向那只雌虫走了过去。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让他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