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Volume 22.远足

第二天没有下雨,虽然地上仍然有些潮湿,天空也灰蒙蒙的不太舒服。

花音听从了忍足的建议,昨晚便将远足的行李全部准备好,多亏如此,自己也不必慌张。在厨房里搜寻到昨晚下楼上便利店买回的切片面包,随意打发了早餐便出了门。

打开房门,她曾以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开门恰巧遇上对面也出门,是个年轻的上班族,恐怕在东京还处于漂泊状态。他朝花音点头笑了笑,花音也出于礼貌朝他点了点头。

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这是东京的隐形条例,也是所有大城市间人与人交往的隐形条例。

她拎着行李,跟着他向下走去,男子不自然的松了松领带,花音觉得他可能是个才刚毕业的大学生,从他身上尚还闻不到酒精的气味和人世的陈腐。

“要…要不,我来帮你吧!”他忽然停下扭头看向花音,少女则圆睁着眼睛愣了一秒。对面男子浅棕色的瞳孔,带着一点不自然。

“……”花音没有回答他,她好像还在等待某个人,也许这个行李该由另一个人帮忙。视线越过楼梯,视野的下半部分,四楼,自己公寓的下面那间,房门紧闭。而现在距离集合已经时间不多。

在他面前,花音总是高估自己。

“还是…我来拿吧!”说着他接过行李,便转身向下走去。

“唔,谢谢,那个……”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前面的人。

“我叫大野泽。”

“……大野先生。”花音接上方才的话,“我叫宫本花音。”

男子点点头,便问道:

“你也是冰帝的学生?”

“嗯。”

“你认识四楼的那一位?”

“……大野先生认识忍足…前辈?”花音不自然的加上了一个尊称。

“认识,你住的那间房子的上一个房客和他经常来往。”

“上一个房客……?”

“是个相当漂亮的女性,”大野说道,“人也很好。”

“……”

花音想起,自己昨天询问忍足这么迫不及待让她搬进来的原因,她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是被他耍了也说不定。

莫名的,少女觉得上一位房客和忍足的关系非同寻常,而希望自己快快搬进来的原因则也和这位房客的消失有关。把她当作替代?精神上的,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或是他表不表现出来?

门楼前,大野将行李又交回到花音手上。

“是要远足吧?”

花音回过神来赶忙点点头。

“啊~真怀念!”

听闻,花音朝他笑了笑。

学校里,花音并没有见到忍足。

她和其他同学一道呆在学校操场等待巴士。

搭巴士的过程很无聊,花音坐在座位上,她忽然注意到平泽绫乃今天也参加了远足。虽然脸上、手臂上和腿上都封着纱布。

最后花音收回了目光,旁边的女生早已睡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镜子,嘴角的淤青很快便跃入眼帘。今天没有贴创口贴,原因是昨晚少年的那句话。但此刻的花音,却忽然没来由的一丝赌气,她伸手摸出一张创口贴,最终还是朝自己的嘴角贴去。

临近下车的时候,花音接到了迹部的一个电话,少女有些惊讶。

“提醒你一下,下车以后不要忘记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为什么?”花音不明白迹部的用意,反问道。

“啧,真是不华丽的女人……”电话那边发出一声抱怨,花音习以为常的继续握着手机,“难道你忘记了之前学生会开的会议?”

“……”花音微微一怔,她想起迹部之前好像确实召集学生会所有成员,说是作为冰帝的表率,学生会有必要走在全校的最前面。“我…好像想起来了。”她换了个耳朵听电话,同坐的女生意识到这个电话是迹部打来的,忽然惊喜地瞪着她,让她有些不舒服。

“好了,别忘了。”

“嗯。”于是两便挂断电话。

如果学生会长换做是她,她绝对不会想做这种事,也许其他人也一样,远足本就是学校和老师的任务,学生会真的有必要在这时候插手吗?

但还没等她想完,他们的目的地就到达了。

箱根,湛蓝的湖水、葱郁的树木。天空渐渐淡去乌云,金色的阳光也时有露脸,芦之湖水面粼粼波光,白色的汽艇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浪花。

同班生们大多之前来过这里,连连喊着无聊。但对花音来说,在四五年前的东京生活中,她甚至没有出过那座过分现代当然也相当压抑的城市,对于像今天这样的体验,她相信如果是从前,即便自己向往,也很难会下定决心参加。

毕竟,闲余的时间不都该投在乐器练习中吗?

花音下车后就向队伍的最前面走去,很快在桃源台码头看到了灰发少年的身影。

她轻轻喘着气停在了迹部身边,少年顺着声音看向她,少女手上是一个很大的行李包,于是迹部挑了挑眉毛:

“有必要带那么多东西吗?”

“我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花音看了看学生会其他成员,确实没人想她一样带那么多东西,于是她红了红脸,连话也没有说完。其他人都略显奇怪地看着她,少女看着他们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安静地提起了身边的行李。

大概搬家和远足还是有区别的,从前跟着父母、天音出远门,行李确实都由天音打包。

迹部大约猜到了原因,他无意再挖苦她,少年转身,第一个踏上了观光船。

白色的船壁,相当宽敞的船舱。花音将行李放在脚边,天空渐渐转为多云,太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在船扶手边站定没多久,少年便走到她身边。学生会的其他成员们各自聊天,并没太过拘束。

“日本箱根。”迹部望着苍茫的芦之湖说道,花音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

“第一次来?”少年问道。

“嗯。”

“是个很有日本特色的地方,和欧洲的浮华感完全不同。”

“……”

“这片湖,是火山造就的。”他忽然指着面前碧色的湖水说道。

“火山…吗……?”花音吃惊地将视线转向眼前,水与火,居然也会有融合的一天,而几千年前定无人能想象。

“很快就要到湖的南边了。”少年看了看手表,船底与柔和的水面摩擦着,发出哗哗的波浪声。“我们一会儿还得带着全校前进。”

“迹部,你还是那么喜欢站在所有人前面。”花音依然看着平静的湖面,水面泛着孔雀蓝,碧到耀眼。

少年转身,灰色的发丝被湖风吹乱,表情却有些认真:

“因为我必须有继承家业的觉悟。”说完,他便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继承家业…吗……?”少女看着他的背影。

无论是从前企图依附着天音,成为一个简单的大提琴伴奏者,还是现在,依然周旋在天音崩塌之中的自己,她从来都没有一个顽强的目标。

以至于现在,花音忽然觉得这世界上最没理想的人,或许就是自己。